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且不說父親被關在獄中生死不明,即便是他身為錦繡莊的繼承人,也絕不能看著祖輩辛苦經營近百年的心血毀于一旦。更何況他又怕若不答應,李忘真會對西嶺月出手,于是權衡之下,他被迫答應了這門親事。
果不其然,一個月之后他的父親便被放出大獄,官府也把抄走的家資退還了一半,祖宅的封條也撤了。只是劉辟謀反一案牽連甚廣,各地的錦繡莊還一直關著。當時他人還在淄青,定親的消息卻已傳回西川,父親和西嶺月都已知道了其中內情。
他當時就擔心西嶺月的反應,本想在回家之后解釋此事,再慢慢想法子把親事退掉。未承想,當他回去之后,得到的卻是西嶺月離家出走的消息,她只留下一封書信給他,說要外出尋找翻案的辦法。他原以為西嶺月會去淄青,卻沒想到她是來了鎮海,這便有了后續所發生的一切。
蕭憶越想越覺自責,西嶺月亦然。她兀自哭了半晌,終于哭夠了,這才擦掉眼淚抬起頭,啜泣著問:“憶哥哥,你是真的喜歡她嗎?”
蕭憶垂目,輕輕撫上她的秀發:“你說呢?”
西嶺月咬了咬下唇:“可是……可是到了如今這地步,你也不可能退婚了。”
蕭憶又何嘗不知?李忘真父女幫了他許多,若此刻退婚,他定要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況且以李師道睚眥必報的為人,蕭家一門的前程恐怕也完了。但這些話他并不想告訴西嶺月,他印象中的月兒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就像前十七年那樣,在他的呵護之中長成一朵嬌花。
而如今……他轉頭看向窗外,還能看到李成軒和李忘真兩人站在碼頭上說話……
西嶺月并不知他的黯然心思,又抽泣著道:“憶哥哥放心,我闖的禍我來承擔,絕不讓你為難。我……我一定會讓錦繡莊好起來的。”
他知道她會,她一直被好運所圍繞,如今又認識了福王,也許真的是個機會。
“你真要去長安?”他最后一次問道,卻明白以西嶺月的個性,認定的事情絕不會再改變。
如他所料,西嶺月鄭重地點頭:“我不想你在淄青抬不起頭來……我先去試試,若是不成,你再努力;若是成了……”
她停頓片刻,傷心地說:“若是成了,就算我送給你的新婚之禮吧。”
聽聞此言,蕭憶只覺得悵然若失,他沒想到這一趟鎮海之行,居然讓西嶺月有了變化,她竟學會了放手。
然而他卻不愿放手,好似這一放手讓她進京,彼此就會徹底漸行漸遠。
一瞬間,他已有了決定:“既然如此,我隨你去長安。”
與此同時,李成軒和李忘真也先后來到碼頭旁。
后者見前者駐足不語,遂主動上前,笑道:“世人都說福王風流,忘真一直信以為真,此次來鎮海才曉得,一切還要眼見為實。”
李成軒轉過頭來,故作好奇地笑問:“那在李娘子眼里,本王是個什么人?”
“至少不是風流成性。”李忘真說著,特意回頭望了一眼茶樓的窗戶,那里隱隱可見西嶺月和蕭憶jiāo
談的身影,她意有所指,“王爺眼光不錯。”
李成軒也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否認:“這不是恰好證明本王風流成性,到處留情?”
李忘真輕笑:“到處留情?王爺卻有個大破綻。”
“哦?”
“您與西嶺娘子相識還不到一個月,便推說她有了身孕……若真是風流成性,您就該知道女子受孕絕不會如此之快,即便是神醫把脈,至少也要四十日才能確診。”
李成軒乍然無話可說。
李忘真又笑:“若非當時氣氛緊張,您這小把戲早就被拆穿了。可嘆西嶺娘子雖神機妙算,也終究是個未嫁之女。”
李成軒唯有回道:“多謝提醒,本王受教了。”
李忘真不禁莞爾:“如此看來,王爺倒是潔身自好。”
她說著又回頭望向那座茶樓,二樓的窗戶旁,那對義兄義妹的身影是如此刺目,如此礙眼。她突然興起一個念頭,不,或許并不突然,事實上她已經醞釀一整天了,或者更久,久到已在她心里扎了根,長成了一株有毒的藤蔓,毒入骨髓。
“王爺若真有心,忘真愿意幫這個忙。”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出來。
李成軒瞟她一眼:“是幫本王,還是幫你自己?”
“互惠互利。”李忘真毫無遮掩,“您心里也明白,以西嶺娘子如今的身份,去了長安也沒用。不過……若既明成為我的夫婿,西嶺娘子便是我的小姑,身價自然就不同了,即便她做不了福王妃,做個側妃還是有機會的,家父也會極力促成。”
“李娘子未免想得太遠。”李成軒淡然評價。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李忘真繼續爭取,“如何?我能覓得良配,您也抱得美人歸,各取所需。”
“多謝李娘子一番好意,本王心領了。”李成軒不假思索地拒絕。
“王爺……”李成軒擺手阻止她說下去:“此事本王自有主意,不勞費心。”
李忘真沒想到他竟會拒絕,愕然一瞬,又立即恢復笑容:“無妨,忘真只希望您能明白,淄青愿與您結為姻親,做您的后盾。”
半個時辰后,李忘真與李成軒分道揚鑣。前者走水路回淄青,后者走陸路去長安。
又過了兩日,小郭在楚州與李成軒一行會合。小郭甫一見到蕭憶,頓時目瞪口呆,連連嘆道:“天下竟還有這般出塵絕世的人物。”
然而以目前的狀況,西嶺月顯然不想和蕭憶共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