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藝禾收拾了行李,回了濱海,去看了外婆。
嘀嘀咕咕跟外婆的墓碑講了很多。
沒人知道她講了些什麼。
看完外婆,尹藝禾買了濱海到鷺島的火車票。
那是外婆曾經(jīng)很喜歡的地方,她想替外婆去走一走。
躺在硬臥的牀上,尹藝禾記得,2009年7月29日。
她第一次跟著郝建國回到郝家的時候,她才十三歲。
郝家沙發(fā)上懶懶的側(cè)躺著一個男子,頭髮斜斜的搭在側(cè)臉,一縷陽光照在了他的臉上,有一絲狐媚感。
那是他第一次見顧言之。
2009年9月1號開學(xué)那天李媛打了她一耳光
她偷偷躲在被窩哭,她不能歇斯底里,只是安安靜靜的流淚。
她沒有任性的資本。
她知道,愛她溫暖她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
是顧言之拿了冰袋給她。
從她到了郝家,顧言之就在這裡,可是,他沒跟她時候一句話。
“諾,用這個敷一下臉,不然,明天會腫的?!彼琅f側(cè)著臉,沒有看她一眼。
“謝謝你,哥哥?!?
她依舊以一種低人一等的姿態(tài)雙手接過顧言之遞來的冰袋。
嘴角向下彎了彎,眼淚差點就出來了。
可她的心,有一了一絲溫暖。
這是她第一次和顧言之有了交集。
十一國慶節(jié),郝建國夫婦爲(wèi)郝安的生日辦了盛大的18歲成年禮。
她記得那天的郝安出門的時候,穿著白色的高定禮服,頭戴皇冠,打扮的像極了一位公主。
李媛和郝寧一直圍繞在郝安的身邊。
而她卻只能呆在郝家,彷彿是個小丑,上不得檯面。
就在她迷迷糊糊想要睡過去的時候,她臥室的門打開了。
她心裡一喜,難道是郝建國來接她去參加成年禮?
扭頭就看到了顧言之。
“你…你怎麼在這?”她覺得,顧言之這個時候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成年禮上。
“不太想去,去了也只能羨慕別人有那麼好的父母。”顧言之說著,過來坐到了尹藝禾的牀腳。
她又何嘗不羨慕郝安有這麼好的父母?
他似乎很難過,也很寂寞。
沒了平時那種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
他的頭髮,斜搭在他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唿扇著,桃花眼一閃一閃的眨著,薄薄的嘴脣。
這個樣子,真的,像極了人間妖孽。
“我也今天過生日,我們家除了我爺爺,沒人給我打過電話,更不用說,…”
合著,他也是個被排擠的料?
“沒事,自己要喜歡自己!”她覺得,她還是應(yīng)該安慰安慰這個大哥哥的。
“啊?你什麼腦回路?”他可能覺得她是傻子。
“小朋友,走,陪大叔我去過生日 。”這才幾分鐘,他就又恢復(fù)了那種吊兒郎當(dāng)?shù)牟徽?jīng)。
“我?陪你?”
“不然呢?這裡還有誰?總不能我一個人過吧?你好歹也是個人,能陪我說說話。”
顧言之說完,起身擡腳就往門外走。
什麼?
好歹我是個人?
這個惹人厭的傢伙,明明他比我討人厭,可是,他們還是喜歡他。
她想著,微微搖了搖頭,喜不喜歡又能怎樣?
各人的苦,只能各人渡。
“快點,你想什麼呢?”
她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追了上去,走在他的後面,他走一步,她跟一步。
他頓足,她蠢蠢的撞在了他的後背。
“天不寬?地太窄?你跟我屁股上,左邊右邊呆不下你???”他用無奈的語氣對她說著。
“我是怕…怕影響你的心情,我不怎麼討人喜歡。也不會講話。你煩的話,你儘管說,我是你的樹洞,無限回收你的負(fù)面情緒?!彼难劬芎每?,彷彿會說話,真誠的看著顧言之。
顧言之的桃花眼暗了暗,開口道:“走吧,走我旁邊?!鳖櫻灾难哉Z溫和了不少,說罷,又蹲頓足等她趕上來才又?jǐn)E腳往前走。
“好?!彼X得很開心。
從來到這裡,她和他們從來沒有並排走在一起。
路過一家蛋糕店,她跑進(jìn)去用僅有的10元給顧言之買了個蛋糕。
她其實想給顧言之買個大蛋糕,但是,財力不支持她的想法啊。
最後,等她捧著一塊小小的蛋糕出現(xiàn)在顧言之的面前時。
“這是什麼?”顧言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想給你買個蛋糕,但是我只有十元,只能買這個。”她不敢與顧言之對視。
畢竟,那塊蛋糕也是真的太“大”了。
顧言之笑著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去買了很多吃的,打車去了山頂。
他懶懶的坐在地上,吃著她買的那塊小蛋糕。
“還挺好吃的?!彼抗饪粗胺?,整個人說不出的孤寂感。
她笑了笑,坐在離他不遠(yuǎn)處。
他告訴她,他媽媽去世了,他爸爸再婚現(xiàn)在還有一個兒子,住在蒼溪,他爺爺在中南海。
而他爸爸今天也來了。
合著,她倆比慘,是不是會頭破血流?
他也問了她很多,除了自己是郝建國的親生女兒外,她也都告訴了顧言之。
“那個…顧言之,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你媽媽會永遠(yuǎn)愛你,一直愛你。”她鼓足了勇氣,對著顧言之說道。
他扭頭看了眼她,嘴角上揚,對著她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對她說,“以後有事兒告訴我,我罩著你?!?
她點頭。
秋日的風(fēng)微微吹過,她覺得那一刻刻,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人,和她靠近了一點點。
她記得那天她回到郝家後,客廳裡堆滿了郝安的禮物,大的小的,數(shù)不勝數(shù)。
郝安坐在一旁開心的拆著禮物。
她記得,第二天吃過早餐,郝建國一家四口就出了門,出門的時候,李媛還拉著郝安看了好幾遍,覺得沒問題才拉著她的手走了。
這纔是媽媽吧!
會擔(dān)心,會拉著她,哪怕,她已經(jīng)十八歲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樓,是顧言之,堅定的站在她的身邊,拉住了她的手,告訴她,她的身邊有他。
晚間,在日記本里寫了幾句話。
【或許是我前世造孽太多,以至於今世沒有一點溫存?!?
【所以,今世多做點好事,來世,我還想要外婆外公,還想要溫暖顧言之。今世如此,太冷了。如果來世還是如此,那我寧願不要投胎轉(zhuǎn)世。】
合上日記本,她想好好讀書,長大後努力賺錢,去幫助那些孤苦無依的人。
她想,她這一生,不能得到溫暖。那至少她可以溫暖別人。
日子不論好壞,但都過的很快。
她記得,放假開家長會,但是郝建國去出差了。
後來,是顧言之幫她開了家長會。
“謝謝你,哥哥?!?
他彎腰視線與她齊平,“不用謝,麻煩你叫我大叔,這樣看起來,更像家長?!?
她依舊淺淺的笑了一下,“好的,大叔?!?
“我明天回蒼溪,估計明年開學(xué)纔回來。你過年開心一點啊?!闭f完,顧言之捏了捏她的臉。
她做了個輕鬆的表情,“嗯,過完年,我是長大,而你是變老啊,大叔。你纔開心點?!?
顧言之直起腰,呵笑了一聲,“回去吧!”
第二天,顧言之便回了蒼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