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見沒有,他剛纔是不是‘吭’了一聲?”
“胡說,明明沒有呼吸了。”
“不,確實動了,快看!”
……
“居然活下來了?也好。”
“他這身體……哎呀,幸好生在伯爵家,總能養得活吧?”
……
“好醜,還這麼弱。”
“淮倪,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反正他對我構不成威脅,對您也是。母親您不用擔心。”
“我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
……
“……哼,他最好識趣些,別像他那個沒廉恥的母親,我還可以當白養一個廢物。”
“從小教起,總不會讓他長得不知進退的。”
……
“既然已經脫離了危險期,還是給他個名字吧,大人?”
……
“淙爍,他就叫莫淙爍吧,算他有福氣,既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準備把他記入族譜,但願他不會給我抹消他名字的機會。”
……
昏昏沉沉中,他聽見了很多聲音,各種蔑視各種惡意各種嘲諷各種厭煩,就是沒個善良溫和點的,當他終於費盡力氣睜開眼看清周圍時,一切已成定局。
如果不是自己身處的環境以及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太美妙,莫淙爍覺得自己會喜歡這個神奇的世界,魔法與科技交織,理性與感性並行,既有唯物的機械程序,又有理不出所以然只能歸於天賜的魔力與精神力,既有早已看習慣的人類,也有隻在故事中才見過的精靈、矮人、獸人。
上輩子的世界中有人被稱爲天才,這是個很模糊的概念,而這輩子的世界中,天才被具體化了,他們的天資可以被數據測出,更強的五感或更強的精神力,他們被稱爲天賦者,而天賦者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擁有一個由他們的精神力所創造的精神體,動物的形態,相通的意念,相伴一生的夥伴,這些人被稱爲天賜者。
天賜者又分爲兩種,強五感的爲哨兵,強精神控制力的爲嚮導;而沒能成爲天賜者的天賦者同樣分爲兩種,五感中的某幾感較強的爲護衛,精神控制力較強的爲伴侶。
莫淙爍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對天賦天賜者們是什麼想法,反正他個人是頗爲羨慕,主要是羨慕能夠擁有精神體。一輩子不離不棄心意相通的夥伴,想想都覺得溫暖,可惜只有僅佔總人口1%的天賜者們才能擁有,其他人基本連看都看不見,除非天賜者實力夠強並且願意將其精神體實體化。
天賜天賦者的數量很少,加起來只佔總人口的10%,不過人類總是容易聚集成圈子,認識了一個哨兵,然後可能就會認識其哨兵朋友、與其契合度高的嚮導、以其馬首是瞻的護衛、護衛的護衛朋友、與護衛契合度高的伴侶……
牽了個頭就扯出來一串,跟糉子似的。
莫淙爍也遇見了糉子串,哪怕是在他體弱多病翻身都困難的嬰幼兒時期。他見到了他的父親,伯爵莫坷境,一個哨兵;伯爵夫人云殷,一個嚮導;伯爵家的家庭醫生彭研,一個嚮導;伯爵家的長子,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莫淮倪,一個護衛;伯爵家二姑娘莫浙娉,從出生起精神值就持續上漲,看趨勢就像是個嚮導。
啊,認識的天賜者數量居然多過了天賦者,真不符合概率學,莫淙爍心想,接著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莫淙爍的母親餘苑本是伯爵家的僱傭女僕,長得非常漂亮的一個姑娘,而且處事伶俐、活潑討喜,怎麼看都完全不像是從事女僕工作的人,後來事實證明她確實也不滿足於僅僅做一個女僕,哪怕是伯爵家的女僕。
原本伯爵夫人並不想留下餘苑作爲女僕,可是伯爵想,於是夫人便妥協。與外表不同的,餘苑將女僕工作完成得很好,耐心、細緻,而且富有生命力,整個伯爵府都對她讚不絕口,伯爵對此很得意。
“人不能單看外表的。”伯爵對夫人如此自贊道。
“是的,大人您總是對的。”夫人對伯爵如此應和道。
半年後,不能只看外表的餘苑爬上了伯爵的牀,一夜纏綿後便有了莫淙爍。
莫坷境伯爵自認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並且一直以此爲傲,雖然和很多貴族哨兵一樣他並沒有與嚮導進行綁定,而是有節制地相互安撫,但是與大部分貴族私生活混亂不同,他只有一個妻子,沒有情人,更沒有連自己都搞不清的私生子女。
他的妻子也對得起他的專情,作爲天賜者不可思議地給他生下了三個孩子,雖然大兒子覺醒後很可惜的只是護衛而沒能成爲哨兵,但卻是個強護衛,除了沒有精神體,與普通哨兵也差不到哪兒去了,連他本人堂堂哨兵在兒子這個年紀時也還沒有達到兒子現在的實力。
大女兒雖然沒有覺醒也沒有顯示出可能覺醒的徵兆,但繼承了他與妻子的容貌與智慧,將來也必然是人人稱讚的賢妻;小女兒雖然暫時還沒有覺醒,但精神力值在持續增長,很可能會繼承其母成爲一個嚮導至少也是個伴侶。
自己的生活與事業都如此讓人羨慕,可是居然被一個女人算計了,還有了孩子,如果不是天賜者生育率太低法律嚴格規定不允許墮胎,他絕對不會容忍那個孩子生下來,尤其那個女人懷孕後便本性暴露,再沒有善解人意靈巧可愛的一面,只剩下貪婪囂張小人得志的嘴臉,這樣的母親能生下什麼好孩子?哪怕他是天賜者,他也丁點兒不指望那個女人能給他生下一個天賦者,那麼容易懷孕,本身就證明了實力的低微。
可恨的是,她明明都難產了,明明她都在難產中送了命,怎麼不把那個孩子一起帶走,偏偏留下一個病弱的廢物。
“以前伯爵多喜歡餘苑啊,現在連提都不能在他面前提。”
“是啊,我都以爲伯爵會把餘苑養成情人,反正夫人也不在乎不是嗎?沒想到啊……”嘻嘻笑著,“伯爵翻臉起來也真冷酷無情。說起來伯爵對夫人也是,說什麼尊重彼此不進行綁定那種剝奪人生自由的行爲……真不知道是誰要自由。”
“居然指責餘苑勾引他,”嗤笑聲,“好吧,確實勾引了,可那不是伯爵縱容的嗎,不然夫人早就解僱餘苑了。”
“哎呀,不能說得那麼直白嘛,伯爵大人的面子纔是最重要的。”
“是呀是呀,最重要,天曉得難產是怎麼回事。”
“也不一定,那時候餘苑確實太得意忘形了,大著肚子還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天到晚要這要那的不消停,仗著自己懷的是天賜者的孩子不能被墮胎,可勁折騰,難說不是她自己作的。”
“反正也沒有盡力救。‘保孩子還是保大人?’‘當然是保孩子!’嘖嘖嘖,多斬釘截鐵啊。”
“有什麼關係呢,‘不能墮胎’的條款監督也只監督孩子,只要孩子活著誰管母體怎樣了。所以說餘苑還是太天真了。”
“伯爵大人最喜歡的不就是她的天真嘛。”
低聲笑鬧伴隨著推搡聲漸漸遠離,莫淙爍無奈地睜開眼。他是體弱,又不是耳聾,而且由於總是臥病在牀睡個沒完,大部分時間他其實都是半睡半醒狀態,有點聲音他就會聽見,所以說不要總在他耳邊八卦伯爵與女僕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啊……
無聊的時候莫淙爍也會思考他這輩子的母親餘苑的死於難產到底是不是人爲,畢竟這世界的醫療水準挺高,無論是科技方面還是魔法治療方面,難產其實都不是太容易發生的事情。好吧,魔法治療受限於相關職業者的稀少,不太容易請動,不過,好說是伯爵的孩子出生啊,什麼醫療條件準備不來?
那麼如果是人爲,誰幹的?伯爵?莫淙爍表示懷疑,主要是智商,其次是魄力……
咳,那麼,伯爵夫人?她倒是肯定能辦到,但那位夫人可是嚮導,當時已經生下了三個孩子,包括一強護衛和一可能嚮導。餘苑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爭得過?完全不構成威脅,夫人有必要對一個已經被厭棄又根本沒實力的人動手嗎?要動她不能在餘苑爬牀前就動?
其他人,沒那麼大的利益衝突。
所以……果然難產還是意外吧,只是發生後確實也沒調動伯爵府的資源盡力救而已。
莫淙爍的身體極弱,什麼時候死都不意外,但好好養著活成個老不死也不是沒可能。伯爵大人大度表示看在血緣的情面上只要他老實伯爵府可以養他一輩子。但這承諾顯然是不太靠得住的。
先不說諾言易變,就算伯爵大人真的守諾,也只是在他活著的期間,他死後,如果是莫淮倪那位哥哥繼承爵位,莫淙爍可不覺得自己還能被白養著,自從莫浙娉覺醒爲嚮導後,那位哥哥就一直陰陽怪氣的,對整個世界都抱有敵意。而如果不是莫淮倪繼承,換成了莫浙娉,或者其他旁支的誰……唉,反正都挺堪憂的。
人還是得靠自己才行。莫淙爍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事情,受體弱的先天條件限制,體力活他就不用指望了,那麼成爲一個學者呢?或者他也可以試試看成爲那些社會地位很高但天資要求相對並不十分苛刻的職業者,比如藥劑師、符文師?或者豁得出去的話,咒術師也行?這些對天賦的要求不像魔法師那麼只能仰望,努力的話,至少成爲初級職業者還是可能的吧?只要能成,初級職業者的資格用來自保也足夠了。
莫淙爍一邊拿著他的平板光腦搜索各種職業資料,一邊構思著未來職業規劃,順便心中慶幸這世界的語言文字與上輩子的差別不大,省了他不少事,卻忘了再順便思索一下‘計劃趕不上變化’的含義。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