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之間的感情很濃厚,所以酒桌上氣氛很融洽,如果忽略李虎的話。
大家彼此交談,歡聲笑語,可所有人都在刻意的忽略李虎。他們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現(xiàn)實,周安華顯然對李虎的評價很高,高過他們所有人。
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小子丟到大街上,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憑啥忽然就能進來這座高級酒店,跟他們平起平坐了?
“來,葉師哥,我敬你一杯酒。”辛叔華向葉玉國舉杯,他倆感情不錯,只要是倆人都在的飯局,就總坐在一起。
葉玉國平時不怎么喝酒,今天郁悶了,一杯接一杯的灌。
鐺!
水晶酒杯碰觸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師哥,我看你不太開心,是不是因為他?”辛叔華低聲問道。
“誰說的。”葉玉國斷然否認(rèn),辛叔華卻呵呵笑了,他否認(rèn),那就表示的確如此。
“沒關(guān)系,來,咱們喝酒。”辛叔華笑道。
辛叔華和葉玉國之間,不光私交深厚,更是有著事業(yè)上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比如他們兩座學(xué)校共同承包的三千畝創(chuàng)業(yè)農(nóng)用基地,比如他們之間的仕途關(guān)聯(lián)。
喝完這杯酒,辛叔華便隔著葉玉國,向李虎道:“這位,也算是我們的小師弟了吧?”
“哈,太年輕,跟我兒子差不多大。”有人開玩笑道。
“甭管年齡啊,輩分在這里。”辛叔華站起來,朝李虎端酒杯,李虎也不得不站起來。
“來,咱們干了這一杯,彼此也算了解一下,我叫辛叔華,你可以叫我辛師兄。我命苦啊,姓就沒姓對。”
大家哄堂大笑。
“我呢,一輩子研究稻米,他呢研究微生物,這位呢,研究的是古代植物。”辛叔華指著在座的人,然后目光灼灼地問李虎,“不知道小師弟是研究什么的?”
鋒芒迫人,周安民豈能感受不到?不過他始終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并沒有打算幫李虎解圍。事實上他認(rèn)為,這也是對李虎的一種考驗和歷練。
“我研究的是古典農(nóng)業(yè)。”李虎道。
古典農(nóng)業(yè),這是他自己起的名兒。他所學(xué)到的那些東西,可不都是古的不能再古了么?賈思勰的齊民要術(shù),還有農(nóng)政全書,這些都是農(nóng)業(yè)盛典。
當(dāng)然,大學(xué)里頭也有人研究這個,可是他們的研究,跟李虎這種徹頭徹尾的領(lǐng)悟,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所以這一次李虎來華夏大學(xué)教書,完全沒有壓力,至少他自己沒有壓力。
然而,別人卻不了解他。辛叔華聽了古典農(nóng)業(yè)四個字兒后,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古典什么?古典文學(xué)?古典音樂?哦喲,小師弟,您這愛好可是有點廣泛啊。”
大家低聲地笑,不是所有人都像辛叔華這么有地位,他和葉玉國都是佼佼者。
而且,大家多少都看一點恩師的面子,就算心里看不起李虎,也不會表現(xiàn)的太過分。
辛叔華不同,他混的風(fēng)生水起,順風(fēng)順?biāo)悬c得意忘形了。再加上他知道葉玉國的哥哥有多能耐,將來葉玉林的地位,不會比老師當(dāng)年的低。
所以,幫葉玉國出頭,勢在必行。
“古典農(nóng)學(xué)。”李虎再一次強調(diào),“我不懂文學(xué),更不懂音樂,辛師哥,是不是有點耳背?”
他不卑不亢,在辛叔華這只老狐貍跟前,絲毫沒有怯
懦。說出的話,也是語驚四座。
雖然辛叔華是周老的得意門生,但是對方既然不在乎周老的感受,自己又何必在乎辛叔華的感受?
“還擊的漂亮。”周老心里想,“小辛這家伙,聰明是聰明,可是沒用到正經(jīng)地方。這些年只顧著往上爬,要是把這股勁兒都用在實驗室,早就能躋身國際一流科學(xué)家之列了。”
卻說辛叔華杯搶白,頓時覺得臉上難看,笑容凝固。可氣的是,老師居然一言不發(fā),怡然自得地喝著茶。
“呵呵,好個伶牙俐齒,那么我就討教一下,不知道所謂的古典農(nóng)學(xué)是什么?”辛叔華強忍怒氣,不懷好意地問。
“你的問題范疇太大了。”李虎道。
“好吧,我簡單問你一句,你打算教授你的學(xué)生哪一門課?”辛叔華問。
“齊民要術(shù)。”李虎回答。
再一次語驚四座,不過這一回,在所有人看來,李虎卻是個笑話了。
齊民要術(shù)?這只能做參考書,用來課外閱讀的東西。齊民要術(shù)雖然算得上是華夏民族古代文明,在農(nóng)學(xué)方面的瑰寶,可是那時候的科技水準(zhǔn),跟現(xiàn)在的實在差距太大。
用那么落后的東西做教材,這家伙瘋了?華夏大學(xué)生物系的學(xué)生,有哪一個閱讀了小?還用他來教?
大家嘴角隱隱彎起,嘲諷的笑容忍不住掛上臉龐。辛叔華更是哈哈大笑起來:“齊、齊民要術(shù)?”
他很罕見的失禮,一口酒噴出來,為免殃及別人,他還特地向外彎腰。
辛叔華手扶著椅子,笑了好一會:“對不起啊,我實在是佩服這孩子。”
大家也跟著笑,的確好笑不是么?
周老終于忍不住,要開口,李虎卻低頭看他一眼。觸及李虎的目光,周老忽然頓住了。這眼神如此的明亮、自信,壓根不需要自己來解圍的樣子。
“辛校長如果對我的課程有什么疑問,大可以在上課的時候來旁聽。”李虎大大方方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騾子、馬,你是農(nóng)民么?這些畜生掛在嘴邊。”辛叔華冷笑,“你想讓我們這些人旁聽?你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么?”
他們都是領(lǐng)域內(nèi)的精英,能被他們旁聽課程,那人必須有一定的實力和身份才行。
“我是農(nóng)民啊。”李虎淡淡的說,“怎么你們不知道么?”
大家都愣住了,農(nóng)民?這么年輕的農(nóng)民,老師居然推薦他做大學(xué)教授?這也太搞笑了吧?難不成老師年紀(jì)大,糊涂了?
大家面面相覷時,周老開口了。
“好啊,我去。”
周老一句話,頓時像一塊巨石,重重的砸在辛叔華心頭。他這才意識到,恩師對這年輕人究竟有多看重。
當(dāng)即,他臉紅一陣白一陣,干笑著說:“也是哈,既然老師都去了,那我們也去得。”
大家心里鄙視他:“墻頭草,變得快。”心里雖然都這么想,但是每個人都表態(tài),表示要去。
“好啊,我隨時恭候各位的大駕。”李虎淡淡的一笑。
大家暗自皺眉,都覺得這小伙子太狂妄了。你就算再天才,在座的可都是有成就的前輩了,你能把一本齊民要術(shù)講出花來?
所以,除了周老之外,所有人都隱隱地有一種變態(tài)的期待,他們期待李虎在講臺上出丑。
當(dāng)然,這期
間,有一雙眼一直盯著李虎,是曉靈。曉靈看出那些人在欺負、擠兌李虎,沒想到李虎軟硬不吃,統(tǒng)統(tǒng)招呼回去。
“他好自信啊。”曉靈暗道,“周爺爺看中的人,果然都是與眾不同的。”
她想,那么多科學(xué)家坐在一起,別人想一想大概都會緊張,可李虎居然絲毫不怯場,這太厲害了。
一頓飯,就這么夾槍帶棒的結(jié)束了。期間,辛叔華不斷的找茬挑刺,李虎是見招拆招,互相居然打個平手。
吃過飯,和周老告辭,李虎打車回到住處。走在小區(qū)里,一陣寒風(fēng)吹來,李虎覺得疲倦極了。
要么他怎么這么不喜歡吃這種應(yīng)酬飯,那壓根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耿直憨厚,喜歡直來直去。可是現(xiàn)實社會,大家都在勾心斗角。
隨著李虎事業(yè)的上升,他的圈子不斷的擴大,遇到的這種人和事,也就越來越多了。
“唉,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迎難而上吧。”李虎道。
滴滴滴!
手機有微信消息的聲音,李虎打開一看,是云舒玉傳來的消息。
“大教授,在干嘛呢?”云舒玉用玩笑的口吻發(fā)了個消息。
李虎苦笑,手指飛動:“在吃西北風(fēng)呢。”
“嚇,你沒吃飯啊?”云舒玉本來要打趣他,卻被他給打趣了。
“剛結(jié)束飯局回來,心里郁悶啊。”李虎道。
云舒玉發(fā)來個笑臉,溫溫柔柔的樣子:“怎么啦?”
李虎巴拉巴拉,把事情跟云舒玉說了。云舒玉聽完,給他發(fā)來大拇指:“祝賀你,就該這么做。我們打電話吧,我想聽你聲音了。”
李虎剛看見消息呢,電話就打進來了,接通,那邊傳來云舒玉甜甜的柔柔的聲音。
“喂,虎子,我想你了。”云舒玉道。
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跟上班時完全不同。誰都想不到,雷厲風(fēng)行的女強人,居然也有這么小女人的一面。
聽這聲音,李虎就覺得自己的骨頭要酥了。他嘿嘿一笑,正要開口說話,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條踉踉蹌蹌的身影。
那似乎是個醉鬼,居然還一頭扎進綠化帶里去了。北方的冬天,綠化帶無非都是冬青。硬邦邦的枝椏,戳在身上可是很疼的。就算有厚厚的棉衣,戳中臉什么的也不好受。
李虎緊走幾步,想看看這是誰,如果是這個小區(qū)的住戶,他打算找物業(yè)給送家去。
“云姐,我看到個酒鬼,好像摔倒了。我去看看,一會再給你打哈。”李虎掛了電話。
那邊,云舒玉依依不舍的答應(yīng)了,掛掉電話后,將手機抱在心窩:“這家伙,就是那么心地善良,我就喜歡他這樣。”
跟李虎通過話的手機貼著胸口,仿佛是他貼著自己一樣。想著想著,云舒玉就羞紅了臉。
卻說李虎大步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那人居然是個女孩子。長長的頭發(fā),戴著口罩,正在綠化帶里掙扎。
“我?guī)湍惆伞!崩罨⒄f,他彎腰去拉女孩。
喝了酒的人特別沉,肢體僵硬,再加上綠化帶枝椏勾連,李虎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拉起來。
“你知道家住哪么?”李虎試探著問,這位姑娘可喝太大了,站都站不穩(wěn)。
寒風(fēng)料峭的,李虎更不忍她一個人在這里了。一不小心,姑娘臉上的口罩掉了,李虎抬頭一看,頓時愣住:“怎么又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