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吳柳娘回答,趙老太拍著手,連聲道:“這話說得有理,咱們家的事情以後再拉扯,如今還是先去將人追回來。”
她說著便看向吳柳娘,揮揮手道:“既然是你的侄女,柳娘,還是你去追吧。要是追上了,你且收斂一下脾氣,跟她們說幾句好話。不過是幾個丫頭片子,最大的才十歲,難道憑你的本事,還糊弄不住?”
往日裡,趙老太一向看重吳柳娘,對吳柳娘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生怕惹兒媳不快。
但今兒個,吳柳娘在院子裡叫罵了大半天,明面上是在罵吳家三姊妹,實際上卻是指桑罵槐,將兩個妯娌貶了一頓,將自己擡到一家恩人的位置。
吳柳孃的話並沒有說錯,但趙老太聽在耳朵裡,卻覺得不順耳。
就算家裡靠著吳柳娘弟弟給的四十兩銀子過活熊,那又如何?吳柳娘人都嫁進來了,有了銀子自然就該歸李家。一個當媳婦兒的,不想著埋頭苦幹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只想作威作福逞威風,壓衆人一頭,這樣的事情誰能忍?
往日裡,吳柳娘一蹦躂,趙老太就會將她的氣焰壓下去,讓吳柳娘服服帖帖。
今兒個,自然不會例外。
吳柳娘今天受了一肚子的氣,聞言倒是拿起喬來,擰著眉道:“婆婆,不是我不願去追,剛纔弟妹的話弄得我頭暈。我現在頭疼肚子也餓,實在走不動道。何況,我才得罪了秀玉她們,想必這時候我說的話,她們未必能聽得進去呢。我去追,不是施恩,反而有可能誤會更深。”
她冷笑了一聲,將目光投向向氏,慢條斯理的道:“唔,我瞧弟妹生龍活虎,嘴巴又能說,倒是比我適合得多呢。”
向氏立刻道:“大嫂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這是你的侄女,又不是我的侄女。我就算去追,那三個丫頭肯聽?大嫂我不是懶人,也不是在推卸責任,這要是我的侄女,不用大嫂開口,我早自覺追上去了。”
這番話聽得趙老太連連點頭:“這話說的是,再者,今兒個的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自然該你出手纔是。不是我做婆婆的瞧不起人,這幾個丫頭片子你都糊弄不住,你有什麼臉當我李家的兒媳?”
吳柳娘被她這番話氣怔住,兩眼一翻道:“娘說的話自然有理,但我今天勞累了一天,實在沒心力追呢。何況,秀玉那丫頭力氣跟男人差不多,今天連菜刀都拿走了,邪乎得很,我可弄不過她。”
正推搡之際,李老頭帶著三個兒子回來了。
幾人在地裡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見一衆人圍在院子裡閒聊不幹事,李老頭正要發火,趙老太迎上去,將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
李老頭聽了,也對吳柳娘很是不滿,這麼大的人,竟連三個丫頭片子都降服不了,也忒沒本事了。
不過李老頭也不是個蠢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
事已至此,扯閒篇沒用,還是得先將事兒掰扯清楚,再來算賬。
再者,吳柳娘如今孃家強,又能給家裡帶來銀子,也不是他能說的。
想了一番後,李老頭看向李老大,擺擺手道:“行了,都沒說廢話了,老大,你帶著老二,去將那三個丫頭找到追回來。你是她的姑父,且先說些軟和話將人糊弄回來,後面的事兒,咱們再說就是。”
李老大向來老實,又肯聽李老頭的話,聞言倒是沒有二話,只皺著眉
想了想道:“我去追沒問題,只如今她們三個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李老頭滿臉怒色,瞪眼道:“這還要多想嗎?她們三個沒有別的依仗,自然是回吳家村去了。她們要麼去求吳家族長,要麼,就去了母家的孃家。”
他摸了摸鬍子,帶著自信淡淡笑道:“不過是三個毛丫頭,能有什麼心眼兒?只要肯出手說幾句軟話,許點好處,還不是手到擒來?”
李老大點點頭,帶著李老二徑直往吳家村去了。
留下來的一衆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一會兒,趙老太纔開口道:“一個個的,都等著老孃來伺候不成?老大媳婦兒,今天的中飯就由你燒了,等你那幾個侄女回來,自然你就能閒下來了。”
吳柳娘白著臉道:“都是媳婦兒,憑什麼要我來做飯?”
趙老太冷笑道:“不是你,那三個丫頭片子會跑?沒了使喚的人,莫非你要老孃親自動手?別以爲你有什麼了不得,進了我們李家的門,就得聽我這個婆婆分派。就算你有個好弟弟,該盡的孝道也不能免了。”
吳柳娘養尊處優了幾年,廚房根本沒進過,但趙老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又有兩個妯娌在一旁看好戲幸災樂禍,吳柳娘又是氣又是恨,咬咬牙到底忍了下來,帶著女兒李慧進了廚房。
每日用的米油鹽之類的東西,趙老太倒是放進廚房,菜也由吳二妹從菜園弄回來了。
東西倒是齊全,但廚房連菜刀都沒有,切菜只能暫時用柴刀代替,燒火的也是個生手,幹起活來縛手縛腳,一會兒火大了,一會兒火小了。
母女兩人折騰了半天,端出來的飯夾生,菜卻燒糊了。
趙老太自然不樂意,指著吳柳娘大罵了一頓。
吳柳娘氣得要死,卻沒有開口反駁,只在心裡發誓,等將三姊妹找回來,一定要將氣都撒到她們身上,讓她們知道自己的厲害。
她滿心以爲,只要做中午這一餐飯就算完事了,滿心以爲,自己丈夫一定能追上秀玉姊妹,將她們哄騙回來,繼續當牛做馬伺候這一大家子。
畢竟,在她眼裡,這只是三個小丫頭片子,沒有爹孃親眷護著,沒有族人依仗,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卻不知道,從今以後,這所有的家務活兒,都要由她們幾房共同承擔。
從李家出走的吳家三姊妹,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們走出李家村,沒有如大家預料的回吳家村找庇護討生活,而是走入了更廣闊的世界,成爲衆人不敢想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