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向東向東
丁默亞當公使這幾年，可沒白當；因爲他家在美洲西海岸的進出口外貿生意，幾乎是半壟斷的，沒人能搶得過他家的。嗯，即使是其他家，凡是能插手這一塊生意，又都是和老丁家是深度合作關係，不分你我的。
就賺錢而言，徽商幾大家族中，說不定，就是他丁家，得到的實惠最多吶。嗯，老胡家，在歐洲與美洲東海岸的佈局謀劃，有點過於立足長遠；未來，也許會潛力更大；但是，就眼面前的短期利益而言，短平快、落現燒，倒是丁家來錢最快當；不幾年，就賺得盆滿鉢滿的了呀。
嗯，甚至，賺錢賺得他丁默亞老兄，還賺出點境界來了；讓他對賺錢的興趣，慢慢有點轉向了；覺得吧，只知道賺錢，那也太俗了；嗯，再掙更多的錢，那也就是個數字了，是時候該有點別的什麼追求了。
他也聽到江湖傳言，說原來他們的徽商老兄弟、老夥伴，大夏國啓德市市長汪百齡，又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要升官做大夏國的第三把手，做堂堂的一國總理了；嗯，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宰相了，當朝一品了汕。
這消息傳來，可把丁默亞丁大掌櫃給饞毀了、饞壞了！
嗯，自己這公使，現在的級別，是正五品，要說也不低了；擱以前，都開心得不要不要的了；可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差距也忒大了，這還讓人怎麼回徽州老家啊！
國人對當官的執念，和對土地的執念，其實都差不多的，都是魂牽夢縈的。嗯哼，學而優則仕，商而優亦則仕汕嘛；一句話，連村頭二傻子，心裡都想著要當官的。
嗯哼，爲什麼在我大清，有那麼多人，腆著臉，去做帶路黨和包衣奴才呢；嗯，就是“想當官”這惡魔般的執念，給禍害的呀。
要是哪一天，我大清胡人，腦子抽抽了；下一道聖旨說，不管是什麼讀聖賢書的儒生，還是賣祖宗、賣屁股的帶路黨和包衣奴才，都不給機會當官了；嗯，當官必須是血統純正的長白山蠻人才可以。
哼哼，一夜之間，這些人保證全部都會成爲“反清義士”了；立馬就起來造反了，高舉“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正義大旗了。
（嗯，至於在後世，很多年以後，還出現了一兩個，很奇葩的，自帶乾糧的，喪家的我大清的最後一個泛包衣奴才；那還真是人家的天賦人權，必須尊重人家的趣味選擇。嗯，你還不能生悶氣，不能心裡堵得慌；更不能心中不忿地，罵人家給虜酋一天天跪舔著寫書、樹碑立傳“兒欲何”？還要年輕氣盛地，打某個老傢伙耳光。）
丁默亞老兄自然也不例外，也是很想當官；而且，最好是當上，跟汪百齡差不多一樣的大官。不然，心中老大不服，覺得臉上無光，無顏見江東父老。
可是，這樣的機會，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那咋辦呢？
在夏威夷沙灘上，半瞇著眼睛吹海風的他，滿腦子的，一天天地，就是琢磨這事；後來，某一天，無意中讀古書，翻到了呂不韋的故事，讓他眼前一亮。嗯，對頭，師法古人，沒機會要上，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
嗯，從此以後，他就每天，一有空，就拿著一張美洲地圖，沿著它的西海岸，從南看到北，再從北看到南。
嗯，還時不時地，自己跟自己唸叨，自己跟自己嘀咕；嗯，當然，他心裡還挺能擱住事，能藏住點事，從不跟人亂說。自然，別人也就無從知道，他到底把誰家給賊惦記上了。
雖然，如果他想當那個勞什子夏威夷王國的首相，是輕而易舉的；但是，不要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嗯哼，我們的丁大掌櫃，還不至於，這麼沒追求，這麼沒出息，這麼螺螄殼裡做道場。
楊孟晗既然已經點名了，坐在一邊，話不是很多的丁默亞，就不好太沉默不語了；儘管有些事，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想清楚，想通透；嗯，而且，今天的人，還是有點太多了。嗯哼，他的作風，一貫謹慎，堅信一句話，君不密而失其身。
丁默亞沉吟一會：幼鳴，夏威夷那邊，沒有什麼問題；我們甚至都沒有刻意地往那邊移民。往往都是移民船經過時，各自丟下來三五個，身體一時不適的，不適合再繼續長途旅行的；慢慢的，就這樣，積沙成塔；好幾年持續下來，現在，島上華人已經有大好幾萬人了。嗯，雖然人口還遠遠少於本地土著，大概只佔到人口不到三成的樣子。但是，本地土人，比較原始，連文字都沒有，很容易被我們引領同化的。嗯，土人還不太開化，也就野蠻一些，喜歡爭鬥、打架、械鬥什麼的；尤其是現在，愛喝上啤酒以後。嗯，也讓我們華籍警察，藉著執法，不聲不響地，給弄走了不少。
楊孟晗：夏威夷那邊，就這樣和風細雨，慢慢和平演變，是最好的，此乃上上之策；嗯，只要保證這個戰略要點，不要脫出掌控，就可以了；倒沒什麼必要滴，吃相很難看地，要其江山變色；其他的，就不用著急，慢慢來吧。
丁默亞又沉吟了一會，慢聲細語地說道：幼鳴，美洲的東海岸，由於歷史的原因；比之西部，人口分佈是要多很多；短時間內，那邊的商業價值，肯定高很多的。但是，恕我直言；要是從移民拓殖的角度來講；老胡他們搞的這個，將要花費很多人力、財力、物力的加勒比海行動戰略計劃；在下認爲，多少有點走偏了，有點捨近求遠了汕。
嗯哼，丁默亞這話，肯定有道理；但是，南北美洲西海岸，一上去，就是一條高峻巍峨的大山脈擋路，西海岸濱海地形，狹窄逼仄；往內陸開進的道路，也是曲折難行。拓展空間與拓展的經濟價值，當然遠遠不及在它的東海岸。
而且，楊孟晗這加勒比拓殖，更多的成分還是掛羊頭、賣狗肉吶；一開始，更多的，是奔著給美國牛仔報復性的添堵添亂去的；還真沒想到，要跟西方人，正面角力；要在美洲想什麼歪主意，拿下一塊很大的地盤。
嗯，這個肯定很難的，幾乎難於上青天；連高盧雞那樣的當今全世界數得著的列強，在那邊，都找不到一塊適合長期拓殖、安置移民的地盤；何況咱這，人生地不熟的，千里迢迢而來的，細胳膊細腿的東方人了。
嗯？難道，丁大掌櫃，在那邊待得久了，深思熟慮之下，腦洞打開了，有什麼天才的奇思妙想，或者，有什麼匪夷所思的高招、妙招不成？
楊孟晗：嗯，繞道美洲東海岸，海上路途，肯定遙遠很多；但是，到了那邊，可以是商業貿易與地盤拓殖，兩頭兼顧。嗯，如果是從美洲西海岸上岸，短期內只能是移民拓殖爲主，雙邊貿易是很有限的。而且，美洲的地形，也挺怪的；西海岸，從北美到南美，是一條蜿蜒萬里，南北縱橫的山地與山脈，稱爲科迪勒拉山系；該山系的北美部分稱爲落基山脈，南美部分稱爲安第斯山脈。所以，老天爺不是很公平；從太平洋這邊上岸，往裡面走，可費勁了的。嗯，現在，移民還不夠多，還看不出來；要是再過幾年，人口一多，到了一定地步，海邊地盤，還是過於侷促了。
丁默亞：幼鳴，有幾個地方，在下提請各位長官關注一下；一是加拿大的西部太平洋沿岸地區，雖然，英國人兩百年前就來過了；一百多年前，就宣示了主權，其他國家也存認了。但是，那裡，原來幾乎是無人區；現在，也是隻有爲數不多的華人，在那裡伐木、放牧、捕魚、打獵和種植春小麥。嗯，我們華人移民自己，在我們的引導下，組成了自治社區和國民自衛隊。嗯，偶爾小貓兩三隻的遊蕩過來的白種人，根本不敢炸刺。嗯哼，那些白狗子，稍微讓我們不爽；我們歪歪嘴，都不用自己動手；他們就成了印第安人的活靶子、下酒菜了，印第安兄弟會把他們虐得欲仙欲死。
楊孟晗：我們已經能和當地的印第安人，進行溝通與交往了嗎？
丁默亞：和相鄰的幾個部落溝通，問題已經不大；已經有我們這邊的華人，學會了簡單的幾句他們語言的；也有他們的半大孩子，學會了我們的語言。嗯，跟他們交往，做點小生意的，主要是劉阿源劉麗川的手下。我們和印第安人打交道，也不蒙他們、騙他們；加上都是黑眼睛、黃皮膚，也有天然的相互信任感。嗯，他們主要是拿些毛皮、鹿茸、花旗參等山貨，交換日用品和糧食。嗯，也有咱們這邊比較窮的移民，買不起老婆的，就娶了印第安部落女人做老婆；一來二去的，大家走動的就更多了。
楊孟晗：剛纔你說的加拿大西部，英國人的軍艦，沒有航行到哪裡，在那一帶巡邏嗎？
丁默亞一笑：目前爲止，已經有三年了，沒用發現一艘英國軍艦，來過這裡。間或，偶爾有一兩艘英國籍的武裝商船，遊蕩到這裡，來碰碰運氣。嗯哼，我們豈能放走他們，讓他們回去，有機會通風報信涅；嗯，一不小心，他們肯定就出現海難了，那是必須的。嗯，印第安人對白種人更是不友好，那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即使武裝商船上，偶爾有漂流逃生上岸的，也是走不出這茫茫原始森林的。
楊孟晗：嗯，默亞兄，加州和美國西海岸，現在有多少華人？
丁默亞一樂：準確的數字，肯定沒有。怎麼說吶，實際上，西海岸那邊的華人，來源還挺複雜的；嗯，但他們都自稱華人，連夏威夷人土人上岸後，也都這樣事的；打死也不存認，自己不是華人。毛估估吧，加州華人不少於兩百萬，整個美國西部，不少於三百萬；佔當地人口比例，大約在九成左右。嗯，這個數字，不包括加拿大西部的二三十萬人口。還有，拉丁美洲西海岸各大港口，加起來，大約也有個百十萬人。
嗯哼，這麼說，向東走的移民，還不少吶，比去馬達加斯加的，多出來不少；嗯，也對，向南走的，不少人，跑到大夏就不肯走了汕。
這麼說，華人佔到眼下美國總人口的十分之一了，這個比例可不低了呀。
眼下的美國，也就是東部，人口還稍微多一些；中部密西西比河兩岸，大片大片的地方，一片荒涼，一片空曠，幾乎是無人區；間或有幾個，很原始、剽悍的印第安部落，在這裡出沒；嗯，這裡是他們傳統的狩獵場，也是他們部落之間，相愛相殺的廣闊戰場。
丁墨村：我們移民，現在，是沿著海岸線，散步的各處都是；也不是在美國這一棵樹上吊死的；也是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尤其是在拉丁美洲，我們的布點，已經不少了。當然，很多國家，還是太小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嗯，當然，像美國這樣的，體量也太大了；就是我們想吃，也是吃不下的，會撐著、噎著的。
這話說的，哪有這麼將將好的，大小合適，正合你胃口呢？
你不會以爲，紅毛大仙，是你們家管家啊！
丁默亞：幼鳴，新格林拉達共和國，國土面積一百二十萬平方公里，差不多是馬達加斯加的兩倍；嗯，人口也就三四百萬，其中，一半還是本地印第安人，和少部分非洲黑奴。嗯，就是所謂的白人，七成以上，也是以混血爲主。嗯，還有就是其東面的鄰居委瑞委拉，面積差不多，人口更少，只有兩百多萬。而且，他們的科技，並不發達；技術水平，連紅毛都比不上，差老大一截吶。
嗯哼，這丁大掌櫃，是不是把西班牙裔的這兩個殖民國家，當軟柿子了？
他們沒那麼容易，任你拿捏吧？
丁默亞：我知道，幼鳴老早就開始，關注美國國內局勢；不錯，美國南北，已經勢同水火，是沒法在一個鍋裡撈馬勺了。
楊孟晗：默亞兄，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丁默亞：原因很多，錯綜複雜；還真有點剪不斷、理還亂。解讀很多，也確實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我在美國這麼久，發現一點，美國人在報紙上，長篇累牘，說的大道理，也都是帶坑的；並不見得，是他們內心真正的想法，只是說得煞有介事、冠冕堂皇而已。嗯，我是發現了，他們信口開河、開黃腔的時候，還真是不少。
楊孟晗：那你認爲，造成美國南北分裂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丁默亞：國家控制權和宗教控制權。嗯，美國人口是一個大熔爐，來源成分複雜；就是美國的宗教派別，也是派系林立；嗯哼，就沒人說得清楚，美國到底有多少個宗教派別。天主教，我們就不要說他了；就是新教，也有兩個主流派別；即來自英國的聖公會，和來自法國、荷蘭等地等地的長老會。嗯，北歐五國日耳曼系的馬丁.路德宗新教，跟英國聖公會同宗同源。
楊孟晗：我的印象中，就是來自大不列顛王國的愛爾蘭人、蘇格蘭人、威爾士人，也都是天主教徒，跟盎格魯.撒克遜人不是一條心，是吧？
丁默亞：嗯，天主教徒中，也有不少贊同宗教改革的；但是，天主教徒中，凡是贊同宗教改革的，信仰的新教，都是長老會派別信徒；所以，長老會派別，也叫歸正宗。尤其是在拉丁美洲移民當中，原來的天主教徒，這種現象最普遍了；他們一旦信仰新教，普遍都是長老會信徒。
楊孟晗：這樣說來，在美國人口中，不但正宗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口，比例已經不佔優勢；連宗教人口上，信仰比例更是處於劣勢，是吧？
丁默亞：如果是長老會，加上教義解讀相近的天主教，優勢非常明顯；幾乎是壓倒性的優勢的，尤其是在法裔、西班牙裔，以及蘇格蘭裔、愛爾蘭裔佔多數的南方，處於絕對統治地位。嗯，這些年，長老會系的總統候選人，勝率也比較高一些。
楊孟晗聽著，算是徹底想明白了，美國內戰的美國佬打死自己都不會承認的真正原因；嗯哼，信仰聖公會教派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必須痛下殺手，摧毀長老會；不然，若干年後，就沒聖公會什麼事了；美國，就無聲無息地，發生顏色革命了；都特麼變成不講法語的法國人了。
這也說明了另外一個問題，爲什麼在南北戰爭期間，有高達數十萬人的日耳曼移民，作爲志願僱傭軍，加入到了北方，爲之拼命浴血奮戰。
如果你非要把它解釋爲，他們這種行爲，就是爲了黑奴兄弟的人權和自由，爲了他們的翻身得解放，而不怕犧牲的，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那灑家只有呵呵了，算你狠！
這也是，爲什麼，英國佬在美國南北戰爭時；他的政策，那麼搖擺不定，或陰或晴，一日三變。從國家利益上，他要支持南方，分裂美國，保證自己一家獨大的世界領袖地位；把有可能成爲世界強國的美利堅合衆國，扼殺在萌芽之中。可是，從宗教文化認同上，他又必須真正支持北方，打擊南方宗教異端；嗯哼，鬼佬眼裡可是不揉沙子的；宗教異端，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沒有絲毫猶豫的，沒有道理講的。
所以，美國南北戰爭，首先造成了英國內部“理想派”與“現實派”的嚴重分裂；嗯，是真正的族羣撕裂。
當然，促使這個天平，最後不平衡的；是我們偉大的拿破崙三世陛下。那幾年，他就處於夢遊狀態，不知怎麼地，就跟苦歪歪的墨西哥兄弟，較上勁了。而死死忘記了，在聖.路易斯安納老殖民地上，苦苦支撐、掙扎的法蘭西同胞，和長老會教友兄弟姐妹們。
其實，當時，他只要像法國曾經支持美國獨立那樣，稍微用點心的，支持一下南方；已經充分準備的南方，根本就不會那樣，輸的一塌糊塗的。
而且，聖.路易斯安納殖民地，說不定，真就讓法蘭西帝國，順手收回來了。嗯哼，比滅了墨西哥小兄弟的價值與利益，大了不知多少。
志大才疏的拿破崙三世，耽誤了自己，耽誤了法蘭西；更耽誤了美國南部無數的，在硝煙炮火中，浴血奮戰的好幾年的，絕望無助的，長老會教友兄弟姐妹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