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千島湖,波光粼粼。極目遠望,星羅棋佈著姿態(tài)各異,風姿綽約的島嶼。碧波盪漾,一副水光接天的好景象。
可是就在這麼美妙的湖光山色之中,卻傳出一陣悽悽切切的少女哭訴之聲。
“郭臨少爺,你不要死。你說過,要照顧小雨的。”
那是一座彎月小島。湖邊,有一約莫十四五歲的白衫女孩。她將一位臉色慘白,嘴脣發(fā)紫的少年的頭抱在懷裡。此時少年渾身冰涼,已無半點生氣。
少女嬌軀顫抖,精緻好看的玉臉上,淚如雨注。想著唯一的依靠,就這麼離自己而去,她聲嘶力竭,哭訴聲越來越響。
在少女身旁,不遠處還站著一位年齡較大的少年。那少年身材高高大大,神色桀驁。他雙手抱胸,斜眼看著少女懷中已死去的郭臨,眼睛裡沒有半點憐憫,嘴角甚至還有一絲譏笑。
少年目光下移,見到少女將郭臨的頭枕在蓓蕾初成的胸口,心中升起一縷不爽之感。哪怕她的懷裡,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他冷冷地道:“凌雨,你答應過我,我將他從水裡撈上來,你就跟我走的。”
凌雨擡頭看了他一眼,悽切帶淚的美眸,閃出怨恨之色。她輕輕放下懷中的少年,站起身,手心之中多了把短劍。因爲憤怒,握緊短劍的五指關節(jié),有些發(fā)白。
凌雨道:“柳棟,我家少爺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要殺害他。我和你拼了。”說完,她手握短劍,朝著柳棟刺去。
柳棟一笑,身體側(cè)移便躲開了刺來的短劍,接著一掌拍在少女的肩頭。
少女吃痛,“蹬蹬”退後兩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區(qū)區(qū)剛?cè)腴T的鍛氣期,不自量力。”
柳棟拍了拍手,帶色的目光在少女的嬌軀上貪婪地掃過。遺憾地心說,若不是大師兄對她有意,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就是我柳棟的了。
他一邊伸出手來抓少女,一邊道:“是他命短,堅持不到我拉他上來的一刻,豈能怪我?凌雨,時候不早了,大師兄還在等你,跟我走吧。”
他是朝著少女的胸口抓去的,既然自己得不到,佔些便宜那也是不錯的。
可是眼看他的手就要揪住少女的衣領,一截毫無血色的白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柳棟一怔,轉(zhuǎn)過去,看到一張慘白如紙的臉孔,清秀,乾淨。這張臉孔的主人,正是被他踢下水身亡的郭臨。感受到那一截白手傳遞而來的冰涼之氣,柳棟腦海裡閃出“詐屍”兩字,剎那間,他如遭雷擊,心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冰涼的水珠從郭臨浸溼的頭髮上滑下來,滴落地上。他身體虛弱,彷彿風一吹就倒。可是,深邃而閃亮眼眸裡,卻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該有的氣質(zhì),沉穩(wěn),自信。
“這麼大一個人,欺負小女孩,不害臊麼?”
其實郭臨早就醒過來了,只是沒有出聲,不論是誰,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並且身處一具與自己同名同姓,卻陌生的身體裡,都會感到震驚。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攝取這身體腦海裡的記憶。
郭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天武大陸小國家潛龍國之內(nèi),蓬萊宗的弟子。他天賦出衆(zhòng),年紀輕輕便達到了武之初第七重神行期,距離宗門長老普遍的明悟期只差一個層次。可是在半年前的一場比試之中,遭人陷害,被狠毒地廢去經(jīng)脈。
蓬萊宗位於潛龍國北方的千島湖上。宗門上下人數(shù)破千,長老數(shù)十人,宗主一人。
每一位長老擁有一座獨立的島嶼,稱島主。郭臨的師傅林頌正是衆(zhòng)島主之一。林頌一生共收五個徒弟,郭臨排行第二。在最得意的徒弟受到打擊之後,林頌並未放棄,他一直幫其尋找天材地寶,治癒身體。
而郭臨性格堅韌,雖然被廢經(jīng)脈,每天依舊刻苦鍛鍊身體,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他從未放棄過。在師徒二人的努力下,半年的時間,郭臨恢復了全身九大主脈的其中四脈。實力也重新達到了武之初第三重,脫胎期。
本來只要繼續(xù)堅持下去,幾年之內(nèi),將廢除的九條主脈重新治癒,他又將變回那個天賦驚人的天才。可是天不遂人願,幾日前林頌外出採藥不久,放於祠堂的靈魂玉簡突然破碎。
郭臨不相信師傅就這麼死了。歷經(jīng)艱險,他以重傷的代價,找到了被靈獸啃得面目全非的林頌的屍體。屍體胸口心脈處漆黑,這是中毒的跡象。
他帶傷回到銀月島,卻被五師弟柳棟攔住,並且打下了在湖岸邊,冰冷至極的寒潭……
一幅幅畫面從腦海裡閃過,記憶如泉水流淌,他親身體驗著這個身體主人的感情。痛苦,絕望,不甘,憤怒的情緒一股腦兒涌入大腦當中。
當那一張爲了復原自己,變得瘦骨嶙峋的老臉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時,郭臨心口有一股鑽心的疼。這一刻,他都差點分不清楚,自己是那九州之上,唯我獨尊的逆天強者,還是眼前被陷害至死的少年。
爲了讓徒弟能夠重新修煉,他低聲下氣,向其他長老求藥方,變賣資產(chǎn)無數(shù)。
爲了讓徒弟能夠重新修煉,他踏遍高級靈獸出沒的天鷹島,好幾次都身負重傷,頭破血流。
爲了讓徒弟能夠重新修煉,他殆精竭慮,苦研丹經(jīng),半年時間,一頭黑髮變成了白霜。
可是現(xiàn)在,他卻遭人陷害而亡,可是現(xiàn)在,他卻死無葬身之地。
害他的人,該不該殺?
該殺!
害他的人,該不該死?
該死!
千刀萬剮都不足惜!
郭臨腦袋之中緩緩浮出一張陰險至極的臉,那是大師兄孫銘。是他,在師傅出門前的幾日,從外面偷偷帶了一枚赤紅的朱果回來。當初郭臨無意中撞見,卻沒放在心上,以爲是普通的果實。可是以現(xiàn)在郭臨的閱歷,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劇毒之果,赤魔果。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他是如何投毒的,可是師傅的中毒跡象卻與赤魔果吻合。
時間太短,他只攝取到了這些信息,而眼前有個少女正在受人欺負。
“郭臨少爺,你活過來了。”
失而復得,這種強烈的情感落差,叫凌雨喜極而泣。她用力拽著郭臨溼噠噠的袖袍,彷彿一鬆手就會失去。
少女杏眼柳葉眉,瓊鼻如玉,十四五歲的模樣。年齡不大,卻已經(jīng)能看出幾分妖嬈的氣質(zhì),這是個美人胚子。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心憐。郭臨回頭看了她一眼,溫和地道:“小雨,我不礙事,叫你擔心了。”
柳棟以爲郭臨故意裝死嚇自己。而當他用手抓住自己的時候,真的被嚇到了。他面紅耳赤,想把手抽出來,可是任由他怎麼努力,都辦不到。柳棟一怔,心道這個廢物,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大力氣了。
“郭臨,放開我。”柳棟道。
郭臨放開了他的手。
就在柳棟欣喜,續(xù)起力道,準備教訓郭臨時,“啪”得一聲,他的臉上多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郭臨冷冷地說道:“叫師兄。”
死去的銀月島島主林頌總共五位弟子,郭臨排第二,而眼前這個柳棟排第五。自郭臨被廢除經(jīng)脈之後,因爲師傅的“偏愛”,他們對郭臨更加嫉妒了,並且再也沒把他放在眼裡過。
這位以大師兄孫銘馬首是瞻的柳棟,他今天奉命,在這裡截下郭臨,並且“失手”殺死了他。
“什麼?”
柳棟不可思議地瞪大著眼睛,彷彿聽到了好聽的笑話。他彎腰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師兄?你配麼?你這是在羞辱我,我要殺你了。”
他踏著凌厲的步伐,握手成拳,拳頭當中爆發(fā)出一陣黃色的光芒,腳步向前一踏,身體如箭矢,射向郭臨。
郭臨眼睛一厲,擡起拳頭,就是猛地一拳。“轟”兩個閃著光芒的拳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咔擦。”
下一秒鐘,柳棟面目扭曲,一截白骨破開肌膚,從他的肘關節(jié)倒插出來。緊接著,他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掀飛,口吐鮮血,摔出十米之遠。
郭臨一個箭步衝上去,踏住柳棟的胸口,用力一踩。
頓時後者臉色更加慘白,他疼得哇哇大叫,嘴裡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柳棟痛苦萬分,可此時,他震驚的神情更爲明顯。他驚恐地道:“換骨期,你怎麼可能一下子到達換骨期?”
郭臨居高臨下,冷漠地說道:“換骨期?早已不是了。”他一點都沒有手軟,這個柳棟既然做了孫銘的走狗,那麼師傅的死,他也有一份。說話之間,他自然流露出一股前世纔有的超級強者獨有氣勢。
柳棟渾身一怔,手腳冰冷,這股強大的氣勢叫他想起了那只有一面之緣的蓬萊宗宗主。他擡頭,觸碰到郭臨那凌厲的目光,頓時害怕地立馬低下頭去,心頭顫顫巍巍,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