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燈。
但我們還是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
小姐姐進來了,我看見她打著飽嗝,肚子圓鼓鼓的,我知道那是她吃得太飽的原因。
而我跟這羣小孩子,卻沒有她這麼好的福氣,我們的肚子餓得貼在了背脊上。聽石花說,我們要三天才能吃一頓飯。記住,是一頓。而且也不會讓我們吃飽。
雖然我的包袱還在我身上,但裡面已經空了,聽石花說,他們把我放在裡面的乾糧全都拿走了。也就是說,我跟這些小孩子都還餓著肚子。
小姐姐過來坐在我身邊,就對我微笑。
她的笑容依舊是那麼的迷人,可是這一刻在我看來,卻如那毒蛇蟲豸一般。
她看了我一會兒後,就說:“很恨我吧?”
我想裝著說不恨,但實在做不到,就點了點頭。
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說:“你不應該恨我的。”
我不明白的盯著她。
她就繼續說:“要恨,就應該恨你自己無知,恨你自己經歷太淺薄,恨你自己戒備心不夠強,恨你的智慧不如人,我說得對嗎?”
她將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了我的頭上,我卻找不到反駁的話,一個字都找不到。
她說:“如果不是這些的話,我們又怎麼能將你抓到這裡來,你說對嗎?”
我無話可說。
她轉過身,將背靠在我的身上,並拿起我的手將她抱住。她對我說:“抱著我吧,我怕冷,也怕黑暗。”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生氣的將她推開。我伸出另一隻手,將石花摟在另一邊懷裡,我知道她也冷,也害怕黑暗。的確,當我將她摟進懷裡的時候,她冷得瑟瑟的抖。我握住了她的小手,我想這樣她就沒有那麼害怕,那麼寒冷了。
這時候,小姐姐在我懷裡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如蛇蠍蟲豸?”
我冷冷的說:“不重要了,因爲,你不是我的助手,我也不會讓你做我的助手。”
她扭頭看我一眼,就吃吃的笑起來,之後就說:“其實我變成這樣,也是爲了活下去,爲了不被他們賣進妓院,不被打殘丟在大街上給他們討錢。”
我說:“你?”
她說:“是的。”停頓了一下,她又說:“其實我跟你們是一樣的,被他們強抓來這裡的。”
我說:“你是如此的自由,如果你想逃跑掉,完全可以的。”
她說:“我能逃跑到什麼地方去?父母雙亡,舉目無親,離開這裡,我除了乞討還能怎樣?再說,乞討被別的惡人抓住了,還不是一樣要被賣進妓院中去。”
我感受到了她的無奈,但我還是要說:“昨天,我叫你做我的助手,如果你做了我的助手,就不會乞討了,我們聯手會掙很多的錢,這一點,你也是看見了的。”
她嘆了口氣,說:“你不瞭解情況,我看上去是自由的,你卻不知道,我身邊跟著個男人,那抓你的男人一直就跟在我的身邊,昨天,他就站在你身邊不遠的地方,我想你是看見了他的。”
我說:“我看見了他的。”
她說:“如果我做你的助手,你還是會被他抓來的,就算我告訴你他是個壞人,想抓你來賣錢,但是,你能帶著我跑掉嗎?你一個人都沒有跑掉,又怎麼能帶著我逃跑掉呢?跑不掉,我不僅會失去自由,還會被他們賣進妓院中去,如果我不從,就會被他們打殘。”
我嘆息一聲,的確如她所講,這個世界太過黑暗,太過複雜。
她又說:“昨天我確實抱有一絲希望,趁你逃跑的時候,我來追你,這樣就可以跟著你一起跑掉了,可是,你一步都沒有跑出去,就被他抓住了。”之後,她就又深又長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她這聲嘆息是因爲對我的失望,但我還是要不服氣的說:“我不知道他是一個人販子,不然,我會對他放出飛刀。”
她問我:“將他殺死了,警察會不來抓你嗎?就算你能躲開警察的追捕,他們這一夥的人會不來抓你嗎?他又不是一個人,你又不認識他們,怎麼防?”
我說:“我會告訴警察,他是個人販子。”
她說:“警察會相信你的話嗎?誰給你作證呀?那個時候,我是不敢給你作證的,作了證,他們就會收拾我的,我害怕。”
我說:“我會擊傷他的雙腿,讓他不能來追我,這樣,我們就可以跑掉了。”
我聽見她又吃吃的笑了,這分明是在笑一個無知的傻子,她說:“你真天真,他會報警的,讓警察來抓你,控告你故意傷人罪,飛刀是你的,人也是被你傷著的,大街上那麼多人也是看見了的,沒有一件是對你有利的,你逃得出警察的魔爪嗎?”
我驚訝的說:“魔爪?”彷彿警察在她的眼裡沒有一點好形象。
她說:“是的,因爲他們每個月都會定期,定量的給警察送錢去,其實,他們就是警察養的一羣掙錢的機器,一羣撈錢而別人又找不到把柄的工具,他們跟警察就是一夥的,如果沒有警察在背後爲他們撐腰,他們敢這樣做嗎?你沒有看見那些窮苦的良民們被惡人欺負了,報官後,反被抓進去坐牢嗎?”
我睜大了眼睛,這個世界的確是這樣的,可我卻沒有看見,也並不知道,直到此刻她說出來,我才知道原來警匪真的是一家。
她說:“氣死不報官,就是這樣來的。”
她的確比我成熟,比我聰明。
這時候,我聽見她突然舒適的說:“好安全,好溫暖呀!”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的懷抱,我讓她靠的胸膛。
可是,她又說:“這樣的時光卻很短暫。”
的確,我不能帶著她逃跑,不能永遠地停留在這裡,所以我就不能給她一個承諾。
靠了一會兒,她說:“你現在已經成年了,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人買的,你要小心了。”
我一驚,原來她指的是這個,急忙說:“他們要將我打成殘廢,丟到大街上去爲他們討錢!”
她嘆息一聲,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我知道了結果,就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如果他們將我打殘,我就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我會扔飛刀,身上雖然沒有飛刀了,但我可以用石子,木棍什麼的來代替飛刀,我相信自己的力道能將他們殺死。就算殺不死,也要將他們的雙眼擊瞎,教他們永遠都別想再害人了。
她這時候突然說:“你也別想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了,說不定他們會先打斷你的雙手,九哥是知道你會使飛刀的。”
我一驚,問:“九哥是誰?”
她答:“就是那個抓你來這裡的男人。”
我氣憤的說:“如果我身上有飛刀的話,我現在就去將這些人殺死,將這些小孩子解救出去。”
她笑了一下,說:“殺了他們,還有更多這樣的人出來拐賣小孩子,你殺得完嗎?”
是的,這樣的事情,靠一個人是無法阻止的。
她說:“睡吧,明天有人要來挑選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