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了材料？”

卡蓮顯然有些尷尬，畢竟那些材料十分珍貴就先不說，更重要的是幾乎在冠位戰爭中排不上多大的用場，所以會帶這些材料的人，明顯是一個不在狀態的人。

這倒是和蘭頓的形象十分符合。

“不過......”

卡蓮話鋒一轉，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就算有材料，但在場的人又有誰能夠煉製那樣的藥水，據我所知，如果調配的過程中有些微的差錯，所謂鷹眼藥水就不過是爛大街的貨色，只有最高品質的藥水才能發揮原本的作用。”

鍊金術師作爲法師的一系，自然也需要施法水平作爲依託，有諸多的操作是隻能依靠魔法和法陣才能實現的，所以卡蓮認爲作爲一名法術廢材的蘭頓肯定不可能掌握那樣高超的煉製技巧。

“我做過。”

然而蘭頓卻輕輕吐出了一句話。

“你可不要胡說，你會使用麥斯威爾法陣提純嗎？洛拉斯分離術可是三階法術，你就連一階法術都用得吃力，怎麼可能掌握那個法術。”

以不可思議的語調說道，卡蓮列舉出了幾個基本的鍊金法術，作爲通識教育的一部分，她自然也接觸過鍊金術相關的知識，不過那需要極大的耐性和恆久毅力的差事顯然不適合她，於是也僅僅只是停留在接觸過，會擺弄幾個基礎的法陣的程度。

但眼前的蘭頓居然說自己做過，這可比冠位戰爭陷入不可控制的境地要更令卡蓮感到驚訝。

“所謂麥斯威爾法陣，不過是區分兩種混合液體的手段，而鷹眼藥水所需要的兩種溶劑，正好處於不同的沸點之下，利用分餾就可以辦到......嗯，這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個手法，就是將混合溶液加熱到一定溫度，令其中一種液體沸騰爲氣體逸散，而另一種則保持液體狀態，這樣來進行分離。”

蘭頓在這個時候一改平日的怯懦，娓娓而談，彷彿他纔是這方面的權威，而卡蓮不過是一個不懂的學生一般。

“洛拉斯分離術實際上只是單純運用魔力分離水中的某種離子的手法，這樣的事，只要加入其它的溶劑與需要分離的離子產生反應形成沉澱物之後，再過濾一遍就可以辦到。”

“你說什麼......”

卡蓮一時有些不能接受，畢竟在她的觀念中，魔法是萬能的，是最爲接近這個世界本源的技巧，而這些先人們留下的魔法則是不可取代的，是精簡到極致的精華。

而蘭頓說出的方法，卻簡單到令她懷疑自己這十幾年的人生。

更關鍵的是，卡蓮仔細想想之後，竟然還覺得蘭頓的方法居然是可行的。

這些操作都是最基本的鍊金反應組合而成的，日常中，鍊金術師們會用到千百次的操作，卻被蘭頓這樣組合成爲嶄新的手法，而且完全不需要有魔法基礎。

這讓卡蓮一時對魔法產生了些許的動搖。

魔法究竟是不是唯一的，如果用其他的手段能夠達到魔法才能做到的效果，那麼魔法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但沒給卡蓮太多思考這類哲學問題的時間，蘭頓接著說道。

“我並不擅長魔法，但是卻想要成爲一名死靈法師，哪怕是最蹩腳最愚蠢的法師——只要是法師就行了。”

他說著，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但我不能輕鬆施展哪怕一個最初級的魔法，因此只能從別的方面入手了。”

在蘭頓說話的時候，其他人腦中似乎浮現出了一個場景。

那是一名少年在書卷裡苦讀，在實驗室中做出各種嘗試，失敗懊惱之中又不懈堅持的身影。

路德維希家作爲一支歷史悠久的死靈法師家族，對於後代是相當苛刻的，像蘭頓這樣的法術廢材通常只能被扔進王宮做一份閒職，沒人能想到也沒人會關注，一位不會法術的法師，竟然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唔，好吧，我相信你。”

卡蓮眼神裡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她作爲一名天才，時刻受到他人的矚目，卻也是相當孤獨，或許也是想到了自身，她沒有再質問蘭頓，而是默默點頭。

“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絕對給你們調配出最完美的鷹眼藥水。”

蘭頓難得露出了笑容，令卡蓮別過了臉。

卡蓮的英靈在一旁看著蘭頓，似乎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接著也跟隨卡蓮走出了房間。

至於羅森，則陪同蘭頓在實驗室裡煉製藥水。

當他看到蘭頓從儲物指環中掏出一整套鍊金裝備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是在逞強。

更何況根據他們先前的對話，蘭頓能夠打開召喚羅森的門也並非偶然，而是蘭頓仔細研究過整個召喚儀式後才實行的計劃，是經過了理論驗證的，這樣的傢伙，要是放在人類社會，怎麼樣也能成爲一國的至寶，而不是像在這裡一樣，被衆人嘲笑唾棄。

可惜古板而迂腐的死靈法師只會承認施法方面的才能，蘭頓又由於一直以來被冷落，所以下意識沒有表現出來自己的長處，這才被埋沒。

而艾雪，這位英靈少女完全沒有弄明白剛纔卡蓮和蘭頓爭執的論點在哪裡，不過她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蘭頓的確是在幫助她尋找自己的主人。

她靜靜坐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正在調配藥水的蘭頓。

蘭頓倒是沒有在意周圍人的態度，對於他而言，走上了實驗臺就相當於上了戰場，此外的一切都不值得關注，他全神貫注對於材料進行著加工，各種自己製造改良的設備不停歇地運轉，五彩斑斕的藥劑在他手中流轉，化爲截然不同的溶液。

羅森看著蘭頓的工作，一時有種回到上一世化學工廠的錯覺。

不得不說，在這個擁有魔法的世界裡，大部分人都過於依賴魔法和神術，反而忽視了一些最簡單的原理，蘭頓所使用的大多是在羅森原本世界裡學校裡教授的實驗方法，但放在這裡，卻是一般的法師都做不到的魔法。

照這麼說，羅森倒也記得一些簡單的理化原理，以後有機會幫忙改良一下蒸汽機之類的，爲解放這個世界的生產力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順便把自己的名字用作命名單位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羅森還在糾結到底是開發電磁感應裝置還是製造出蒸汽列車，又或者乾脆開一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便利店之時，蘭頓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棒。

“呼——”

他額角有些許汗水，但掩蓋不了蘭頓放鬆的笑容。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