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入皇宮大門不久, 白凈的天空又飄起柳絮狀的雪花,霍香藥裹緊了狐裘,還是有朵朵晶瑩鉆進脖子, 絲絲涼意滲入肌膚。
因老皇帝說一年也就下那么幾場雪, 宮里的妃嬪公主啥愛詠雪賞梅, 不急著掃雪, 所以, 皇宮內只有主道上的積雪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其它大多地方都沒有動過。
掃雪鏟雪的太監忙得滿頭大汗,霍香藥走過, 太監見她裝束也算比較華貴,又可出入皇宮, 料到定是貴人, 都非常恭敬地行禮。
許是天冷, 許是小太監睡過頭,許是她回來的比原先要早些, 所以,并沒有軟轎在宮門口等候,這樣的天氣,步行回太醫院雖然冷了些,不過, 雪在腳下咯吱響, 走走也蠻有趣。
想起那個嬌弱青箬和淚眼婆娑地瞧著紀若缺時的模樣, 霍香藥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畸形的兄妹戀這種, 就算把他們掰直了, 日后有這么個小姑子也不省事啊。
“唉!”
穿越來的感情之路也不那么順利啊!
霍香藥停住腳步,抬頭仰望白茫茫的天空, 伸手接住幾片雪花,心中無限感慨,雪落在她身上,沾滿帽子、衣裳、眉毛、鼻子、嘴唇.....遠遠的看過去,她就像一樹盛開的梨花,素潔淡雅。
“好美。”掃雪的太監忍不住嘆息,握著掃帚的手紅得像兔鼻子。
這一幕落在懂風情的路人眼中,那自是天外飛仙,可遇不可求。
雪停了嗎?霍香藥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睫毛上的雪撲簌落在臉頰,咦,頭頂上多了把傘,咦,好像頭頂上還多了張人臉,咦,那個人要摸她!她正想一巴掌輪過去,然而那只手輕輕落在她眉上,他軟軟的手輕輕滑過她的臉,彈走了眉上臉上的雪花,終于在她唇角遲疑了。
這是什么套路?
說時遲那時快,霍香藥也不知哪來的靈敏,迅速往后退開,一個踉蹌,她以為她要躺到雪地里了,結果那只手扶住了她。
“是你?”細看之下,才認出眼前的男子正是那日在口水屋見過和懿王長得十分相似的富貴男,當時霍香藥還猜他是個皇子什么的,現在他竟然就出現在宮中,而且近看,他和懿王的五官還真蠻像的。只不過,相似的五官長在懿王的臉上,顯得浮躁高傲,長在他臉上,則顯得沉穩深邃。
“又見面了。”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可沒想見你。”霍香藥抖抖衣裳上的雪花。
男子將傘往霍香藥這邊傾斜,淡淡道:“你叫啥?”
“你管我叫啥?”心情本來就不美麗的霍香藥沒好氣地回答他,想起那日此人在飯店的兇殘樣又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不說,我也總會知道。”
霍香藥抬腳往太醫院方向走去,男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
霍香藥本想走快點,甩開他,奈何通往太醫院的不是皇宮主干道,也不是通往皇帝和得寵娘娘們宮苑的黃金道,幾天的雪堆積下來,有筷子那么高,一腳踩進去再□□,還是要費些氣力的,加之腿沒男子長,地滑,人每甩開,反倒幾次還得虧那男子護住才沒摔個屁股朝天。
“你干嘛老跟著我?”霍香藥十分不悅。
男子看著路的前方,淡淡道:“這條路是通往太醫院的。”
“你知道的倒是蠻多。”
“然而知道你醫術了得,卻不知道你名字。”
“知道的多可不一定是好事。”
“無知肯定是壞事。”
“知道的少又不一定是無知,你這人思維太局限了。”
男子沒有把話接下去,轉而問:“你很忙么?”
“啊!”霍香藥微微吃驚。
“我不常與人雪中漫步,不忙就走慢點。”
“額”完之后,霍香藥才發覺這話不太對,剛想反駁,男子又道:“我不愛與人賞花賞鳥,如園的景還不錯,跟我去走走吧。”
“我為啥要跟你去?”
這人也真是奇怪,一邊說不愛賞花看風景,一邊又讓自己跟他去看風景,這不自相矛盾嗎?霍香藥正嘀咕著,忽聽得身后有人大聲呼喊“霍姑娘”。
回頭見來人是林昭儀身邊的小太監阿福,那小太監見著她也不急著說事,怯生生地瞧向霍香藥身后的男子,霍香藥回頭看男子,那男子沒有說什么。
“阿福,急著找我,可是娘娘有啥要緊的事?”
阿福似得了什么令,福了福身子,恭敬道:“霍姑娘,午飯后,陛下有些乏力。原定于今日下午的賞雪詠梅宴會本應取消,但陛下說瑞雪兆豐年,入冬的第一場雪得領著各宮熱鬧熱鬧,非要參加。昭儀娘娘擔心陛下龍體受不得累,特命我前去太醫院請太醫們隨駕伺候,正瞧見霍姑娘回宮了,還請霍姑娘隨奴才走一趟。”
“你先回去回復娘娘,我隨后就到。”
“奴才告退。”
阿福又風風火火地走遠了,很快便消失在雪天相接處,遠處還是那幾個掃雪的太監弓著身子,白凈的世界里又只剩霍香藥與那男子了。
“朝中唯一的霍忠大人府上五房妻妾,得了三位公子爺,可沒聽說過有正芳齡的小姐!”
“啥?”
霍香藥沒太聽明白男子的呢喃自語。
“宮里也沒有姓霍的娘娘,興許有,不過,有封號的沒有。”男子又道。
霍香藥心想這男子對朝中和后宮的事倒了解的清楚,又和懿王長得像,估計十有八九是皇子了,就不知道是哪個皇子,和皇后娘娘有沒有仇,如果有還是得避開點,難免不殃及她。
“我要回太醫院拿我的醫藥箱,你就別跟著我了。”
“雪大,我有傘,送霍姑娘一程吧。”
男子不緊不慢,又跟了上來,霍香藥見甩也甩不掉,人家畢竟是個皇子,也得罪不得,也就干脆讓他跟著了。
走到太醫院大門口,男子忽然停了下來,把傘遞給霍香藥:“我在這等你吧。”
“也好也好!”
霍香藥沒要他的傘,他也沒說什么,就默默地站在墻角。等霍香藥取了醫藥箱出來時,他還站在那個地方,同樣的姿勢。
霍香藥在太醫院沒有隨身的太監,皇后也沒給她派丫鬟,小七又不在,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把傘,還是裹著一身白雪出來。
又走了一段路,霍香藥又忍不住問:“你干嘛老跟著我啊。”
男子從容道:“順路。”
“你也要去梅苑嗎?”
“嗯。”男子點點頭。
霍香藥一想也對,老皇帝的宴會貌似有點地位的娘娘公主還有皇親國戚都參加了,這男的是老皇帝的兒子,里所有該參加,于是也不說什么。
雪天還是冷的厲害,吸口氣都是涼的,要不是嘴唇日日抹蜂蜜,怕早就要裂開了,如此難受的天氣,霍香藥一路上也懶得說話,倒是那男的時不時說些七七八八的話。
“你跟林昭儀很熟?”
“還行。”
“林昭儀并非汴京人。”
“額。”
“陛下的身體現在怎么樣?”
“人上了年紀都多多少少會有些病痛,老皇帝嘛,年輕時候經常打戰,刀尖上飄,受的許多傷當時也沒好好處理,現在自然會有些后遺癥。不過,老皇帝常年習武,底板還是蠻好,就是皇宮的生活水平太好,天天吃的油膩,腸胃不太好,又天天被一堆年輕的妃嬪圍繞著,腎有點虛,才會導致頭昏盜汗心悸等毛病,調養調養保持現狀問題不大。”
“嗯。”男子點點頭,忽地又道,“你是大夫,說的話,陛下聽,多規勸他保重龍體。”
“我呸,皇帝哪可能聽我的,我這是刀尖上討生活。”霍香藥咋舌道。
男子笑笑,指著前面的園子:“前面就是梅苑了,你要與我一同進去嗎?”
梅苑已在眼前,里面還有歌聲和歡笑聲飄出來,霍香藥坦然一笑:“有何不可?”
男子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剛踏進梅苑,就有宮女下跪,霍香藥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宮女們拜的不是她,而是身后這位皇子。剛反應過來,接下來發生的事又讓她驚訝得張不開嘴。
只見外苑守門的丫鬟太監跪了一地,齊聲道:“參加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