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方斬醒了,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也懶得看,總之沒好事,這次他異常冷靜的接通了電話:“我不管你們是誰,爺不怕了,想怎麼著隨便來,不就是律師函麼,我手裡都好幾斤了,你們再湊點,我拿去賣錢!”極度的恐懼會變成憤怒,憤怒到極點,反倒平靜了。
“是我,林耀,你辦的那幾張卡留的我的電話是吧,這幾天打爆了,有啥打算沒!”
“還能怎麼打算,正想找你,你是土著,有沒有路子搞點事做,來錢快的。”
“來我這裡吧,先做著,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活命要緊,飯都沒得吃,想多了也沒用。”
方斬沒有多想,次日便按地址來到了蘇寧大廈一樓,林耀已經在等,兩人穿過大廳,七扭八彎進入暗格,過了幾道門,裡面便是一個小型的場子,一幫賭客抽著煙,眼睛盯著賭桌,聚精會神,其他一概視而不見,烏煙瘴氣的環境讓人做嘔,這幫人時而亢奮,大吼大叫,時而安靜,一言不發。方斬看著他們,彷彿看到了一個多月前的自己,也是那麼瘋狂,心中更是暗暗發誓,此生不再賭博。
“我主要負責把這個場子裡的賬目整理清楚,每天進多少,出多少,各種消耗,哪些碼容易收回,哪些比較難,哪些是死賬,分門別類,交給上頭!”“那我幹嘛呢”方斬盯著林耀。倆人對視了會兒,“我去,不會吧,你讓我放碼,違法的我不幹啊。”方斬激動了。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你到現在屁股還沒擦乾淨,欠的那些錢什麼時候能還清,我也知道這樣不好,沒想讓你長做,放一單出去賺個幾萬,你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那你還在這裡幹?我們一起走。”
“唉,我跟你不一樣,還得做段時間,三個月吧,完了我就走,一輩子不想來這種地方。”
晚上玩的人多,林耀帶著方斬逛了一圈,指著正在玩的幾個人說道:“那個長頭髮,不修邊幅的,是個供應商,這周圍好多超市都是他供貨,外面那輛路虎就是他的,在這上面有套房。還有那個穿夾克的,戴著眼睛,他是個小老闆,有自己的代工廠,不大,幾百號人是有的,還有穿新衣服的那倆,看到沒,一看就是剛買的新外套,這倆沒什麼錢,房產中介的,前些日子賣了兩套別墅出去,剛拿到提成,跑來浪。。。。。。”
“先生你好,我剛來這裡,以後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地方儘管喊我,買菸跑腿什麼的,儘管招手,我叫方斬。”眼鏡男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接下來一連幾天方斬都過來打招呼,眼鏡男始終沒吭聲,直到有一天,方斬看到他招手,趕緊跑了過去,一看,嚇一跳,這人臉色煞白,額頭臉頰都是汗珠,站穩都有點費勁,方斬趕緊將他扶到一邊坐下,然後倒了杯溫水。
“小夥子,我沒事,老毛病腸胃炎犯了,我車上有藥,你拿著鑰匙幫我取一下,路邊黑色奔馳,尾號126。”
方斬找到藥,拿了過來,眼鏡服了下去,又靠著椅子休息了會兒,大概是緩了過來,欠了欠身子說道:“方展對吧,展翅高飛的展?”
“不,斬斷的斬。”
“有點意思,這麼跟你說吧,我是不會在這裡拿錢的,你也不用在我身上花費時間,有好的事情做就換個,這是我的名片,留著,哪天想好好上班了可以找我,今天就謝謝你了。”說完眼鏡男走了出去,
方斬拿著名片看了看:“三江光電總經理,李明深!”
混了一個月,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方斬都能聊得來,算是發揮了他的交際特長,開了幾單,也拿了兩萬提成,錢雖拿到手,良心卻備受折磨,這種撈偏門的事情,他實在不想再幹,兩萬一分沒留,全部打回了家。
從林耀那裡出來後,方斬又做了份銷售的工作,跑了許多地方,這個城市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跡,每天不知疲倦的奔走,忙碌的感覺讓他暫時忘記了過去,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想其他事情,但江漢市的工資水平低的可憐,最低的底薪一個月才八百,吃的東西倒是不便宜,熱乾麪也是一直在漲價,從在學校時的三塊,一路三塊五,四塊的上漲,聽起來不貴,但一直漲個不停,熱乾麪大概是這個城市最便宜的一碗麪吧。一個來月時間,方斬辭職走人,拿了三千來塊,除去吃喝開銷,也就落個兩千塊錢。
城中村租的房子還有二十天就要到期,已經不打算再續租,是該離開了,最好的兩年光景留在了這裡,快樂悲傷感動失望,許多許多,永遠記得那年回家過年,倆人一起手牽著手跟房東夫妻道別,隱隱聽到身後房東老婆說道:小兩口回家過年咯。是啊,小兩口相視一笑,那是讓人羨慕的一份甜蜜。會想起陳奕迅的那首歌,好久不見。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小何村的這條路我們一起踏過無數遍,我們吃六塊的炒飯,偶爾加點涼菜,很滿足,吃的很開心,也會買菜自己做飯,說句實話,你的廚藝真不錯,從來不做菜的人,能做的這麼好吃,大概就是天分吧。你說我不愛吃水果,每天回來都會買一點,我們窮啊,也就幾根香蕉或者幾個蘋果,微薄的工資,啥也不敢買,是我們的真實寫照,但發錢的那一天,還是很高興,你會喊一聲小斬哥,咱下館子去,我請你!我失業的那倆月,你說我養你,說我不夠浪漫,不帶你逛街,是啊,我不夠浪漫。。。這個城中村的位置已經相當好了,對面有醫院有酒店還有大學,周圍也都是不錯的樓盤。有次你仰著頭對我說道:要是能在對面買套房該多好啊。我也只是看了看,怎麼也得一萬五一萬六吧!
早上六點的雲跟傍晚的雲有啥不一樣嗎,或許都一樣,只是仰望天空的人不同而已,方斬望著天邊的雲,陷入回憶之中,思緒隨著雲朵飄向了遠方,時不時的自言自語,那瓶酒快喝下去一半。此場景如果在電視裡出現,面前必然有塊碑,怪嚇人。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我們蝸居了兩年的地方,或許多少年後,這個城中村將被拆掉,回憶也會變淡吧,那條踏過的路,也不會再有。
“爲什麼找不到那條狗呢。。。”方斬自言自語道。
“兄弟,大清早的白酒就喝起來了,也不吃點東西啊。”一個聲音把方斬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方斬愣了一下,緊接著打量一番:此人身高魁梧,一米八以上,寸頭,皮膚黝黑,相貌尚可,一身健壯的肌肉,比方斬有過之而無不及,要知道方斬大一軍訓的時候,教官還誇獎過他的胸肌,像馬胸口那兩塊肉一樣,充滿陽剛之氣。
回過神來,方斬站了起來,倆人黑白分明,那人比方斬還略微高一點點。
“大兄弟你好,我叫方斬,平常喜歡喝點白酒,吃不吃的都無所謂,就這,純谷酒,16一瓶,喝了好幾年,沒換過,習慣了。”
“我也喜歡喝點白酒,不過早上倒是沒怎麼喝,我叫辛離君,辛棄疾的辛,離開的離,君王的君!”
倆人握了握手,算是認識了。
“要不要來一口,不是什麼好酒。”方斬問道。
辛離君走過來坐在傍邊,拿起酒瓶就幹了一口,豪邁之情彰顯的淋漓盡致。
“看你這身裝扮,是來公園鍛鍊的,常來這裡嗎?”方斬問。
“來了一個禮拜,之前在拳館練,這個月沒交錢,我就自己找個地方練了,看到那棵枯樹了沒,都是把沙袋綁在樹上,練下拳和腿!我是隔壁體院的學生。”辛離君答道。
“原來是這樣,怎麼不接著在拳館練呢?”方斬接著問。
“沒錢了,一個月五百,我是學生,已經給了我優惠,之前在附近燒烤店做兼職,端盆子,上菜,還有點收入,現在那裡招到了全職,我也就沒做了。”辛離君語氣中帶著無奈。
“看來你很喜歡打拳”
“準確來說,我喜歡散打,夢想做一名職業搏擊運動員,我的偶像是播求,你聽過嗎?”
“嗯”方斬點了點頭,“泰國拳王,日本K1兩屆最強王者,腿法無敵,他跟魔沙斗的比賽我看了好幾遍,輸的那一場因爲想證明自己的拳法也很厲害,堅持不出腿。”
“太棒了,你居然全都知道。”辛離君兩眼放光的看著方斬,激動萬分:“終於有個懂的人了。”當場引爲知己。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方斬有事要走,臨了塞了一千給辛離君,囑咐道:“一千塊是小事,有夢就去追,即使結果不如意,也不會有什麼遺憾!”辛離君沒有推辭,收下錢說道:“你比我大,我喊你斬哥吧,等賺了錢,我去找你。”
“錢就不用還我了,教我打拳吧,每天睡不著覺,靠酒麻痹,跟你練練,把多餘的精力耗完。”方斬說道。
“行,還別說,你這身板比很多打拳的都好,身體天賦是真不錯!”辛離君痛快的答應了。
就這樣方斬跟著辛離君紮紮實實練了一個月拳,因爲奔著職業拳手的方向而去,辛離君對自己的要求特別嚴格,尤其是基本功,近乎苛刻,方斬很好的見證了這一點,這一個月在辛離君的嚴格要求下,從最基礎的體能開始練起,一點點進步,每天都是筋疲力盡,倒頭便睡。
離開城中村,方斬告別了一段苦澀的歲月,準確的講,有苦有甜吧,只是離開的時候,心裡是苦澀的,會有一絲留戀,但又不堪回首,提著行李箱,方斬奔林耀而去,倆人都已經恢復自由身,也該好好想下以後的路,做點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