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保,怎麼了?”
羅夕在病牀上叫。她接受了手術,現在臥牀。而姜太炎除了破相,身體無礙。所以母子乾脆安排同一間房,姜太炎可以照顧羅夕。
“沒事,把玻璃打碎了!”
“你打玻璃幹什麼?”
見兒子一臉怨氣,羅夕秒懂:“是在意臉上傷疤?放心,媽認識很多軍醫,等媽好了,咱挨個看!總能治好的!”
姜太炎生硬問:“你今天傷口怎麼樣?”
“嗨!媽全太素的身體,自愈力之強悍,醫生看了都佩服!哎呦……”
羅夕一激動,裝比失敗:“左手一動,左胸就疼!媽告訴你個冷知識,傷口的恢復期,比受傷時更疼!細胞的皮損與重組……賊痛快!”
姜太炎沉默:“你也是怨念傷,我就怕有後遺癥……”
“我聽見房間有異響,怎麼了?”
女護士推門而入,正見姜太炎臉上彈痕,嚇了一跳:“你臉……怎麼不綁紗布?”
再得知是姜太炎把鏡子打碎,那神色有些怪異。臉上戴著“問題男孩難怪如此”的有色眼鏡。打掃碎片,嘴裡低聲唸叨。
姜太炎:“你說什麼?”
女護士:“沒說什麼!”
“你罵我變態!我聽見了!”
“沒有,你聽錯了!”
女護士掃了殘渣就要走,見姜太炎把路攔住。瞪眼說:“小孩別鬧,大人忙著呢!”
羅夕也說:“保保!”
“媽你也聽到了吧?她罵我變態!”
羅夕皺眉:“護士,請對我兒子道歉!”
護士狡辯:“是你兒子聽錯了……”
“我的模樣,就這樣遭你嫌棄嗎?”
護士本欺他是小孩,卻見姜太炎雙目燃起白息,盡顯兇光。而那彈痕疤臉,竟也隱隱散佈絲絲的紫色暗芒,詭異陰森。護士不由怕了:“你想幹嘛?別過來……”
羅夕感覺兒子不對勁,可惜自己躺著動不了:“保保,冷靜些!”
“我問你,我哪兒變態了?你是嫌棄我的傷疤醜陋?還是認爲……我同偷獵者戰鬥是錯誤的?我告訴你,我可不後悔!”
護士嚇得抱頭蹲地:“救命,別殺我!”
姜太炎氣得發抖,舉起拳頭:“你把我當殺人犯了?混賬!”
“保保,你幹什麼?”
姜水笙和醫生進來,急忙拉住兒子。羅夕說了原委,醫生教育護士一遍,道歉後讓她去了。
姜太炎只覺一口怒氣悶在心頭,甩開爸爸,就要出門。
姜水笙喊:“心理醫生來檢查,你哪裡去?”
姜太炎頭也不回地拉門:“我心理沒毛病,不看!”
姜水笙喊:“你把紗布或口罩戴上,嚇著人!”
姜太炎聞言,緩緩回頭,怒視衆人……冥紫色的光暈,閃耀彈痕傷疤。姜水笙和羅夕看得呆了:“保保……”
“不戴!”姜太炎暴喝一聲。砰得摔門而去。
姜水笙:“夕兒,你看到了嗎?”
羅夕:“看到了!那是巴天德的怨念……附在保保身上了!”
“你們看到了什麼?我怎麼沒看到?”醫生茫然問。
“……對不起醫生!”
姜水笙連連對兒子的粗魯道歉。醫生倒是不以爲意,只說:“這孩子身體強健,說話中氣十足,其實也不用檢查。只是……破相帶來的心裡創傷,怕是得好好調節!”
羅夕說:“我家保保可不變態!論品德,
絕對的五好少年!”
“那更要注意,越完美的人,往往越經不起失敗!尤其這個青春期年紀,性格敏感,心情善變。孩子以後是龍是蛇,全看這個年紀。”
醫生嚴肅說:“我要提醒你們,這孩子臉上的疤如果消不去,那就只能長期帖繃帶。那時的異樣眼光,可不止護士這一個。他今天仗著武力嚇唬護士,難道明天也恐嚇所有人?”
姜水笙和羅夕默然無語。醫生嘆息:“肉體強大,精神紊亂,這是容易走極端的。那憑空產生的怨念,心魔!你們做父母的,要正確引導他!”
姜水笙立馬起身:“我去找他!”
羅夕忙說:“你好好講,別跟兒子吵!要不行,我來說!”
姜太炎穿過醫院人羣,越逛越氣,只覺避開的病人護士甚至醫生,均對他臉上傷疤,指指點點!
——那孩子的臉……好嚇人!
——一看就是混黑道的,小小年紀不學好!
——好兇啊,離他遠些!
姜太炎漫無目的疾走,停下時,發現身在天臺。
——因爲他下意識,在往聲音少的方向走。
藍天白雲太陽暖,遠方森林蔥蔥,近處流水潺潺。
姜太炎的心情,暫時平靜下來。拿出手機,發現信息列表最上一排,一人向他連發了近十條問候信息。
看頭像,是一個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少女在恬靜微笑。那一頭瀑布似的紫發宛如精靈。紮了馬尾辮,似弦月彎鉤直垂腰際。
姜太炎心中一暖,回信說:“愛玲,讓你擔心了,我和媽媽都沒事!”
“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對方立馬發來視頻聊天。姜太炎下意識掛了,又覺有些後悔:自己沒什麼不能面對她呀!
名叫愛玲的少女隨即傳來語音聊天。姜太炎接了,聽到熟悉的聲音:“保保,你爲什麼不跟我視頻?”
“我臉受傷了,不好意思見你?”
“傷的重嗎?”
“不重,就是破相了!”
“這麼說,你現在很醜?那太好了!”
愛玲發出百靈鳥般的爽朗笑聲,使人如沐春風:“保保,你見過我最醜的樣子。我一直耿耿於懷沒見過你的!快快視頻,讓姐姐欣賞你的破相加哭相!”
“我只是破相,沒哭相!”
“咦你竟然沒哭?”
愛玲稀奇:“我以爲你會糾結別人的目光,氣急哭成淚人呢?”
“你……”
姜太炎氣急,掛了語音,打開視頻……一個鵝蛋臉,丹鳳眼,麥膚健康,瓊鼻立體的美少女出現眼前。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目光是自信的,也是智慧的。玉音繞耳,既有春水的溫柔,也有夏日的熾熱。
姜太炎瞪她:“冬愛玲,你看清楚了!我的眼中只有怒火,沒有淚水。”
“哦,看清楚了!氣色不錯嘛,精神飽滿中氣十足的!除了臉有些瑕疵,好一個帥小夥!呵呵……”
冬愛玲說著說著,捂嘴劇笑起來。姜太炎望她歡笑,出奇的沒生氣。
——應該說,姜太炎面對冬愛玲捂嘴笑這個動作,無法生氣。
——這個動作是姜太炎的心結,每次看到,都有深深的羞愧感。
冬愛玲笑夠了,鬆開捂嘴的玉手。櫻桃紅脣內,兩顆門牙位置略前,使得她露齒說話和微笑時,有突兀之感。而重要的是……這兩顆不是天生牙,而是人工牙!
冬愛玲問:“我笑你,你不生氣?”
姜太炎說:“你是唯一笑我的人。其他人看到,都怕我!嫌棄我!”
“你想多了!”
“我聽得到聲音!”
“少來,心裡的聲音你也聽得到?那不叫聽之識,那叫讀心術!”
姜太炎沉默片刻,開始傾述事情經過。當然……星神兵的事情隻字不提。冬愛玲靜靜傾聽,唯有在聽聞姜太炎受傷時,露出擔憂之色。
姜太炎重說一次經歷,同時腦中也彙總了細節。感覺對這次事件的理解,更加脈絡清晰!同時,對瞬間能理清事件的雷訓支隊長,更加敬佩!
“原來如此一波三折,新聞裡太簡單了!”
冬愛玲嘆:“昨晚這新聞突然就霸屏了!學校裡都在談論神秘的領主異獸,反而對偷獵事件,不怎麼過問!
我是看到東林支隊副隊長重傷的報道,才驚覺羅姨出事了。然後我在報紙上看到你了!想不到你不僅參與此事,還產生如此重要的作用!堪稱此次事件的MVP呀!”
姜太炎皺眉:“你言重了,這次事件高手異術層出不窮。我就像海浪裡的一葉孤帆,活著就已竭盡全力了!”
“因爲你的原因,羅姨至少被救了兩次。一次是她冒進!你若不在,她單身一人殺入仇人陣營,結果可想而知。一次是替她擋子彈。如果你不出頭,依她的性子肯定強行接受挑戰,結果必死無疑!”
冬愛玲侃侃而談,她說話字正腔圓,媲美專業播音員。語調柔美婉轉,音質極佳,給人以神清氣爽之感。
“此外,你不僅救了羅姨,還有練小姬和楊聰兩個異人!雖然他們偷獵犯罪,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沒有你,他們完全對抗不了異獸!
此外,你還消除了羅姨和巴天德的仇怨,讓他安心上路!你這一次,救人救心,功德無量啊!”
姜太炎露出笑容。他一直認爲,冬愛玲的話語有種調節情緒的神秘力量。只要聽她講話,再激烈的負能量情緒,也能平息下來。
他嘆道:“你說了一大堆話,就是想安慰我吧?謝謝!但我還是對這個傷疤……耿耿於懷!它是怨念所致,可能消不掉了!”
冬愛玲淡淡說:“你不是對這個傷疤耿耿於懷,而是對他人看你的有色眼鏡……耿耿於懷!”
少女的一針見血,令少年情緒瞬間激動:“我倒想問你!你每次笑,都下意識捂嘴。難道不是在意你的嘴傷,還有假牙?”
“……”冬愛玲一雙美眸,靜靜看他。
姜太炎與她對視,目光滿是自責和感激:“我失足落涯,是你用牙咬我衣領足足五小時,纔等來救援。但是……你的牙齦腫壞,你的牙齒脫落!被迫……鑲了一口假牙!
嘴裡動了無數刀子,外人看得出來。當外人談論你的嘴像豬,牙像兔,你不生氣嗎?”
冬愛玲輕聲說:“你不是,把詆譭我的人都教訓了嗎?”
“對!敢說你嘴壞話的人,我絕不允許!但寒言如刀,你心中所受的傷,我現在……才能理解!”
姜太炎越說越狂,而彷彿怨恨的催化劑一般……那彈痕傷疤,不知何時也開始閃耀紫芒:“憤怒啊,鬱悶啊,無可辯解!你和我一樣,做了正確的事而受傷,憑什麼要受這等侮辱?我恨不得,把這些人……”
“姜太炎!”
冬愛玲厲聲一喝,如天空雷,湖中劍,把少年極怨恨邪惡的兩字,斬於腹中!
“如果我告訴你,我從無憤怒怨恨之意呢?”
少女語氣平淡自然,目光清澈寧靜。所說話語,就如她的人一樣……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