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峰峰頂。
雖說在贈禮上雲海峰峰頂甲字房的出手可算是前無古人,足以獲得金光派掌教接見,不過專程去宗門大殿上接見未免太過鄭重其事,所以這次接見更偏向於私人性質,只在峰頂天池旁會面。
這裡是金光派禁地,哪怕是元寶這種見多識廣的多寶山弟子也是絕無可能踏足的地方,這次他算是沾了林回的光,走上峰頂開開眼界。
女弟子在前方帶路,可無論她如何搖曳身姿,身後的元寶也只是一門心思放在接下來的會面上,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代爲贈禮的事情如實交代。畢竟在他看來,林回擔心的不過是下山之後被有心人盯上找麻煩,可金光派卻不會這麼做,人家既是東道主,宗門寶庫里根本也不缺白玉蓮子,又是宗門榜第二的超級宗門,斷然不至於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來。
他唯一不確定的是林回到底介不介意自己這麼做,畢竟兩人有言在先,哪怕自己確定將實情說出也不會危害到林回,可終究是違反了承諾。若是不說,自己一會兒要見的可是金光派的大人物,萬一人家洞若觀火,揭穿了自己是冒名頂替前來會面的,豈不是尷尬?萬一讓對方因此對自己的師門產生誤解也不好嘛......
交友不易,元寶嘆氣,愁啊......
走上峰頂,那女弟子回頭,卻見元寶彷彿神遊天外,面露愁容,只覺得自己一番作態實在是對牛彈琴,心裡難免有些惱火,可對方畢竟是貴客,又是馬上要見老祖的人,她哪敢露出絲毫不滿來,依然巧笑嫣兮,說道:“元師兄,前面就是峰頂天池了,師妹就只帶到這裡,師兄只管拾階而上。”
“多謝師妹。”元寶回過神來,作揖一禮。
女弟子施了個萬福便款款離去。
元寶順著臺階走上去,踏上峰頂的青石地面,入眼便是那方有著淡淡白霧縈繞水面的天池,如今紫金蓮花凋落,蓮蓬也被取走,就只剩一根孤零零的莖稈依然在荷葉之間亭亭玉立。
沿著水畔往前走數丈,腳下出現了一片青灰雙色的碎石地面,從左手邊不遠處的一座洞府鋪向天池,最後在池邊鋪開,這裡是那雲瑤仙子經常駐足觀景的地方,只不過元寶此時並不知道罷了。
他沒有在這裡停留,因爲看見了前方的水上廊道,一直連接著天池接近水面中央的一座涼亭,在那裡坐著一位老者。
元寶不敢御風直接飛過去,只能稍稍加快步伐,繞著水池,踏上水上廊道。
神奇的是,方纔在水邊看著水面上的白霧還十分稀薄,朦朦朧朧,可踏上廊道從上方低頭再看的時候,白霧卻如同厚重的雲彩一般遮住水面,行走在廊道上,彷彿踏步雲間。
元寶走到涼亭外,先是行了一禮,得到老者點頭後才脫掉靴子走進涼亭。
涼亭地面鋪著青翠的竹片,踏上去後只有一絲恰到好處的涼意,不至於刺激到腳掌,只覺得舒適。
直到走進涼亭,元寶才發覺那枝奪天地造化的紫金蓮莖稈就在涼亭外不遠的水面,彷彿觸手可及。當即這位多寶山弟子心下大爲震撼,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觀看紫金蓮,哪怕是一根莖稈,那也代表著金光派給出的一份天大禮遇。
這下他更不知道該不該將實情說出口了。
“別緊張,我知道不是你的手筆?!弊跊鐾て褕F上的老者笑瞇瞇的說道,正是山下餛飩攤攤主俞老頭。
“多寶山我曾經去過,與你們先代掌門還算老相識,你們確實是這天下家底最豐厚的宗門,可今天這份手筆卻絕非多寶山能夠拿得出手的。”俞老頭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示意元寶不必拘謹,只管落座。
既然是對方直接揭穿,看上去似乎也沒有對此感到不滿,元寶也就放下了包袱,安心盤腿坐到蒲團上,但依然語帶歉意的解釋道:“晚輩與朋友有承諾,此舉並非戲弄金光派,只是我那朋友求一個安穩,借用了晚輩背後師門的名號而已......”
“無妨,都是小事,你那位朋友,老夫知道是誰,不過既然他不想走上臺前,老夫也只好順水推舟,不強人所難了。”俞老頭笑瞇瞇的說道。
金光派雖然不會故意去窺探賓客所在的廂房,但元寶在進入廂房之前身邊跟著什麼人,這種小事自然一查便知。當他知道和元寶一同進入廂房的正是在山下經常光顧自己那個餛飩攤子的年輕人,也不禁感嘆一聲看走了眼,他完全沒看出來這少年竟有如此豐厚的家底,只當是隱姓埋名行走江湖,爲自己身上的經脈傷勢尋求破解的宗門子弟,能讓俞老頭有此猜測的還是因爲跟在那少年身邊的女子扈從,不簡單,連他都看不穿,那就至少是聖境修爲了。
不久前雲瑤那丫頭還在譏諷人家一輩子也看不著這蓮花峰峰頂的絕景,哪成想現在是人家本來可以上來,卻偏偏不來,你當成寶貝的美景,他根本瞧不上眼!連來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林回自己當然明白就算金光派知道了自己請元寶代爲贈禮的事情也無傷大雅,可他偏偏不來,心底除了急著煉化蓮子之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與那雲瑤仙子作對的少年心性在其中作祟,只不過他哪裡知道那天在餛飩攤上和自己左右不對付的女子就是金光派大名鼎鼎的雲瑤仙子。
俞老頭開始盤算著要不要和那丫頭說一說這件事,保證又能讓那小丫頭一陣氣惱。自從她師尊進了雷獄,那丫頭就變得和她師尊以前一樣冷若冰霜了,對世間男子都是深惡痛絕,也就只有在自己這個老祖面前纔會顯露一絲晚輩的嬌憨模樣。
曇花尚且一現,這丫頭生的如此好相貌,怎就不願讓這世間多一抹顏色?實在可惜了啊......
金光派別人不知道,雲瑤仙子本人那是有苦自知,這位在外人面前從來不茍言笑,地位超然的金光派宗門老祖,最熱衷的事竟然就是給自家門派的首席大弟子當媒人。
當初師尊與那天元宗男子的事情傳開,有人對師尊的境遇扼腕嘆息,有人不齒那男子利用仙子的感情爲自己謀求白玉蓮子,同樣也有人對金光派老祖絲毫不留情面的棒打鴛鴦印象深刻。雲瑤仙子作爲當事人之一,親眼見過那時鐵面無私的老祖,她也知道老祖對於自己師尊抱有多大的期望和疼愛,據說在師尊與當時的自己一般大的時候在天池山上無法無天,最愛跳進天池裡游泳捉魚,每次都是老祖攔在暴跳如雷的掌律長老面前爲師尊求情。
只有雲瑤見過老祖在無人處望向雷獄方向抹眼角的動作,老祖心裡何嘗不痛?
正因如此,雲瑤仙子對這位等於是親手將師尊關進雷獄的老祖半點恨不起來,也只有在老祖面前纔會有些許真性情流露。哪怕老祖再熱衷於給她介紹對象,她每次也只能一笑置之,她知道老祖是在彌補自己當初的作爲。
若非師尊所託非良人,老祖也不會棒打鴛鴦。
俞老頭每次看著現在的雲瑤,就總能想起她的師尊,他不願意這丫頭和當年的那個丫頭一樣,走上一條老路。
哪有人能夠真的忘情絕性?這丫頭不過是沒有遇到良人,他怕就怕在這裡,以雲瑤的脾氣,若是真喜歡上了一個男子,恐怕會比她那宛如飛蛾撲火一樣身死道消的師尊走的更加徹底,絕不回頭。
那還不如他老頭子親自把關。
那個愛吃餛飩的小子就不錯,至少雲瑤丫頭若是嫁了他,肯定是不會過苦日子的。
當然了,現在說這話還太早,他還得多看看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