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朝霞憐愛的將它那赤紅的霞光灑滿大地,慈祥的晨風輕輕吹拂著山上那生機盎然的楊柳。
春風來了,調皮的它不停地挑弄著新芽初生的柳枝。略顯肥碩的麻雀,成羣結隊的歡叫著,彷彿在迎接什麼似的,整齊劃一的撲騰起那柔弱的翅膀,托起那笨胖的身體,前仆後繼,逆風而上……
一陣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春天的沉默,崎嶇不堪,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一輛綠色農用拖拉機不知疲倦的緩緩爬行著。
而司機的穿著,卻與身下的車子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搞笑。人家都是西裝革履開跑車,這傢伙倒好,穿著西裝,開拖拉機。還真夠個性的。
“叮叮噹噹……”男人身上突然響起一陣考究的手機鈴聲,他還沒來得及接通,聲音便戛然而止。
“原來是短信啊。”男人立刻從鈴聲判斷出來電性質,緩緩將車子停下,他慢悠悠的查看起短信的內容:“楚陽……你還會爲我彈吉他嗎?”
雖然短信沒有署名,可是楚陽立刻就知道發(fā)短信的主人是誰。因爲這輩子,他只爲一個人彈過吉他。可是她卻背棄了曾經立下的誓言,忘記了鄉(xiāng)親們的恩情,被富饒繁華的大都市給同化了。
這一切的一切,讓楚陽憤慨無比。當下運指如飛,給對方回覆了一條信息:“還彈個屁啊!路都是你自己選的,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兩不相欠!還有,請你以後別來煩我!不見!”發(fā)送成功後,立刻按下了關機鍵。
做完這些之後,楚陽給自己點了支菸,呼吸之間,口鼻噴出陣陣煙霧。煙霧繚繞中,楚陽腦中那萬千的思緒,不知已經飛向何方。唯有路旁幾棵楊柳枝上鳥兒不停地歡鬧,彷彿是在集體討論眼前這位吞雲吐霧的年輕男子似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春風輕輕撫摸著楚陽那消瘦而不失剛毅的臉龐,略長的頭髮迎風四散,剛毅的面容上,顯現(xiàn)出一雙充滿憂鬱的眸子……
沉默良久,楚陽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掐滅手中的菸頭,搖頭苦嘆一聲:“春天,正是放風箏的好時節(jié),而我卻被無情的放了鴿子。唉!過去的,終究已經已經成了回憶,還想那麼多幹嘛。”
拍了拍臉頰,振奮了一下精神。“啓程,啓程,我現(xiàn)在已經離開了那個居住了四年,工作了四年,學習了四年的大都市!還想那些鳥事幹嘛!那充滿希望與未來的新農村還在等著我呢!鄉(xiāng)親們!你們的女兒不要你們了,但你們的兒子我,馬上就要回來孝敬你們了!”
一番豪言壯語後,楚陽再次發(fā)動了車子,駛向了他心目中期盼已久的終點。
……
“孃的,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還真是至理名言啊。”久經顛簸的楚陽實在是忍無可忍,開始大發(fā)牢騷。“要不是心疼車上那些設備,我早就到家了!修路,修路!一定要修路!”話道最後,已經變成震徹山谷的吶喊。
彷彿在迴應楚陽的吶喊似的,遠處的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聲悶雷,響亮的雷聲立刻將他那撕心裂肺發(fā)自肺腑的吼聲淹沒在無盡的音海中。
春雨也會打雷?楚陽疑惑的將車停下,看向遠處烏黑氤氳的天空,春天下雷雨,還真是少見啊。
當看到那漫天朝霞時,楚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心中恍然,虧自己還是農業(yè)大學有名有號的痞子高材生呢,竟然連“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的道理都給忘了。唉!失敗,真是失敗啊!
左顧右盼之下,見避無可避,當下楚陽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回趕,爭取在大雨來臨之前趕回那讓他朝思暮想的小山村。
“嘿嘿,幸好我早有準備,要不然就真變成落湯雞了。那個成語叫什麼來著?哦,對了,是未雨綢繆。”楚陽得意的笑著,片刻,一件半透明的農用塑料薄膜將他那健碩的身體包裹了起來,充當雨衣。至於車上的東西,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因爲返鄉(xiāng)之前,他就已經用一大塊隔水帆布將那些設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楚陽自信,就算是發(fā)洪水也不會滲進去一滴水。
一切準備就緒後,楚陽興沖沖的繼續(xù)趕路,隨著抽獎得來的多功能MP4裡的音樂,他大聲的唱起了李麗芬那首《得意的笑》。從這首老歌不難看出,楚陽是個極其懷舊的人。正是這樣,他纔會對鄉(xiāng)親們的恩情念念不忘。
窮苦農民出身,著名農業(yè)大學畢業(yè),四年自食其力的城市生活,依舊沒能磨滅楚陽那顆報效農村的心。正因如此,他纔會拒絕那麼多農業(yè)研究所的高薪聘請,毅然決定會農村發(fā)展。
那位對楚陽甚是器重,而且同是農民出身的農科所教授,在得知他回鄉(xiāng)的緣由後,更是大手一揮,將實驗室那些更換下來的設備全部無限期的“借”給了楚陽。要不然以楚陽的財力,根本不可能買得起這麼多昂貴的育種設備。
雖然現(xiàn)在正值上午,可天空卻提前暗了下來。狂風乍然而起,肆虐的蹂躪著他所能觸及到的事物,黑雲滾滾而至,粗暴的將初升的驕陽擋在身後,世界頓時昏暗一片……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陡然——
天空迸射出一道道撕破雲帳的閃電,配上那尾隨而來的陣陣轟鳴,一場歌頌春天的交響樂正是拉開帷幕……
如果讓別人看到這樣昏天暗地的情景,早就撒鴨子找地方避雨了,可是楚陽註定不是常人。他不但不避,反而樂呵呵的看著遠處壓頂?shù)暮陔叄肷危蝗簧窠涃|的仰天大喊起來:“下吧,下吧,哈哈,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老天爺,您老人家可要多哭點兒啊!呵呵,春雨貴如油!這麼多油……嘿嘿,發(fā)了,發(fā)了,今年老子發(fā)了!”
楚陽猶如小孩子一般,盡情的歡叫著,作爲農民的兒子,此刻他的腦中只想著春雨對莊家的好處,卻忘記了自己接下來將要在傾盆大雨中度過。
“轟隆~~~!”天空響起一聲炸雷,這是老天下達的降雨命令,“嘀嗒,嘀嗒……”豆大的雨點爭先恐後的從天而降,喜笑顏開的楚陽不避不閃,自顧自的開著拖拉機,謹小慎微的駛緩緩向前行駛著。
罕見的滂沱春雨,讓道路泥濘的同時,也減少了些許讓楚陽不爽的顛簸。樂呵呵的楚陽一腳踩下了油門,電閃雷鳴中,轟鳴的拖拉機撕開了層層水牆,靠著自己的記憶,藉著道道閃電,疾駛而去。
“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使得水路九連環(huán)……”楚陽肆意大聲狼吼著,因爲他已經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十里廟。之所以叫十里廟,是因爲這裡距離他的村子只有十里的路程了。漏頂圓窗的小廟是楚陽小時候唯一一處玩樂的場所,雖然現(xiàn)在已經破敗不堪,但他還是勾起了楚陽那苦澀且甜美的回憶。
“唉——雨下的這麼大,還是進去躲躲吧。反正也不在乎這點時間,等雨停了再回去也不遲。”楚陽不經意間做出了這個足以改變他一生的決定。
停車熄火,將車座掩好後,楚陽大踏步的走向雜草叢生的小廟。來到廟門外,就在楚陽剛剛準備推門時,廟門突然自己打開了,與此同時,天空劃過一道光亮無比的閃電,緊接著,一個圓滑光亮的大腦袋出現(xiàn)在楚陽眼前!
“啊——!”
“啊——!”
兩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同時響起。
跌坐在地上的楚陽,恐懼無比的看著眼前這個腦袋光亮渾身雪白臃腫的怪物,心中可謂是萬念叢生。鬼!怪物!殭屍!外星人……
身體發(fā)抖,內心恐懼的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你,你是人是鬼?”
聽到楚陽顫抖的詢問,對方也停止了尖叫,圓滾滾的腦袋打量著倒在地上的楚陽。“我,我當然是人。”
“咔嚓——”一道閃電閃過,楚陽看清了對方的相貌。這個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一二歲的樣子,柳葉眉,鵝蛋臉,芙蓉面頰,櫻桃嘴,一頭堪堪掩耳的短髮,劉海上那一縷漂白的銀髮,有著錦上添花之妙,讓她看起來充滿靈氣。還有那透射出些許驚慌的秋波,無形中更添女人韻味。
可是……清楚對方的樣貌後,楚陽心中卻疑惑不已,頓時雜念叢生。這大雨天的,這麼漂亮一個女人在這破廟裡幹嘛?就算是約會情郎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啊。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怎麼這麼眼熟呢?
有了!楚陽心中恍然,宇航服!對,她身上穿的絕對是宇航服!可是她沒事兒穿宇航服幹嘛?難道她是穿越到地球的外星人?這也不對啊,她剛纔說的明明是漢語,不會是宇宙的通用語言就是漢語吧?
“恩,不用擔心,只是出了點小狀況,沒事,我立刻就能解決。”恢復正常的女人,氣定神閒衝著自己的衣領說了句讓楚陽摸不著頭腦的話。而且她這次說的竟然不是中文,而是純正的美國英語。
言罷,女人用防色狼般的眼神盯著楚陽,身體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輕輕打開航天頭盔,美目含火,死死的瞪著坐在地上的楚陽,冷冰冰的說道:“我,不追究,你剛纔恫嚇我的,罪責,不管,你,是誰,現(xiàn)在,請你,馬上離開!”女人的漢語說的很是生硬,堪比牙牙學語的孩童。
一聽這話,原本還想發(fā)揮風度主動道歉的楚陽一下就怒了。他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現(xiàn)在有聽到這種話,他怎能不生氣。什麼叫不追究我的責任,老子還不追究你的責任呢!中國話說的那麼差勁,英語說的倒是利索!媽的,不就是個假洋鬼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讓我走我就走啊?這廟又不是你家開的,老子憑什麼聽你的!”楚陽站起身來,輕輕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說話的同時,一臉鄙夷的看著眼前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原本呢,老子是準備馬上離開的。可是現(xiàn)在,哼哼,小爺我還就不走了。”楚陽說得一口純正的倫敦地方英語,言罷,毫不理會驚訝的女人,徑自走向小廟。
聽到楚陽那一口純正英語,女人微微一愕,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山村會出現(xiàn)楚陽這樣的“人才”。眼見楚陽徑自朝小廟走去,不知爲何,女人忽然大急。
“你不能進去!”大喊出聲的同時,她已擋在了破廟門前。
“Why?(爲什麼)”楚陽怒喊一聲。這女人也太不講理了,她能躲雨,憑什麼我就不能?再說了,這小廟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憑什麼讓老子離開。
話音未落,只聽“嘭——”的一聲炸響。楚陽下意識看向聲音的出處,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心臟猛地一陣狂跳。
槍!那是一把連愛好軍事的楚陽也叫不出名字的純黑色大口徑短槍!槍的外形有點像沙漠之鷹,可是那槍的口徑就有點太誇張了,由於宇航服的手關節(jié)粗大,所以槍的扳機被設計成了與槍柄相連的裸露樣式。而現(xiàn)在,那黑洞洞的槍口卻正正對著楚陽。
“咕——”楚陽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心中暗罵,媽的!這小妞怎麼會有槍!?她到底是什麼人?幸好剛纔那槍之時警告,要是打在自己頭上的話……估計自己現(xiàn)在已經是無頭屍了。
“我現(xiàn)在命令你馬上離開!不然,哼哼……”有槍在手,女人的底氣十足,有恃無恐的厲聲命令著,說著還示威似的揚了揚手裡的槍,破口大罵:“Get,out!(滾)”
可是一件讓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楚陽放在胸口的手突然抽了出來,再看他的手上,同樣多了一把槍,那是一把裝有望遠瞄準鏡的“巨蟒”式左輪手槍。
要知道,中國不像美國那樣隨便,國內對槍械的管制可是異常嚴格的。除了國家暴力機關之外,其他人持有槍械,那就等於犯罪。
再說這把槍,這可是楚陽費盡心機才從他那位家世不凡的舍友那兒訛來,另外還有一百二十發(fā)最廣泛的警用子彈,現(xiàn)在正盤在他腰間的軍用皮帶上。
楚陽當仁不讓的指向女人的頭部,冷笑不斷的同時,毫無風度的謾罵出聲:“臭娘們,有槍就了不起啊!來啊!媽的!有種的你就開槍啊!看看誰先死!”原本他是打算離開的,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穿著宇航服,而且還能夠持槍,這都說明對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可是對方的辱罵,卻讓他心中陡然間升起了一股無名火,這纔不顧一切的跟對方對峙起來。
“會幾句英語很了不起嗎?媽的,身爲中國人竟然不說中國話,真不知道你爸你怎麼教育你的!用英語罵人很爽是吧!好,很好!那你就給老子聽著!”楚陽極度囂張的大吼著。
“你媽的。”楚陽說的是韓語。
“幹你祖宗!”這次說的是德語。
“臭婊子!”法語。
“……”日語。
“……”俄語。
……
足足八種語言,楚陽挨個罵了一遍。就在楚陽罵的起勁兒時,老天彷彿要跟他作對似的,突然響起一聲石破天驚的炸雷,閃電好像劈在了附近的什麼東西上,電光與雷聲同時被兩人感知。說巧不巧的是,那道從天而降的閃電不偏不倚,魚貫而入,毫無保留的竄進了殘破不堪的山神廟內。
電光閃,金芒起,破敗不堪的小廟彷彿太陽一般,突地迸射出萬丈金芒!方圓百米,瞬間便被籠罩在刺眼的金芒之中……
炸雷之後,楚陽只覺雙耳轟鳴,滿眼的金星讓他成了名副其實的瞪眼瞎子,楚陽很奇怪,自己怎麼沒被閃電劈死。
這一刻,風停了,雨頓了,華麗的閃電不見了,滾滾的雷聲也默契的跟著消失了,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咻——”的一聲,耀眼的金芒與其來時一樣突然,瞬間消散了。
破敗的山神廟外,方圓百米內的地面物體,仿若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Ass!(蠢驢)”這是楚陽恢復聽力時,聽到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緊接著,他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前一黑,身下一軟,便失去了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