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週末,我應(yīng)徐霏的要求請她吃了飯,但是並不是很正式的如我所理解的她所說的那種正餐,只是在星期日的下午,約見到同志街的肯德基餐廳吃了兩份套餐,如此而已。星期日上午的時候,徐霏打來電話,約定見面的時間定在下午四點,在同志街和西康路十字路口見面,也就是她與我第一次搭話的那個路口。
至於吃什麼,她並不介意,見面的時候,她只是提議到肯德基餐廳坐坐就好,而我也沒有表示反對。見面之時,我把已經(jīng)準備好的一杯熱咖啡——與她所買的一模一樣包裝的熱咖啡給了她。我們就像在完成某種交換儀式。這次見面,她仍舊是一副對什麼都不以爲意的表情,但是情緒不高,似乎有心事。
我儘管已經(jīng)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對於一貫不喜歡探聽他人私事的我來說並沒有打算多問。見面時,她穿著一件收腰的酒紅色的半袖襯衫,白色的低腰休閒褲,深藍色帆布材質(zhì)的低幫白底休閒鞋,沒有隨身揹包,只是在左手手腕上掛著一個黑色的真皮小包,而且今天她戴了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知性了很多——如果她不開口說話的話。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她束在腦後的那個令人倍感歡快活潑的小鳥尾巴。
“我今天的這身打扮怎麼樣?韓雨?”徐霏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問。
“清新,有活力,特別是你的髮型——小鳥的尾巴——歡快活潑中帶著可愛女孩的獨特個性!很能襯托你的氣質(zhì),如果不戴眼鏡的話!”
“是嗎?這麼說你很喜歡這個髮型了?”
“啊……不是的!”我連忙解釋道。
“不喜歡?”
“也不是!”
“那是什麼呢?”
“我是在客觀的評價你的打扮嘛!“
“你啊!不爭論這個了!我知道你的話哪句是我該去信的!不問了!越問越亂!“
“噢!“
“不過呢……呵呵!小鳥尾巴——我喜歡這個比喻!其實我多數(shù)時間裡是戴著隱形眼鏡的!今天不想戴了,所以就換成了這副黑邊眼鏡!在形象上改變一下自己,就算是換一種心情吧!”徐霏說道,她今天的語氣竟然不顯得那麼任性而驕橫了。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變一回形象,換一種心情。聽起來不錯!”
“是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知性的女生!”
“我可從沒有這麼說過!再說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呢?”
“我猜的!做編輯嘛!讀書多,就喜歡知性美的女生!”
“好像有點兒道理!”
“你也是?”
“我不是!”
“怎麼都無所謂啦!”徐霏一邊有左手託著下頜一邊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你有戀人吧?大學(xué)同學(xué)?”
“是的!”我點頭。
“那你週末還出來見我!不怕她生你的氣?”
“暫時去了國外,我在等她回來!”
“聽你的語氣,你很想念她?”
“是的!”
“她也是長春人嗎?”
“她是來自大連的女孩!”我略一思索之後回答道。
徐霏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彷彿想刻意的避開什麼,轉(zhuǎn)而說:“其實,我也有男朋友!”
“唔!”
“你和他看起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人和人當然是不同的,但是,這好像不適合做類比吧?”
“我只說是感覺,沒有別的意思!”
“好吧!是我誤解了!對不起!”
“我每次在我男朋友面前撒嬌、任性的時候,他就會說我像是個未成年人,幼兒園大班畢業(yè),說我不懂事。接下來就不厭其煩的教訓(xùn)我,說我都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該懂事了,馬上就要到當孩子媽媽的年紀了!你說,他說的這些話,像是一個男朋友該說的話嗎?女孩子是應(yīng)該被寵愛的纔對,不是被用來數(shù)落的,你說呢?”
“我不方便對此評判對錯!”我一邊看著同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一邊回答。
“你是怕說了觀點之後我會評判你?我問你你就說嘛,又不是你問我的!”
“不是的,我只是認爲不該對別人的戀情說三道四。”
“不想說算了!”
“抱歉!”
“你知道我的頭髮爲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短了嗎?原本在去騙人的那時候,還是這麼長呢!”徐霏一邊把右手放在肩頭比劃著一邊說道。
“爲什麼?”
“因爲我的頭髮變長之後,我的男朋友說,他很喜歡我的那個髮型,更像是個溫柔的淑女了,我一聽到他這麼說,就立刻去理髮店剪短了。我是故意的,誰讓他不寵著我呢!我就是要氣氣他!”
“這恐怕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的?他看到我的頭髮變短之後,還和我大發(fā)雷霆呢,我就是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反正已經(jīng)剪短了,又不能接回去。因爲這件事情,他這一週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
我默然,無言以對。
“我現(xiàn)在喜歡上自己的髮型了,清爽利落,夏天裡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髮型。你說呢?”
“也許吧!”
“我能說一句實話嗎?關(guān)於你的第一印象的!”徐霏說道。
“這麼說,你之前說的不都是實話?”我反問道。
“當然是實話!只是這是關(guān)於你的第一印象的,所以要正式強調(diào)一下!”
“嗯!我很想聽聽!”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也就是在公車上,你給我的印象就像是一位秉持著犬儒主義思想的憤青!”
“可是那個時候,我們之間並沒有說話呀!”
“所以說嘛,那才叫第一印象,先看外表!”
“有點以貌取人的意味!不過,我不是什麼憤青,從不憤世嫉俗,更不可能有第歐根尼的那種怪異行爲,雖然我也瞭解一點兒犬儒主義思想,也贊同其中的某些觀點。”
“是呀,後來,在和你聊天的時候,我知道你不是個憤青。不過,我是!一個女憤青!你能信?”
“你說的我自然相信,信任是一種尊重咯。”
“尊重是要對等的,如果我騙了你呢?”徐霏一邊擺弄著桌子上的薯條盒,一邊問道。
“悉聽尊便吧!如果我遇到了欺騙,那麼就會沉默以對,不再有任何交流!”
“不追問究竟嗎?”
“不會!因爲從被欺騙開始,接下來的對話裡對方都是在爲謊言掩蓋,用謊言掩蓋謊言,有什麼意義呢?”
“你說得有道理!還有,你認爲憤世嫉俗有什麼不好的嗎?”
“並不是說憤世嫉俗就一定不好,這只是因爲每個人看待事物的方式和觀點不同導(dǎo)致的。如果所有人的觀點都是一樣的,那恐怕這世界會很單調(diào),缺乏活力。人類社會之所以是豐富多彩的、充滿活力的,正是因爲這種差異性吧!我一貫這麼認爲!”
“你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如果你不是個信奉犬儒主義的憤青,那你的思想是屬於哪一種呢?”
“一定要劃分一下?“
“是啊,我既然問了,你就說嘛!這不算是隱私吧?”
“不算!可能我的思想更傾向於存在主義吧!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
“那你能說說,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既然你傾向於這種思想。”
“簡單的說,人,也就是每一個‘我’,是組成這個‘世界’的‘存在’的一個部分;‘對存在的領(lǐng)悟本身就是此在的存在規(guī)定’。這個‘此在’就是人,或者說是‘我’,每一個‘我’;一方面,‘此在’與‘世界’是一個整體,不可分割,另一方面,‘世界’如果不存在,那也就沒有生存,換句話說就是沒有每一個‘我’和所有的‘存在者’。”我說道。
“‘世界’即爲每個人的世界,‘此在’是‘在世存在’的,每一個‘我’正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這世上不存在沒有‘世界’的人,這個‘世界’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名詞,同時也是一個哲學(xué)概念,一方面是人所處的社會和文化環(huán)境,同時也是‘存在者’組成的整體,包括人和一切存在的事物。”我說道
“總之,存在是一個內(nèi)涵十分豐富的概念,它是由所有的‘存在者’構(gòu)成的;時間是所有‘存在者’包括‘此在’在內(nèi)的內(nèi)在構(gòu)成部分,每一個‘此在’都將最終死亡,也就是走向了‘無’;問題的重點在於,這個世界,‘此在’是需要以生和死爲基礎(chǔ),纔可以準確理解‘存在’與‘無’。這是我的一點兒理解,也許未必是準確的,是目前所能理解到的程度,也許以後還能有一些新的理解吧。”我說道。
“嗯!韓雨,我基本上是能懂的。從你說的話上我能看出來,你不是個用學(xué)問去博得女孩子歡心的輕浮的那種人!你是真的看過這方面的書了吧,而且是用了心了,所以能有自己的理解。”徐霏以一種少見的正經(jīng)八百的語氣說道。
“謝謝!我看書純粹是出於個人的喜好,從來沒有想過用這些去在異性面前炫耀。可以拿來炫耀的東西,從來都不是真正值得炫耀的,而是一種用來掩蓋虛弱內(nèi)心的僞裝。”
“說得好!我喜歡!”徐霏說道,然後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這時,鄰桌的學(xué)生模樣的兩個女孩子向她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但是徐霏對此視而不見。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們之間會討論哲學(xué)方面的問題,恕我直言!”
“是我的‘犬儒主義’引起的嘛,呵呵!”
“是啊,呵呵!”
“你知道,總有一些男生,擺出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然後說出幾句讓女孩子半懂不懂的‘深奧’的話,其實那些話可以用很簡單易懂的語言描述出來,可是他們卻從來不會那麼做,說完之後就渴望女孩子投來崇拜的目光,然後就想著和女孩子的那點兒事。他們那麼點兒可憐的學(xué)問,都用在這上面了,你說,這算不算很可恥?”
“至少不能算是光彩。”
“就是嘛!我和我的同學(xué)就遇到過這種事情,是在大一的時候,他們大三的學(xué)生搞了一個什麼學(xué)術(shù)愛好者社團,招募我們這些新入學(xué)的女孩子,我和我的好朋友也報名參加了,每次他們都會背上幾段哲學(xué)方面的論述,然後把話題通過例證的方法引向所謂的愛情,看似天衣無縫,實際上漏洞百出,目的暴露了。我也是翻過幾本哲學(xué)方面的書的,他們說的那點兒東西,還不如我瞭解得多呢,一看就是專門背下來的幾段話。去了幾次之後,我和我的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他們暴露出了虛僞的本質(zhì),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讓我很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