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事情想要問你,你剛剛在看什麼呢?”她語氣生硬的問道。
“在看路!”我答道,她的問話的語氣讓我的心裡感到有點不快。
聽了我的回答,她的臉上掠過一絲無奈,繼而說道:“我說的是在公車上,227路公車上!”
“呃——”
還未等我回答,她又繼續說道:“你不懂得那樣盯著一個女孩子看很不禮貌嗎?”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霖駿打來的,我擺了擺手,示意她稍等一下。
“喂!最近可好?”我問道。
“還好,比較忙,正在外地出差!還要幾天纔可以返回長春,所以呢,有事相求!”
“儘管吩咐就是!”
“要麻煩你幫我去訂一張7月5日長春到北京的火車票! ”(作者注:那個時候買火車票還不需要身份證,所以可以隨意代買)
“沒問題!”我答道,心中升起疑惑,爲什麼霖駿不選擇從外地直接返回北京呢?那纔是最便捷的路線了。
“情況是這樣的,因爲這次出差的工作很重要,所以,我必須要回來向領導層當面彙報工作,然後纔可以安排自己的行程!沒有別的辦法了,而且最近一段時間臨近暑期,訂票恐怕也不大容易,所以只好請你提前幫我預定了!更主要的是 7月8日在北京的世紀壇要舉辦達利的畫展——《狂想的旅程》,我準備要去看一下,這是一次比較難得的機會!”霖駿說道,似乎他可以猜得到我的疑惑是什麼。
“你說的是薩爾瓦多?達利的畫展?”
“是的!那個西班牙的繪畫大師!火車票的事情就拜託了!”
“OK!這就去訂!放心好了!”我答道。
“那就回來見吧!”
“回來見!”我答道,隨即掛斷電話。
她見我掛斷電話,便說:“身爲一位男士,你就不準備讓一位女生到你的傘下躲一躲嗎?還是就這樣繼續被雨淋著?嗯?”
“呃——這當然可以,但是我不認識你!”說完,我還是把雨傘向她的方向挪了過去,以便兩個人共同使用,既然是一位淋在雨中的女生開口,總是不好一口回絕,況且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她只一步便輕快地跳到了傘下,但是我們之間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大約30釐米。她的身上散發著雨味。
“我們繼續說剛纔的問題!”她說道。
“好吧!如果你認爲那是不禮貌的行爲,那我要在這裡向你表示歉意!此外,請允許我解釋一下,確切的說,如果你沒有在看書的話,你很可能無法引起我的注意!”我如實相告。
“可是我並不知道你是在想些什麼,你在公車上那麼一直盯著我看,看得我很不自在!連車都忘了下,結果坐過了一站!”她帶著責怪的語氣說道。
“那我再次向你表達歉意可以了嗎?我的確是看了你,準確的說是在關注‘你看書’的這一行爲,以及你手中的書!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吧?”我說道,心中開始略微覺得,我剛剛不該回頭和她搭話,否則便不會多費這許多的解釋。
“《了不起的蓋茨比》?你也看過了?”她問道。
“是的!看過兩遍!”
“這麼說,吸引你的不是我,而是這本書咯?”
“差不多是這樣的!”
“噢——?我真的這樣缺乏吸引異性關注的魅力嗎?”她問道,然後便歪著頭看著我的眼睛,好像是一隻小鳥在觀察一位新奇的同伴。
“不!不是的!你是一個能夠引起異性關注的可愛女孩,當然,那些被你吸引的異性中也許不包括我,也許包括,這都不重要。可能是我當時的注意力的重點不大對頭罷了,所以你大可不必那麼想!”我答道,在近距離的對話中,我發現,其實她的眸子很清瑩,而且面容也很清秀,帶著十足的學生氣,這越發的讓我懷疑她的職場女性身份。眼前的她被雨水淋溼之後,只是略顯得狼狽了一點。
“看不出,你這人還蠻會說話的!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除了說真話之外,如果我想說謊,那麼我會保持沉默!”
“好吧!暫且信你!你要去訂票?嗯?”她問道。
“是的!然後還要去外文書店!”
“我也要去北京看達利的畫展呢!正好一起去訂票吧!”她說道。我看了她一眼,現在的她臉上的表情與片刻之前相比,緩和了多,彷彿雲開霧散、陽光乍現。
“前面不遠就有訂票點,走吧!”我說道。
於是我撐著傘,與她一同向桂林路的火車票代售點走去。
“你已經上班了吧?看上去不像是個學生了!”她歪著腦袋看著我的臉問道。
“的確!”我心中感到有些驚訝,“儘管畢業的時間並不很長!”我把手中的雨傘略略轉了轉,爲的是緩解一下手指的疲勞感。“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瞎猜的!”她隨口答道,然後併攏了右手的手指撩了撩被淋溼的頭髮,彷彿在漫不經心的翻動書頁。“我純粹是憑藉直覺說的,哈哈!只是想試問一下,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我猜中咯!你不知道吧?我是會看一個人的表情的!”她帶著點神秘兮兮的語氣說道。
“很不一般!”我歎服道。
“其實呢,你一眼看上去,還是挺像個學生的樣子,但是我就是想反著問你!”她繼續說道。
“依我看,你倒是更像個學生!”我說道,“對不對?”
“沒錯!藝術學院的,學習器樂,主修鋼琴演奏專業,明年畢業!還不知道畢業後有什麼打算,不過,那些到時候再考慮也不遲!”她一連串的說出這些,好像要一吐爲快。
“我可沒有問這麼多的問題!”我應聲道。
“是我自願說的,行了吧!”她的話音剛落,左腳便一腳踩進了一處積著雨水的小坑裡,那是人行步道上缺失了一塊方磚之後的留下的。由於說話之間沒有注意到腳下,所以險些摔倒,不過被我一把扶住。也許這是整條街上唯一的一處缺失了方磚的位置,卻偏偏被她踩中。當她重新站穩之後,我鬆開了扶著她的胳膊的手,轉而開始爲今天出門時穿的這件三色格子襯衫感到有些後悔,總認爲與這位陌生的女孩子穿著同樣的衣服走在這裡,心中有著一種無法釋然的感覺。
“怎麼樣,不要緊吧?”我問道。
“真倒黴!”她在把左腳從水坑裡擡起來之後懊惱的說道,“都怪你!”
“我?”
“對!就是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怎麼會坐過了公車站?不坐過了公車站,我怎麼會踩到這水坑裡?嗯?”她的語氣分明在責怪我。
“得得得!儘管怪我好了!”我無可奈何地說道,心中思忖,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子,我不想因爲這點無理的責怪而與她計較什麼,無需如此,陌生人罷了。“你的左腳不要緊吧?”我出於禮貌,再次問道。
“我還以爲你聽了我的話會生氣呢!呵呵!沒想到,還會問問我的傷勢!好啦!原諒你了!”她若無其事的說道。
“那就好!”我說道,心中思忖,她所謂的“原諒”的理由從何而來呢?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說道:“不過,我的腳崴了,恐怕不能走路了!揹著我走行麼?”
“什麼?”我心中一驚,總不至於踩進如此淺的水坑裡便會這樣嚴重吧?即便她受傷了,我也不會揹著她走,所以便說:“揹你恐怕不行!不過我可以爲你叫一輛出租車,或者你可以打電話叫上好朋友過來幫忙送你回家或者去醫院!在你的朋友來到這裡之前,我可以不離開!”
“哈哈!騙你的!我沒事!走吧!”她一邊說著一邊笑出了聲音,那歡快的笑聲,彷彿是從高中時期的某一個午後的課間傳來的。
“唉……”我嘆了口氣。
從這之後到訂票點的這一小段路上,我都在聽著她的左腳鞋子裡傳來的吧唧吧唧的聲音。
火車票代售點並沒有如我想象的那樣冷清,在我們之前有八個人在排隊,我們足足排了十五分鐘的隊,卻沒有向前挪動一步,她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就到窗口處去看個究竟,我前面的一個戴著眼鏡的學生模樣的男孩子以爲她要跑到前面插隊,便擺手示意她站到後面去,她也同樣對那個男孩子擺了擺手,似乎在說“你到後面去吧!”彷彿在有意的引那男孩子發怒,但是那個男孩子只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她到了窗口處看最前面的那個人訂票。過了一小會,她便向我走回來,經過那個男孩子的面前的時候,有意的揚了揚眉毛,看得那個男孩子一臉的茫然,張口不語。
“那個人在幫著一幫人訂票呢!而且還問起來沒完!真是個好人呢!”她忿忿不平地說道。
“算了,等一等吧!”
“當然,也只能等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