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得可怕，狂風捲著濃雲在天邊，點點小雨打在她臉上。

長安心裡惴惴不安，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她突然覺得肚子涼的可怕，凍得她渾身顫抖。

“阿玉。”明釋一來便看見蹲在地上的明玉，臉色慘白。

他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幫她擋著雨，來的太匆忙，什麼都沒帶。

“阿玉，你怎麼了？”明釋看她臉色極差，急忙抱著她就往臨江走。

長安無力張嘴說話，疼得像被吸乾了精氣。

真是…要死了。

她覺得小腹像被刀絞一般，似乎有什麼東西欲破體而出了。

難道她要生了？

一個念頭閃過。

可是明明才兩月，也許鮫人同人類不一樣吧。

長安捶著像要裂開的頭，明釋抱得更緊了，死死抓住她的手。

“阿玉，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他心裡只能乾著急，默默小跑著，體力卻有些支撐不住了。

長安心道：她恐怕撐不了多遠了。

“站住。”

她聽見有人說話，很熟悉，似乎是那個抓她的鮫人。

“把人留下。”鮫人一手執劍，尖端指著明釋。

明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何人？”

“我是她腹中胎兒的爹。”鮫人說著，還向他們走了幾步。

明釋驚訝於明玉懷孕之際，更多的是憤怒。

妹妹一個好好的人，爲什麼要被這種東西糾纏住。

他帶著的兩個護衛先攔在面前，絲毫不畏懼。

可人類終究是不抵鮫人，兩三下便被鮫人拿下了。

“疼…”長安昏昏沉沉地呢喃著。

明釋也體力不支地單膝跪地了，淅淅瀝瀝的雨珠落在他臉上，模糊了視線。

“區區人類，也敢同我作對？”鮫人不屑地扔掉了劍，輕而易舉地抱走了長安。

“放開…我妹妹。”明釋費力說到，手上已全無力氣了。

“嘖。”鮫人回頭睨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釋只能靠著石頭看著明玉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痛苦狠狠折磨著他的神經，脣乾裂滲血，滿腔血腥味。

他，太沒用了。

連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都無法保護。

他記得，娘死前把阿玉的手交到他的手裡，對他說，保護好妹妹。

娘知道，他們的爹靠不住，可他不過出徵半年，再回來妹妹已成了這副模樣。

他實在想不到，那個人居然這樣狠心，拿準了阿玉心軟純善，他又不在，阿玉無依無靠，又怎會有其他選擇？

他以爲，他可以救阿玉。

但還沒來得及，一切發生的是那樣快。

阿玉阿玉。

我如何對得起你。

雨如黃豆，砸在他臉上劈啪作響，腦袋裡突然放空了，他躺在湖邊，渾身灼熱如火燒，臉頰微微泛著紅。

連夜的趕路，舊傷的復發，焦心與疲憊沉沉的壓在他心上，他好累。

“哥。”明玉早便醒了過來，卻不知哥哥的死活，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蜷著腰趴在軟榻上。

她再度被鮫人帶回了這裡，只是這次，恐怕無人相救了，也來不及了。

“終於，我的孩兒要臨世了。”鮫人面露喜色地在房內來回踱步。

長安心裡急，卻無能爲力，只能分擔著明玉的痛。

一絲決絕的念頭突然如嫩芽一般冒了出來，長安愣了一下，她能感受到這是明玉的意識。

明玉咬牙從頭上拔出了一根長簪狠狠地插進了腹中，“孽種，同歸於盡吧。”

嘣的一聲，長安腦海中的絃斷了。

明玉居然要自盡！

“反正，我也活不到回去了。”她拔出簪子又刺了一次。

“爲何，他們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卻要顧忌著他們。”

鮫人氣急，趕忙上前來查看，卻發現簪子正好刺進了小鮫人的喉管，再難存活。

“賤人！”他重重的給了明玉一耳光，“他死了你還有什麼用！”

明玉抹了抹脣角，突然笑了，“反正活著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不如死了算了。”

鮫人鉗制住了她的下頜，逼迫她必須直視他的眼睛，他一張嘴，全是白森森的獠牙。

“你想死？”

明玉直勾勾盯著他，不肯再多說半個字，本就虛弱得很，失血過多臉色更白了，眼裡迸發出的恨意恨不得化作利劍將鮫人捅穿。

好暈好疼，好冷。

長安心道。

明玉笑道：“我死之後，你永遠也找不到適合的容器，永遠。”

她不懂爲何，偏偏要對人類下手，太多的少女，死在他的手裡，她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早該知道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河神。

可她卻怎麼也逃不掉。

倒不如自己了結了吧。

明玉不再多言，緩緩地合上了眼趴在塌上，再睡一覺吧，說不定醒了之後什麼事都好了。

“丟了吧。”他看著明玉嚥氣，於是冷冷說到。

門外走來一名紫鰭女子，熟練地拖著明玉走了。

“可惜了，差點就成了。”鮫人喃喃自語到，祖上記錄到，同人類孕育的孩兒可以大大地助長他的修爲，可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合適的，好不容易遇見個合適的快生了，卻被徹底毀了。

好在，他還有的是時間繼續尋找。

明玉被無情地丟進了一個深坑裡，坑裡全是屍骨，身姿小巧，皆是少女，有的還未化作白骨，有的被一碰就成了粉末。

明玉靜靜地躺在坑底，身上還有殘存的餘溫未散去，幾縷紅腥順著水流冉冉上升，化作一團泡影。

“把她沉下去！”有人喊到。

少女穿著紅嫁衣躺在船上抽泣著，她不明白，爲什麼就因爲要獻祭河神少女才能換來風調雨順的傳言就要將她沉湖。

她更不明白，爲什麼沒人來救救她。

娘只告訴她從祖上來便如此，可她卻想活著啊。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被從湖中救起的明家小姐失蹤了，她哥哥在湖邊被找到的。

難道…真的有河神嗎？

如果她逃跑了，是不是也會被抓起來。

她好害怕。

隨著船一點點下沉，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嘴裡被餵了東西。

“給我，生個孩子。”

鮫人一張嘴，全是獠牙，他伸出雙手將她往湖底拖。

救命。

她好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