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可大大出乎衆(zhòng)人意料之外。來不及打探誰是誰非,先救人要緊!
賀玉堂三步兩步搶上前去,卻喜這河沿甚淺,只沒到胸口,卻見那兩人落水之後,慌亂了一下,不用人救,都站了起來。卻都弄得跟落湯雞似的,狼狽萬分。面子裡子,全跌了個乾乾淨(jìng)淨(jìng)。
路人乙在水中站定,抹一把臉上的水,顧不得斯文有禮,破口大罵,“你到底是哪家的臭丫頭,我是哪裡招你惹你了?你居然下此毒手?你這是要謀害人命啊!我,我要到官府告你去!”
“你又是哪家的臭小子,自己站不穩(wěn)跌進(jìn)水裡,還要拉我墊背,我又是哪裡招惹你了?說我謀害你,你有什麼值得我謀害的?明明是你謀害我!你要告我是不是?那好啊!本姑娘還就陪你走一遭!讓縣官來評評理!”
“你……你顛倒黑白,倒打一耙!方纔明明是你推我!”
“你自己站不穩(wěn)就不要誣賴人!就算是我推你又怎麼了?你一個大男人被我這小女子輕輕一推就倒了,你好意思麼你?”
“你……誰象你這麼……這麼五大三粗!一個女孩兒家一身的蠻力,你也不覺得羞恥!”
“你!你怎麼不說你這瘦猴樣的,你還算男人麼你?”章大小姐真是氣急了,在水裡向前張牙舞爪的,“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
“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二人袖子一挽,準(zhǔn)備展開水中大戰(zhàn)。
賀玉堂和那位小桃姑娘甚覺丟臉,不住勸解,“行了行了!快上來吧!都把人招來了!”
兩個幾乎喪失理智的人終於恢復(fù)了幾分清明,再一看岸上,真有那好事者瞧著他們哈哈大笑,也顧不得有仇報仇,爭先恐後往岸上爬。
賀玉堂一手一個給拖了上來,“都快些回家換衣裳吧!”
還用他多說,章大小姐已經(jīng)以袖掩面,奪路而逃,賀玉堂忙追了上去。
另一邊,美麗的小桃姑娘亦嗔亦怨,“小虎哥!”
路人乙也只來得及說一句,“你放心,諸事有我。”便快快逃回家去。
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出門不吉!章大小姐從落孃胎到現(xiàn)在從未如此狼狽過,只覺這短短的一路幾乎把一生的臉面都丟盡了。
幸喜,她回到客棧時,張家那六口還在酒樓大快朵頤,未曾瞧見。
賀玉堂很知趣的送她進(jìn)了門,吩咐夥計送上熱水,多的一字不說便告退離去。
待章清亭收拾乾淨(jìng),怒火在心頭熊熊燃燒,把路人乙罵上了千遍萬遍。
與此同時,路人乙也在家中詛咒章清亭。
也許是兩人的怨念都太強烈了,總之,都是一個勁兒的打噴嚏。
張家六口吃得滿嘴流油,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回來時,就聽見隔壁不停的“啊啾”聲。
“閨女!你這好端端的怎麼著涼了?”張發(fā)財有虛無縹緲納悶,那賀大爺領(lǐng)她上哪兒了?
“少囉嗦!”章清亭應(yīng)得咬牙切齒,森森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張小蝶壯著膽子在門口關(guān)心了一句,“大姐,要不讓夥計燒碗薑湯來吧?你這怕是要著涼。”
章清亭也覺得有些鼻塞眼澀,想著明日事情仍多,也不逞強了,“那還不快去!”
張小蝶領(lǐng)命去了。不一時奉上燒得滾滾的濃薑湯,還記得放了不少紅糖。
章清亭一面喝一面罵,下回要她再到那個路人乙,非把他扒皮抽筋不可!賀玉堂的求婚,卻給扔到了九霄雲(yún)外。
今日上擂臺,張家閨女的狀態(tài)卻有些欠佳。鼻塞眼慢,精神萎靡,分明是生病之兆,讓本來已經(jīng)一邊倒,要買她獲勝的盤口有些猶豫。
於掌櫃看著有些擔(dān)心,薛子安躲在簾後指點,“張姑娘這是欲擒故縱之計,若是一點懸念也無,最後突然翻盤,未免懷疑咱們從中做假。她這麼一弄,最後即使輸了,也是情有可原,別人也懷疑不到我們頭上!”
“高!實在是高!”於掌櫃恍然大悟,一挑大拇哥拍著馬屁,“這張姑娘從前還真小看了她,竟有如此心機(jī)!要不是三爺您慧眼識美人,豈不平白放過這樣一個人才?咱們賭坊要是有了她,那可當(dāng)真是如虎添翼!”
薛子安唰的一聲甩開灑金大摺扇,半掩了面低聲道,“我讓你準(zhǔn)備之事,可都準(zhǔn)備妥了?”
“三爺放心!這前後左右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到時任她插上翅膀也飛不出您的手掌心!”
“嗯!”薛子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也別大意了,讓夥計們都打起精神來!傳我的話,就說事成之後,爺有重賞!”
“那就先多謝三爺了!”於掌櫃諂媚的一笑,“只是咱們這邊好辦,您家裡頭……可得留著神!”
“這個我卻心裡有數(shù),到時過上一半半載的,生米早已煮成熟飯,不怕芷衡不依!只是這之前,可千萬一點風(fēng)聲不能漏出去,知道麼?”
“您放心,我就是沒嘴的葫蘆,包管半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
薛子安微微一笑,再投向章清亭身上的目光時,卻多了一份貪婪與奸詐。
章清亭可沒他想得那麼神,裝病來混淆視聽。
張蜻蜓留下的這副身材雖然強壯,昨日本來著了涼也算不得什麼,奈何章大小姐卻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生了一晚上的悶氣,弄得氣鬱肝結(jié),才當(dāng)真顯出了幾分病態(tài)。
昨日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忘了一樁原本極其重要之事,今日少不得要添點麻煩,章清亭心裡惱火之極,面上偏偏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一開局,險險讓人搶先胡了去,把章大小姐嚇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暫時摒棄那些雜念,全力以赴對待面前的牌局。
雖說前兩日已經(jīng)幫賭坊賺了不少銀子,但章清亭心裡很清楚,這是一羣吃人不吐骨頭的狼!這要是沒按說好的完成這三場牌局,恐怕最後還是脫不去幹系。
可是今天說來也怪,不僅賀玉堂沒來,連趙王氏也不見蹤影。章清亭人雖在臺上,但一直有關(guān)注到下面的動靜。
賀玉堂許是昨日討個沒趣,今日就不來了,但那趙王氏呢?最好有事絆著她,每回一見到她那如狼似虎的目光,都令章大小姐極其不適。
第一局異常艱難的險險獲勝之後,章清亭此時七局已經(jīng)累計贏了二百一十兩紋銀。她故意起身,說債務(wù)已清,現(xiàn)又病著,實在不願再打下去。
早就報名預(yù)約了後兩局的人當(dāng)然不依,雖然有前七局失敗的例子,但賭徒們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總以爲(wèi)自己會是最後那個幸運的傢伙,沒有正式交手過,誰也不肯服輸。現(xiàn)在章清亭又表現(xiàn)得體力不支,這現(xiàn)成的便宜不佔白不佔!誰都想用十兩銀子博那一百兩,順便也一戰(zhàn)成名。
章清亭推脫了半天,還是被人強按著坐上了莊家之位。可這麼一番折騰,下面壓寶的人都有些猶豫,是到底是買誰呢?
但凡賭徒,不僅愚昧,還很迷信,就有賭坊請來的託在人羣中散佈謠言,說什麼張家閨女已經(jīng)怯戰(zhàn),下一局必輸無疑。那人還故意主動押了旁人贏,引得賭徒們個個意志不定,跟風(fēng)亂押一氣。
等真正開了局,章清亭卻打得輕鬆隨意,三招兩式便又贏一局。
這一下,可讓人羣炸開了鍋,第三局的人還沒上場,就紛紛倒戈投向了章清亭,幾乎是一面倒的壓她獲勝。
有一個本來報名上場的賭徒臨陣逃脫,想要以十八兩銀子的價格轉(zhuǎn)讓上場的資格,引得衆(zhòng)人鬨堂大笑。
“你們笑啥?這擺明了上去就是個輸局,有種你們現(xiàn)就接了去!”
“話可不能這麼說!”人羣裡的託在吆喝,“興許這一把贏的就是你呢!”
“這張家閨女怕是得了財神爺爺?shù)淖o(hù)持,要不怎麼這麼邪門?怎麼打怎麼贏!擺明是要送錢的,我爲(wèi)什麼要去?”
“你可真沒出息!”人羣中還當(dāng)真出來一人,拿著銀子接了這賭局,“這話聽得就沒志氣,早知如此,你報個鳥的名?白佔著茅坑不拉屎!便是輸了,不過二十兩銀子,值得這麼丟人現(xiàn)眼的?”
章清亭定睛一瞧,不是旁人,正是那天第一個願意出十五兩銀和她打馬吊的周大叔。他昨日也上了這個賭局,輸了二十兩。
這人雖好賭,但賭品卻不錯,章清亭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今日這最後一戰(zhàn)就便宜你了!
四人落座,擲骰開局。
章清亭有了必輸?shù)臎Q定,打得沒有負(fù)擔(dān),甚是輕鬆隨意。
不過她這最後一局,想要做成讓別人贏,倒比平常更加費神和刺激。見她皺眉苦思,第一張牌都出得異常謹(jǐn)慎和小心,旁人還以爲(wèi)是她體力不濟(jì),支撐不住,心中都有些忐忑。她的勝負(fù)可關(guān)係到場上大多數(shù)賭徒的輸贏,一舉一動都格外的牽動人心。
章清亭知道今兒這最後一局,註定許多賭徒要輸大發(fā)了。雖讓人惋惜,但她並不十分同情。
願賭服輸。
想不勞而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今天縱是自己不設(shè)這賭局,他們只要還賭一日,就留不住自己手裡的銀子。
看著這羣賭徒,章清亭不由得就又想起了張發(fā)財那個老夯貨。心中又是生氣又是嘆息,現(xiàn)在暫時是老實了,但依他那性子,恐怕日後還是忍不住要來賭的。要是不能把他這個惡習(xí)給滅下來,張家日後永無出頭之日!可就算是把他這惡習(xí)滅下來了,張家那幾人就能奮發(fā)向上了?
恐怕也很難!兩個小的不算,張羅氏懦弱無能,什麼也都做不了也做不好,張金寶和張小蝶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年輕只會狐假虎威,裝腔作勢,正經(jīng)事情一點也不幹。
一家子都是依賴慣了,又懶又饞,簡直就是爛泥糊不上牆!這一家子,若是離了自己,怕是日後真得沿街行乞吧?
不過,那也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
“張姑娘!該你了!”牌友見她遲遲沒有出牌,出言催促。
章清亭一下驚醒,看也沒看就隨手將手裡的牌打了出去。牌剛過手,她就暗叫不妙。
果然,“碰!”對家立即吃了她這張牌去,改變了起牌的次序。這一下,她辛辛苦苦做好的牌局又亂了。
糟糕!章清亭迅速算出,下一輪牌又該她胡!
這可真是麻煩了!胡牌是萬萬不能的,但要是不胡,一會兒被人復(fù)牌,非被揪出來造假不可。
這可怎麼辦?
章清亭撫額暗自頭痛,這難得想輸個牌,怎麼就這麼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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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十九)大小姐的秘密
章大小姐很是鬱悶,這到底該怎麼辦?
牌剛?cè)胧郑椭雷约汉耍伤F(xiàn)在絕對不能胡!怎麼樣才能不著痕跡的把這張要命的牌扔出去,又讓人一會兒都挑不出刺來?
一張好牌在手,卻如拿著燙手山芋般扎手,這短短的一瞬,竟漫長得似幾個時辰般難熬。饒是章清亭智計百出,一時也想不出好招來,皺著眉頭,急得小臉煞白。
“張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周大叔見她神色不好,關(guān)切的問了句,“是病了不舒服?”
病?!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章大小姐迅速鎮(zhèn)定下來,眼神一閃,就勢以袖掩面,假意打了個噴嚏。
“啊啾!”隨著響亮的一聲,纖手一抖,把那張要命的牌給翻到了桌上。
落子無悔!縱是事後翻盤也不關(guān)她的事囉。章清亭心中暗笑,很是感激周大叔。心想,我今日要不成全你贏,也算不得本事!
牌一落地,她還故作悔色,瞧著那張牌心疼不已。
讓其他幾人禁不住暗自疑猜,難道是不小心把張好牌打了出來?可有誰知章大小姐肚裡心事呢?
牌至尾聲,出牌都更加謹(jǐn)慎了。
周大叔起到一張牌後,似有些不敢置信,連手都開始哆嗦了。
章清亭斜睨著他,心中好笑,這怕是都輸怕了,連胡牌都不敢了,且讓他多想一會。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旁人卻不知情,還催促著,“老周!快點!”
章清亭溫言相勸,“這局就快了了,周大叔不妨仔細(xì)瞧瞧,可別出錯了!”
“啊……嗯!”周大叔額上的熱汗嘩嘩往下淌,把自個兒面前的馬吊牌一墩一墩的挪開,把最後一張牌加進(jìn)去,從左數(shù)到右,又從右數(shù)到左,來來回回瞧了兩遍,還是不敢出聲。
“周大叔可是胡了?”章清亭看著都替他著急,您就快點推牌吧!
周大叔擡手抹一把汗,嘴角抽搐了幾下,才能出聲,可那話也不太利索,“這好象……好象還真是……真是胡了吧?”
章清亭略略側(cè)身瞧他的牌,臉上故作驚訝,隨即黯然,“周大叔,您真的胡了!”
她率先把牌推倒,示意完局。
這一譁變,可讓臺下的賭徒們始料未及。
於掌櫃早在旁邊侯著,當(dāng)場宣佈比賽結(jié)果,周大叔可以領(lǐng)走紋銀一百兩!
而張家大閨女,辛辛苦苦打了三天九局,結(jié)果也只落得四十兩銀。啊不!只得三十兩,最後一局她也輸十兩銀。
這還是人家賭坊給她面子,瞧她孝心可憫的份兒上,沒收她每局的入場費。要不整個算下來,章清亭還得倒賠出去六十兩銀!
張家大閨女當(dāng)場宣佈,今日雖輸,但舊債已清,再不踏足賭局!
“可你怎麼會輸?”臺下輸急了眼的賭徒們把矛頭對準(zhǔn)了她,“明明前八局都在贏,這最後一局,你怎麼就能輸?”
這話別說章清亭不愛聽,連於掌櫃都聽不下去,“哎喲!這位大哥,您這話是怎麼說的?張姑娘是人又不是神仙,怎麼能保證盤盤都贏?你不能因爲(wèi)前幾局都買她贏掙了錢,就不許她也輸一場吧?這還講不講道理?”
“我不信她真會輸!我要覆盤!對!要覆盤!”
最後一局,下注賭輸?shù)娜酥鴮嵅簧伲娏t情激憤,於掌櫃也只得順應(yīng)民意,“那就覆盤!”
覆盤結(jié)果,果然不出章清亭所料,在她那關(guān)鍵的一張牌上,衆(zhòng)人瞧了無不扼腕嘆息。
“大夥兒可都瞧清楚了!張姑娘確實不是不盡力,只是偶然失手才輸了這一局!這也是天意,怨不得誰。難道她放著能贏,還故意輸不成?”
這一個噴嚏,損失的不止是章清亭,還斷送多少金銀!堪稱扎蘭堡史上最昂貴的噴嚏了,若干年後,還爲(wèi)人津津樂道,成爲(wèi)一大傳奇。
牌局已了,章大小姐覺得痛快之極,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張姑娘今天還是要銀票麼?”薛子安拿著空白銀票準(zhǔn)備填數(shù)蓋章。
“不用了!”章清亭一擺手,“今兒這錢不多,給現(xiàn)銀就行。”
“也好。”薛子安應(yīng)得痛快,轉(zhuǎn)手故意在她面前開了個大銀箱子,裡面金銀閃耀,迷人眼睛。
章清亭可一點也不稀罕,那裡不知榨乾了多少人的血汗,這黑心的錢她可不貪,淑女愛財,亦取之有道!
“麻煩三爺給我五兩的黃金一錠,再十個一兩的碎銀就行!”
薛子安微微有些訝異,卻仍是按數(shù)取銀給她。五兩的黃金只小小一錠,與十兩碎銀攏在一處,也不盈一握,“姑娘爲(wèi)何要這些碎銀?”
他將銀子遞了出去,章清亭卻不伸手來接,而是將手中的摺扇打開,平伸至前。薛子安會意,將銀放下,章清亭才收了回去,裝進(jìn)荷包裡。
“不過是家用罷了,多了拿的怪沉的,要用時再兌吧。”章清亭輕輕巧巧把話題遮掩了過去,重新施了一禮,“薛三爺,這些天多謝您的照拂,小女子感激不盡。唯願您生意興隆達(dá)三江,財源茂盛通四海!”
雖然心裡覺得這人不咋地,但都要走了,還是說兩句吉祥話,算是彼此留個再見面的餘地。
薛子安呵呵一笑,拱手回禮,“多謝張姑娘美言!姑娘日後有空,可一定要再來賭坊坐坐。姑娘放心,不過清茶一杯,朋友敘舊而已。”
章清亭本待一口回絕,卻又想著反正日後也很難相見,於是便虛應(yīng)下來,“那便後會有期了。”
再拜一拜,她正要告退。薛子安卻查覺到一絲微妙的不對勁,突然出言挽留,“張姑娘,你這些天也爲(wèi)賭坊賺了不少銀子,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這個榮興,請您吃個便飯?”
章清亭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又掩飾了過去,“實在不好意思,這連日勞累,實在有些消受不住。昨日又偶感風(fēng)寒,身子著實不爽利。現(xiàn)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領(lǐng)了,望薛三爺海涵!”
“啊!難怪今日見姑娘神情憔悴,這還真是病了?看大夫麼?要是不嫌棄,在下替你引見一位大夫如何?他的醫(yī)術(shù)可極是高明!”
他越是熱心的在這兒喋喋不休,章清亭就越是不快,這人是怎麼了?還跟牛皮糖似的黏上自己了?
“區(qū)區(qū)微恙,何勞薛三爺掛心?小女子並無大恙,已經(jīng)服過藥了,只要好好休息一番就會痊癒。”
“那既然如此,這樣吧!”薛子安還獻(xiàn)這份殷勤獻(xiàn)定了,“你就乘我家轎子回去!雖說才過了處暑,但外頭這大日頭還未落山,若是又中了暑氣,反倒不好了,張姑娘可千萬不要推辭!”
“如此多謝薛三爺?shù)拿酪饬耍 闭虑逋d悶不已,這真是急病遇上慢郎中,越著急越給她找事!當(dāng)下只能先支應(yīng)過去。
薛子安眼中微有得色,親自把她送了出去,眼看著她上了轎,這纔對旁邊一使眼色,兩個夥計遠(yuǎn)遠(yuǎn)的就尾隨了上去。
沉住氣!章清亭在轎中做了幾個深呼吸,腦子飛快的算計。
加上今日這六十兩銀,這三天一共進(jìn)賬二百四十兩了。這筆資財,足夠保證自己三五年內(nèi)衣食無虞。
至於剩下的那三十多兩銀子,就留給張家那六口吧!足夠他們一年的飯錢了。
章清亭撩開簾子,瞧那日頭,應(yīng)剛交申時。現(xiàn)回一趟客棧也好,昨日生氣,什麼事情都沒安排,現(xiàn)回去交待一下,自己走了也算是仁至義盡。
章大小姐打定了主意,穩(wěn)坐轎中,開始盤算脫身之計!
章清亭想得很清楚,張家這六口太劣質(zhì),她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精力去教導(dǎo)他們一家走上正途。
何況章大小姐也是享用慣了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北安國,好不容易賺到了一筆銀子,她爲(wèi)什麼不自個人獨吞,而要和那六口人一起分享?
要不,她爲(wèi)什麼要煞費苦心的出謀劃策,幫著銀鉤賭坊掙銀子?章清亭在答應(yīng)幫張發(fā)財還債時就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
對於這家人,絕對再不能這麼無條件的扶持!幫他們了卻債務(wù),並留下銀錢已經(jīng)是極大的恩義了。
未來的日子,章清亭要替自己好好考慮。
所以在和薛子安談事時,她故意把張金寶支了出去,這幾日也只收銀票,不拿現(xiàn)銀,爲(wèi)的是什麼,爲(wèi)的就是方便跑路!
前幾日在客棧裡,她看似和夥計們漫無邊際的閒侃,其實等張家六口不注意時,她細(xì)細(xì)打聽了這扎蘭堡一帶的水陌交通。
扎蘭堡位於北安國的右上角,也是一個大鎮(zhèn),水陸交通都還算是便利。不過走陸路得租用馬車,或是單獨包車,或是等三五個同路人集結(jié)成羣。無論是哪一種,對章清亭這樣一個單身女子來說都有諸多不便之處。萬一那車伕或是同夥起了黑心,走到哪個荒郊野嶺的把她拋下,或是劫財,或是劫色,再狠一點,來個殺人滅口什麼的,她可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
相對來說,還是坐船安全點。就在客棧不遠(yuǎn)的碼頭上,每日早晚各有一趟船送人從二道子溝入荷花江,順江而下,只要半日工夫,便到一個叫永和鎮(zhèn)的大碼頭。那兒轉(zhuǎn)車轉(zhuǎn)船都極是便利,不消三五日後,便可直達(dá)北安國的京城承平。
章清亭可是在大地方住慣的人,就算做了北安國的臣民,她還是認(rèn)準(zhǔn)了一個理:不論是嫁人還是謀生計,哪個國家最多機(jī)會的絕對是京城!
良禽擇木而棲,章大小姐的木頭已經(jīng)擇定,那就是——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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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金蟬要脫殼
按章清亭原本的計劃,昨晚便該安排好一切,今日牌局之後,就直接從賭坊把張家六口甩掉,去碼頭搭船。
至於路引,她前幾日就使了幾個錢,偷偷哄著客棧裡的一個小夥計,拿著人口簿子去找保甲給張家每人都開具了一個。保甲還以爲(wèi)張家要遠(yuǎn)行,也沒多疑,辦得非常順利。
這憑證有了,錢財也有了。章大小姐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行李那是不用的,只要有錢,還怕買不著東西?拿著個包袱還容易引人懷疑。
不過總也有些東西需要準(zhǔn)備,那一日,把張金寶打發(fā)走了之後,章清亭去了趟銀樓,訂購了幾樣?xùn)|西,本說好第二日就去拿的,今兒走之前無論如何得去一趟了。
到了客棧,夥計們自擡著空轎子回去。
一直跟在旁邊的張金寶羨慕的問,“大姐,這坐轎子到底是個什麼味兒?”
這讓人怎麼回答?章清亭橫他一眼,自進(jìn)去了。
張家那五口都在哩,知道章清亭贏了三十兩,都很高興。
張小蝶喜孜孜的道,“大姐!咱們現(xiàn)在有六十多兩銀子了,是把家裡的房子修一修回去住,還是繼續(xù)住這客棧裡?”
“當(dāng)然是回去!”張發(fā)財傷養(yǎng)得差不多了,嗓門也響亮了起來,“這兒再好,畢竟也不是咱們自己的家!還得費房錢!”
“我說就不如住這兒!”張金寶插言道,“咱那破家,有什麼好回去的?整個房子都糟透了,哪是幾兩銀子能修出來的?不如住著客棧,乾乾淨(jìng)淨(jìng),有人打掃還管著一日三餐。什麼都不用操心!”
這話得到所有小一輩的支持。
“你們年輕人就是忘本!”張羅氏在一旁哼哼嘰嘰,“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那可是祖上傳下來的地方,怎麼能不回去呢?”
“你捨不得那你自己回去呀!”張金寶不客氣的反將她一軍。
張羅氏不高興的嘟囔著,“俺大閨女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這也代表了張家所有人的心聲。
章清亭冷冷的掃了這一家子一眼,難得好心的出言提醒,“住這客棧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是這銀子吃完了怎麼辦?”
六口人都幹眨著眼看著她,章清亭沒好氣的道,“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神仙,總有辦法變出銀子來。要是哪天我掙不出銀子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六口人上下左右各自移開目光,都不吭氣。
“難道都準(zhǔn)備喝西北風(fēng)去?還是蹲在街邊做叫花子?”章清亭難得的想要教化教化衆(zhòng)人,先把矛頭指向大弟弟,“張金寶,你今年也有十七了。沒幾年,也是要娶媳婦的人了。且不說你這樣,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給你,就算有人不嫌棄了,你要怎樣才能養(yǎng)活妻兒?總不能成天就這麼遊手好閒的無所事事吧?”
“就是!”張發(fā)財見有了攻擊目標(biāo),以爲(wèi)是大閨女要整治這大兒子,立即跳出來幫腔,擺出做家長的款兒,“那個金寶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回跟著你姐,好好學(xué)學(xué)殺豬去!”
“哎!”這下張金寶應(yīng)得倒很是痛快,“大姐,以後你幹什麼,我都跟著去!”
哈!章清亭給氣得樂了,這一家子,敢情還是把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
罷罷罷,也不用浪費脣舌了,這完全是雞同鴨講!
她轉(zhuǎn)頭道,“張小蝶,你跟我來一下!”
張小蝶見她臉色不好,甚是害怕,瑟縮著往後退卻,連聲音都打著顫,表著決心,“大……大姐……我,我往後一定學(xué)針線去!”
章清亭剜了她一眼,“你愛學(xué)不學(xué)!快過來,難道我還能吃了你?”
她先回了隔壁自己房裡,張發(fā)財把張小蝶一推,“大姐叫你去你就去!就算罵你幾句又不會少塊肉!快去!”
張小蝶扁了扁嘴,還是老老實實跟過來了。
“把門關(guān)上。”章清亭從袖中拿鑰匙把那梳妝匣子開了。
原來這是要用錢呀!張小蝶心裡一塊石頭立即落了地,麻利的關(guān)了門,小跑到大姐身邊諂媚的問,“大姐,這是要幹嘛?”
章清亭拿起匣子上頭一格的胭脂水粉,指著下面的銀錢道,“這裡一共還有二十多兩銀子,省著點用,一家子在這客棧住上一年半載的是夠的。人口簿子也擱在這兒,我現(xiàn)把這鑰匙交你手裡,你把這匣子收好,千萬別給人摸了去!尤其是你爹,一定得防著他!”
張小蝶嚇著了,“大姐,你把這……這麼多銀子給我……我保管?”
真沒出息!章清亭心中暗罵,卻還是和顏悅色道,“我瞧你近日管錢管得不錯,我是想著萬一我有事不在家,你們要取用也便利。”
怕她生疑,又補充了一句,“我這兒也有一把鑰匙,你那兒就是個備用。當(dāng)然,你要支取了什麼,用在哪裡,可得一一向我報賬,若是想私自昧下錢來,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這麼連嚇帶罵的,果然奏效,張小蝶立即接了鑰匙,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敢亂花一文!”
“嗯!”章清亭心事已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想歇會兒。”
“哦!”張小蝶應(yīng)了,把鑰匙很是小心的捧在掌心出去了。
重又閂了門,章清亭把貼身藏的銀票取了出來,把自己荷包裡的金銀也全部倒了出來清點一番。
銀票和金子都不用動,身上留十幾兩銀子,這一路就足夠花用了。想了想,她倒是又丟了幾個小銀錠子進(jìn)匣裡,給他們多留一點是一點吧!
只是自己要上路了,這銀票和金子到底藏在哪裡好呢?
思來想去,章清亭看著那胭脂和頭油,忽地有了主意。
小心的把胭脂盒裡的胭脂塊了出來,如貝殼般橢圓的胭脂鐵盒下頭,墊著一張厚厚的油紙,再下去,有個不大不小的空隙,正好把摺疊了的銀票藏了進(jìn)去。至於那五兩金,那就更簡單了,直接扔進(jìn)裝桂花油的小瓶裡。桂花油本就甚是粘膩,搖了幾下,讓它沉到底卡著,再晃動也不會發(fā)出一點聲響了。
章清亭很是滿意,把這兩樣?xùn)|西放進(jìn)懷裡,順手拿了梳子,對鏡整了整妝容。想了想,還是就著那描眉的炭筆,找了張紙,寫了個條留在桌上。這一家子雖不識字,總會問識字的先生,到時知道她是自己走的,也免得報上官府,引來麻煩。一切搞定!她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章大小姐拿出見貴客時的技術(shù),小小心心的把那腳步放得比貓還輕,剛走過了直道,再一轉(zhuǎn)彎,眼看就能溜之大吉,忽聽背後有人在問,“大姐,你這是要去哪裡?”
卻是銀寶和元寶那對小兄弟,在院裡玩耍,見她出去,出言相詢。
章清亭沒好氣的轉(zhuǎn)過身來,“我出去逛逛。”
兩個小弟弟也不敢多問,卻飛快的叫嚷,“哥,大姐說要出去!”
意思就是你這跟班快點跟上!這可不是他們多心,或是故意要監(jiān)視章清亭,實在是這些天見慣了張金寶在大姐後頭跟進(jìn)跟去,就把這視作理所當(dāng)然了。
章清亭心裡那個氣呀!可也來不及阻止。這麼一嚷嚷開,一家子都出來了。
張金寶一面提鞋,一面道,“大姐,你要出去怎麼不叫我一聲?”
章清亭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我不過有些悶,想出去走走,你們都不用跟著了!”
“那怎麼行?”張金寶還很狗腿的獻(xiàn)著殷勤,“大姐出門怎麼能沒人跟著呢?到時你想辦什麼事,總得有個人跑腿的不是?”
關(guān)你什麼事?章清亭心中拿把小刀對準(zhǔn)他使勁戳,使勁戳!面上卻淡淡的,“我想逛逛街,帶著你個男孩子不倫不類的。要不這樣吧,你們要不放心,就讓張小蝶陪我去。”
“好啊!”張小蝶樂開了花,迅速來到她身邊,“這逛街還是我陪大姐去合適!”
張金寶很是不悅的瞧了妹子一眼,不甘心自己的專有地位被人代替。
“走吧!”章清亭可沒工夫多做停留,心中開始盤算一會兒要怎麼把這丫頭給打發(fā)走。
這集市統(tǒng)共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章清亭也不避諱,直接就把張小蝶領(lǐng)進(jìn)了銀樓裡,亮出票據(jù),“夥計,我來取前兒訂的東西。”
張小蝶很是訝異,大姐難道打了什麼首飾?
那夥計接過票據(jù)覈對,馬上賠笑道,“姑娘請坐,昨兒就弄好了,我現(xiàn)給你取去!”
他進(jìn)了裡間,很快拿出一個小木盒子,“您瞧,一共五樣,都齊全了。”
五件首飾全是純銀打製,最搶眼的是一對有手指頭粗細(xì)的絞絲銀鐲子和一根筷子粗細(xì)的梅花銀簪。其餘三件卻都很小巧,一枚蝴蝶花鈿,一副指甲蓋大小的蝴蝶耳墜和一根細(xì)細(xì)的銀鏈子,上面也吊著一枚雞卵大小的蝴蝶吊墜。
章清亭細(xì)細(xì)瞧了,很是滿意,當(dāng)即把耳朵裡的茶葉棍子取出,把那副耳墜戴上,很是合適。又把花鈿簪在頭上,整個人增色不少。
“真漂亮!”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尤其是漂亮的首飾。
張小蝶長這麼大還沒有真正觸摸過一樣真金白銀,當(dāng)即連眼睛都挪不開了,小心的撫摸著盒子裡的首飾,豔羨不已。這麼多首飾,得要多少錢哪?大姐真是闊氣!
“你若是喜歡,便拿一件去吧!自己戴著試試。”章清亭很是大方。
“噯!”張小蝶喜出望外,應(yīng)得格外甜膩,對著鏡子開始一件件的比劃。尤其是那兩件大個兒銀光閃耀的首飾,簡直愛不釋手。
真是沒見識!章清亭心中好笑,卻正好趁機(jī)轉(zhuǎn)過身,和夥計到裡間悄悄結(jié)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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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一)出師未捷
夥計拿著單子道,“姑娘,那鐲子和簪子是按您的要求,用五分銀打製,外面包了一層足銀,值銀一兩三錢。這套蝴蝶首飾是十成足銀,總共重就三兩八錢。您這五樣,我們按規(guī)矩每樣加收二錢銀子的工錢,合起來剛好一兩,總價就是六兩一錢,您之前付了一兩銀子的訂錢,現(xiàn)再付五兩一錢就成!”
章清亭皺眉嗔道,“這足銀的手工價怎麼能和五分銀的手工價一樣?不行!你得給我少點!”
女人無論走到哪裡,身處何處,這愛討價還價的習(xí)性總是改不了。
夥計忙賠笑道,“姑娘,這銀不論好壞,咱們用的工夫可都是一樣的,委實少不了。”
“那可不行!就五兩吧!”
她已經(jīng)拿出了五兩銀子,那夥計卻不伸手接,苦笑道,“姑娘,您就別爲(wèi)難小的了,您這一抹就抹去一錢銀子,小的若是收了,回頭可沒法跟老闆交待!”
章清亭此時憶起自己還有要事在身,不好過分糾纏,可待要付款,著實心有不甘,便道,“那你能給我多少優(yōu)惠?”
夥計道,“咱們小店也開了幾十年了,這工錢是定死的,童叟無欺,遠(yuǎn)近聞名。姑娘您若是要少錢是不行的,要不這樣,我送您一件我們學(xué)徒做的小玩意,您別嫌粗糙就是!”
那夥計又從櫃檯裡取出一個盒子,裡面排列著各種造型的首飾,不過都是鐵製,黑黢黢的不大好看。
章清亭眼尖,瞥見下面黃光一閃,忙指著那個道,“那些也拿來瞧瞧嘛!”
夥計猶豫了一下,才取了出來,這裡的是黃銅首飾,製作也更精美些,想來是那些大徒弟做的。
“姑娘,這些純銅製的,您且看看吧,可不能送人的。”
“你這小夥計恁地小氣,便是送上一個又如何?”章清亭眼疾手快的就搶了一根有半塊巴掌大的鳳頭釵,“我就拿這個了!”
“這絕對不行!”夥計臉色都變了,黃銅雖然不如金銀貴重,但那價值可也不低了,“姑娘,您真的別難爲(wèi)小的了!”
章清亭很是不悅,猶自抓緊了那釵不肯放手,“你這夥計真小氣,價也不肯還,東西也不肯送,二回還想不想我再關(guān)照你家生意?”
夥計也委屈啊,“姑娘!真不是小的小氣,這店又不是小的開的,我也就是個小夥計,能做得了什麼主?要不這樣!”
見她實在難打發(fā),夥計一狠心,把旁邊一個黃銅戒指拿了出來,“您瞧這戒指,也是蝴蝶花的,跟您那首飾剛好一對,我?guī)湍谂赃吳蒙涎郏鰝€頂針是極好的,您瞧行麼?”
章清亭接過那戒指瞧了,雖然小巧,確實打製得非常精細(xì),況且比那鳳頭釵更加實用。她心中滿意,臉上卻不動聲色,還微撅了嘴,似是不太高興,“那也行吧!”
那夥計拿了小釘小錘,在臺子前坐下,非常細(xì)緻的給戒指敲上一圈眼,又打磨光滑,遞給了章清亭,她接過來一試,大小剛好,這纔將手裡的釵還了回去。
這夥計也會做生意,特地囑咐,“姑娘,你可千萬別把這事跟人提起。要是每人都來咱們這兒要贈品,咱們本小利薄可送不起!”
說得好似章清亭佔了多大個便宜,雖然心知可能不真,但聽著心裡也痛快。
高高興興數(shù)了銀子付出去,到了外間,張小蝶還在那兒試首飾。每一樣都喜歡,哪一個都捨不得放棄。
章清亭瞧著倒有幾分憐憫之意,只怕這丫頭日後出嫁也沒件象樣的首飾。
相識一場,也是緣份!她上前把那根蝴蝶銀鏈揀了出來,“你就拿這個吧!好生收著,藏在衣裳裡頭,別讓人瞧見!”
張小蝶眼巴巴的看著大姐戴上了那粗壯的鐲子和簪子,還有點可惜沒早揀那兩樣。
章清亭當(dāng)然知道她的心思,可此時又怎麼能跟她明言呢?
這些首飾是她故意打了帶在路上,怕是遇上什麼打劫的,扔了保命,也不可惜。要不,以章大小姐的審美眼光,怎麼會煞費苦心選這兩樣粗俗款式?
該辦的事都已經(jīng)辦妥,章清亭也了無牽掛,正待回去,忽地皺眉“啊!”了一聲。
“怎麼了?”張小蝶已把項鍊戴上,收進(jìn)衣領(lǐng)裡。
章清亭一手揉著太陽穴,裝作頭痛的樣子道,“我今兒還是不大舒服,晚上想喝碗雞湯發(fā)一發(fā)汗。”
“那咱回去就讓客棧燉!”
“他們燉的也不知是什麼雞,畢竟又貴些。”章清亭拿了二錢銀子給她,“你趕緊去那集市上挑只母雞,回去借個瓦罐和爐子,放上薑片,濃濃的熬上一大鍋,一家子也都能喝上一碗。”
對付張家六口,只要用吃的,那是百試百靈。
“噯!”張小蝶痛快應(yīng)了,卻不接錢,“大姐我這兒還有錢,買只雞是夠的。那你呢?”
“我不就在你後頭慢慢的走回去?你可快著些,別弄得我到了家,你還沒回來!”
“不會!”張小蝶一溜煙跑了。
章清亭抿嘴一笑,出門就往碼頭方向而去!
行不多時便到了,夕陽西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遠(yuǎn)遠(yuǎn)的便瞧見一艘客船停泊在碼頭邊上,已經(jīng)有些要出行的旅客在那兒等候上船了。
章大小姐長舒了一口氣,心情大好,連步履都變得輕盈起來。
再見吧!扎蘭堡!
再見吧!張家人!
從今往後,她章大小姐要到承平打造一個全新的張蜻蜓!
章清亭走上碼頭,剛到收款處,還沒來得及買票,旁邊忽地衝出兩個大漢,一左一右伸臂攔住她的去路。
“張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章清亭愣了,“你等何人?找我何事?”
兩人對視一笑,“我們找你沒事,三爺找你有事!”
章清亭心中一驚,“薛三爺?”
兩人點了點頭。
章清亭暗叫不妙,“我該替薛三爺做的事已經(jīng)做完了,他找我還有何事?”
“姑娘無須擔(dān)心,我們?nèi)隣斦夷悖?dāng)然是好事!”兩人猥瑣的一笑,“我們只是奉命,請您回去!”
章清亭心中警鈴大作,立即有種非常強烈的不好的預(yù)感,冷著臉道,“對不起,我這會子有事,改天再說!”
她想從這二人身邊繞過去,他們卻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頭,“對不起,張姑娘,恐怕你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們想幹什麼?”章清亭背上的冷汗唰的就下來了,她知道,和這些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這要去了,定是兇多吉少。只有仗著現(xiàn)在天色大亮,旁邊還有不少圍觀的百姓,看能否把這兩人嚇退。
她故意提高了嗓門,“青天白日的,難道你們還敢強搶民女不成?”
聞得這邊吵嚷,許多旅客都伸長了脖子觀望。
兩個大汗面面相覷,忽地冷笑,“你欠了我們爺?shù)腻X,難道就想這麼跑了不成?”
他們是幹慣這些勾當(dāng)?shù)模┩髌鹑藖恚鞘邱{輕就熟。旁人一聽,也不知誰真誰假,當(dāng)然也不好出言相幫。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欠你們的錢了?”
“既然不欠,那就跟我們回去!”
“我又沒欠錢,爲(wèi)什麼要跟你們?nèi)ィ课也蝗ィ ?
“那可不行!你跟我們回去,若是沒欠錢,自然放你回來!”
“你們又不是官府衙役,憑什麼擅自拘人,說我欠錢,也得有欠錢的證據(jù)!”
“證據(jù)就在我們家裡!走!跟我們回去!”
兩個大汗再不客氣,直接動手推搡起來。
“來人呀!救命呀!”章清亭嚇得臉都白了,眼睛不住瞧著旁邊一衆(zhòng)人,示意求援。
有個忠厚長者坐不住了,起身道,“二位,這大姑娘不象是欠了你們錢的,是不是弄錯了?要不,你們?nèi)×俗C據(jù)再來找她也行。”
“我可警告你們,少管閒事!”大汗一揚拳頭,高高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的兇猛刺青,“大爺我們可是道上混的!哪個再敢多管閒事,大爺我殺到你們家裡去,讓你一家雞犬不寧!”
這一耍橫,可把人都嚇住了,衆(zhòng)人又退了回去,低下頭不敢言語。
章清亭又氣又急,這怎麼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伸張正義?那英雄救美的戲碼敢情都是騙人的?
正無計可施,被那兩人拉扯著往後走去,忽地後面衝出一人,“你們……你們放開她!”
英雄終於出現(xiàn)了!
章清亭回頭一瞧,卻極是詫異,來的不是別人,卻是——張金寶?
原來他自大姐帶了張小蝶出門後,很有些抑鬱。
張發(fā)財又在那兒取笑他,說他肯定是想跟去佔便宜。其實就是他們妒忌張金寶比他們多在福興樓吃了一頓。
張金寶聽得心裡窩火,辯解自己不是因爲(wèi)光想好處,纔要隨大姐去。爲(wèi)了證明,他隨後也出了門,悄悄的跟在二人身後,要暗中保護(hù)。等見到張小蝶出來,他還攔著問了兩句,知道她是去買雞,便繼續(xù)跟隨大姐章清亭。
這一跟卻跟到了碼頭,心裡正覺得奇怪,就見兩個男人圍攏了上去。起初他們說什麼,張金寶也沒聽清。不過後來大姐那麼一嚷嚷,他明白了,這些人恐怕是想對大姐不利!
見那二人身強體壯,張金寶難得的沒有臨陣逃脫,還動了個腦筋,到旁邊樹林裡揀了一根小兒手臂粗細(xì)的樹枝作爲(wèi)武器,這才衝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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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二)跑!
章清亭一下躲到了張金寶的身後,這傢伙雖不大牢靠,但聊勝於無,能擋一時是一時。
“你小子是哪根蔥,管的哪門子閒事?”一個漢子兇神惡煞的問道。
張金寶比大姐還緊張,抓著那樹枝的手都在抖,說話也是結(jié)結(jié)巴巴的,“你們……你們不許欺負(fù)……欺負(fù)我大姐!”
那兩人也不多話了,彼此交換一個眼神,撲上前來就要動手。
張金寶豁出去了,揮舞著樹枝對著那兩人就抽打了過去。他打得雖然全無章法,但勝在年輕,有股子愣頭青的衝勁,那樹枝又枝枝蔓蔓的,舞起來呼呼帶風(fēng),那兩人赤手空拳,一下子不妨,倒被颳了好幾下,扇得生疼。動作上自然有些畏懼,退卻了兩步。
張金寶一擊得手,勇氣倍兒增,更加賣力的揮舞著樹枝,亂打一氣。
那兩人卻是練家子,很快就找到破綻,分別抓住樹枝兩頭進(jìn)行爭奪,張金寶這一下可就毫無辦法了。他一人對倆,當(dāng)然明顯的處於劣勢,眼見樹枝就要被人奪去,他也是急中生智,乾脆用力往前一推。
“去你的吧!”
那兩人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力,雙雙摔倒在地。
趁這空檔,張金寶回身抓著大姐的手,“跑!”拉著她就玩命兒的飛奔!
張家這幾口別的本事沒有,唯有一樣,就是跑路的本事深得其父張發(fā)財?shù)恼鎮(zhèn)鳌_@一跑起來,章清亭只覺得耳畔生風(fēng),呼呼作響,什麼美女形象,淑女風(fēng)範(fàn)全不顧了,眼前只有路,目標(biāo)只有逃。
逃到哪裡去?當(dāng)然是客棧!
薛子安即使有再大的膽子,再大的勢力也不敢犯衆(zhòng)人之怒,在大街上強搶章清亭,要行事多少得有個顧忌,挑她落單的時候纔好下手。
兩人現(xiàn)在就一門心思,回到客棧,就安全了。
危急之中,章清亭體內(nèi)原來屬於張蜻蜓的潛能全部都被激發(fā)了出來,居然跟得上張金寶的腳步,一口氣的衝了回去!
那倆打手見已經(jīng)打草驚蛇,追了一時,便急急折回去複合了。
這邊廂,姐弟二人倒是順利的衝進(jìn)了客棧,剛進(jìn)院門,卻不料裡面站著不少人,章清亭也沒看清,更收不住腳,一下撞到了某人背後。
“哎喲!”那人給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旁邊一人忙扶住他,“爹,你沒事吧?”
章清亭聽這聲音熟悉,立定身形,擡頭一瞧,旁邊這位正是賀玉堂。而被她撞上的中年長者,面貌與賀玉堂有六七分相似,卻更見威嚴(yán)與世故。
章大小姐當(dāng)即心想,這下壞了,撞了人家老爺子了!
趕緊斂衽賠禮,“對……對……不起!”可不是章清亭被嚇著結(jié)巴,而是氣息還未喘平。
賀敬忠這一下可被撞得不輕,差點閃了老腰。一手被兒子攙著,一手在後腰揉了半天,才緩過勁來。皺眉打量眼前這位跑得鬢歪髻斜、狼狽不堪的年輕女子,這第一印象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賀玉堂心中又是納悶又是著急,“爹你沒事吧?”見他老爹擺了擺手,這才略帶嗔怪的問道,“張姑娘,你……你怎弄得如此模樣?”
章清亭還奇怪呢!心說你沒事帶你爹來做什麼?
可瞧見旁邊還站著不少僕役,手裡捧著禮物。張家四口,除了張小蝶都在院中站成一排,臉上那表情也不知是哭還是笑,反正都是僵硬之極的侷促在那裡。
驀地,章大小姐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種微乎可微的可能性!她騰地一下臉就紅了,腦子裡有個聲音不斷的催促她:快解釋!快好好解釋解釋!展現(xiàn)出你應(yīng)有的氣質(zhì)水平來!
無奈一下子氣血翻騰,心裡還是千頭萬緒,怎麼也張不開嘴。
章清亭越是著急就越平靜不下來,方纔是跑出一身大汗淋漓,此刻卻又是冷汗下來了。全然失去了平日的神采,木訥得就如同少見世面的村姑。
賀敬忠等了一會兒,見她說不出話來,眼神中的嫌棄之意更重。略帶責(zé)備的看了賀玉堂一眼,很是不解。難道兒子昏了頭?硬把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女吹成了天仙下凡,還要娶作平妻?
賀玉堂頭上的汗也快下來了,他昨日回去之後,想了許久,章清亭拒絕做小雖然讓他有些意外,但她的骨氣倒讓他又多了份敬重之意。琢磨來琢磨去,他就琢磨出這麼一樣好主意。
古代律法好啊!每個男子都可以娶一正妻兩平妻。
若是娶章清亭做了平妻,既滿足了她不願做妾的要求,又達(dá)到了日後再娶正妻聯(lián)姻的目的。一舉兩得!
賀玉堂拿定了主意,卻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動了父母,應(yīng)允了這門親事,所以他纔沒空來看最後一場馬吊大賽。
不過,賀敬忠也提出個條件,就是要親自相看相看章清亭,要是真有兒子說的那麼好,才能同意這門親事。賀玉堂滿口答應(yīng),他以爲(wèi)憑藉章清亭的聰穎與智慧,定能輕易博得父親的歡心和肯定。所以急急忙忙連招呼也沒打就來了,可沒想著,卻遇上這樣一個尷尬的處境。
賀敬忠對章清亭的第一印象雖然不甚滿意,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老於世故,沒有急著下決定,仍是耐著性子,儘量和顏悅色的開了口,“你……”
“張蜻蜓!”院外驀地傳來一聲尖銳高亢的暴喝,嚇得衆(zhòng)人吃了一驚。
章清亭回過頭去,來的卻是趙王氏。
她今兒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面還跟著一羣頭綁紅帶,腰繫紅布,拿著鑼鼓樂器的漢子。
趙王氏兩手叉腰,雙腳分八字站定,別看人家個子瘦小,但也頗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老虔婆來湊什麼熱鬧?
章清亭當(dāng)然不知,趙王氏的大兒子突然風(fēng)寒加重,病情惡化得已經(jīng)“奄奄一息”。
要不然,趙王氏怎麼今兒沒去瞧她的馬吊牌局?忙活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把大兒子收拾得暫時安穩(wěn)了,趙王氏再也顧不得許多,現(xiàn)下就要來——搶親!
只見她伸手往章清亭一指,“就是她!趕緊把她給我抓上花轎去!”
“好咧!”那些鼓樂手應(yīng)得震天響,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就往前行。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張金寶今天當(dāng)過一次英雄了,反應(yīng)快了那麼一點點,又一次衝到前面攔著。
“做甚麼?”趙王氏梗著脖子微晃了一下腦袋,很是張揚的道,“我來搶親!”
“憑什麼?”章清亭火了,今兒這是怎麼了?人人都跟她過不去!
趙王氏嘿嘿冷笑,“咱們兩家本來就有婚約!這成親是早晚的事兒!這擇日不如撞日!我說媳婦兒,你相公現(xiàn)在正病著,你就乖乖的快點跟我回去沖喜!”
什麼?
驚訝的不止章清亭,還有賀家父子。
賀敬忠嘴脣動了動,嘴角抽搐了幾下,到底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重重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大步就往門外而去!
賀玉堂知道,這門親事無論如何算是黃了!
看看他爹,又看看章清亭,肚子裡也憋著一肚子的火,“你有婚約,怎麼不早說?”
“我……”章清亭滿心委屈,待要解釋,可看著他那責(zé)備的眼神,忽然也使起了小性子,我憑什麼要跟你交待?你又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見她默然不語,賀玉堂以爲(wèi)默認(rèn)了,暗想自己也真是丟臉,剃頭挑子一頭熱不說,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還把老爹都搬了出來。幸好他們來了,只說要見章清亭,什麼多的話都沒提,要不,賀家的這份顏面可都讓他給丟盡了!
賀玉堂又羞又氣,紫漲了臉皮,“嗐”地重重一跺腳,追隨他爹而去!
賀家人眨眼工夫都走了乾淨(jìng),趙王氏不解其意,也沒心思管他們之間有什麼貓膩。示意旁人奉上鳳冠霞帔,“媳婦兒!你是自己換,還是我?guī)湍銚Q啊?”
章清亭此時氣息略定,把滿腔怒火都發(fā)到她的身上,“做夢吧你!不過是二兩銀子,我憑什麼要嫁給你那病鬼兒子去沖喜?你那兒子要死就死去,別連累無辜!”
“你……你!”趙王氏氣得直哆嗦,差點破口而出的就是,你纔要死呢!
想想今日可是兒子的大喜之日,不帶說這些不吉利的,她把那滿肚子的罵詞兒又咽了回去。冷著臉道,“媳婦兒,今兒可是你大喜之日,說話別這麼沒個把門兒的!我兒子,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將來一定大富大貴,平平安安!你再胡唚,仔細(xì)我堵上你的嘴!”
見自己這邊人少,章清亭不想跟她硬碰硬,換了個語氣,“你不就是想要錢麼?我給!不過二兩銀子,值得你這麼大呼小叫的?二兩不夠是不是?那就四兩!”
“誰要你的臭錢了?要是有錢就能隨意毀婚,那還有沒有天理?”趙王氏著眼的是長遠(yuǎn)利益,纔不把這幾個小錢放在眼裡!就算章清亭把所有錢財交出來,她還是財也要!人也要!
章清亭索性把話挑得更明,“這強扭的瓜不甜,你何必一定要強人所難?你兒子既然那麼好,何愁找不到好姑娘,何必非得揪著我不放?若是日後夫妻不和,家宅不寧,又有什麼意思?”
“那我也樂意!”趙王氏硬是跟她槓上了,“你若是不好,我這個做婆婆的自會管教!若是屢教不改,再給張休書打發(fā)你回去!”反正他們家左右吃不了虧!
“你!”章清亭還真是被這強盜邏輯氣得無語,跟她講不通道理,也只好耍起了蠻橫,“總之我是不會上你家的花轎,你請回吧!”
她轉(zhuǎn)身想走,趙王氏卻眼睛一瞪,一聲令下,“搶!”
民間有這規(guī)矩,雙方有婚約的家庭,不管婚期聘禮談沒談妥,若是一方臨時有事,需要成親的,只要能把人搶到手,回家拜了天地,那也算是成了夫妻!
章大小姐見勢不妙,這客棧也不安全,看來又要跑路去!
***
國慶快樂!Y(^_^)Y
第一卷 (三十三)再跑!
章大小姐今日可當(dāng)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眼見一羣人如狼似虎的圍將上來,當(dāng)即高呼張家?guī)卓冢澳銈兩嫡局鴰致铮靠爝^來呀!”
這一訓(xùn)斥,張家?guī)兹肆⒓葱n上前來,把她護(hù)在了身後。
趙王氏還爭取羣衆(zhòng)支持,“我說親家,只要你閨女嫁進(jìn)我家,我就分你們家一畝田耕種!”
她以爲(wèi)自己已經(jīng)極其大方了,可張家六口哪裡稀罕?
章清亭指天誓日,“我若嫁了去,必再不管你們死活!”
這才更具威懾性!
趙王氏再不客氣,“給我上!”
張家?guī)兹藠^力抵抗,可他們這些老弱殘兵怎麼對付得了年輕力壯的漢子們?
章清亭步步後退,這形勢嚴(yán)峻之極!該如何脫身呢?
驀地瞧見,張小蝶端著一隻大瓦罐過來了。
“讓開讓開!小心燙!”她還不知發(fā)生何事,只擔(dān)心自己熬的這一大鍋香噴噴的雞湯。
章清亭一見有主意了,“張小蝶,快!把雞湯對他們潑!”
這……這也太浪費了吧?張小蝶還沒搞清楚狀況,倒是張金寶明白了過來,見瓦罐裡斜插柄木湯勺,便三步並作兩步的搶上前去,把那燙手的蓋子一扔,就著妹子手裡,舀了滾燙的雞湯就往人身上潑。
雞湯上面一層厚厚的黃油,一絲熱氣都不透,那溫度可不是一般的高。鼓樂手們四下散開,讓出空檔,章清亭趁機(jī)衝出了包圍圈。
“快攔住她!”趙王氏急得跳腳,一面閃躲著四處飛濺的雞湯,一面招呼人手。
“大姐,快跑!”不待張金寶話音落地,章大小姐開始今天的第二輪逃跑行動。
這可真是要人的命!
章清亭慌亂中卻不失理智,出了門拐彎向東,直奔車馬行而去!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危險不危險的,趕緊租輛馬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街上的行人就見一個年輕女子提著裙子跑得氣喘吁吁,紛紛避讓不及。一個過去沒多久,後面又來一個老傢伙,卻是張發(fā)財。張金寶兄妹拖住了大部隊,這老小子覷著個空追了出來。
章清亭卻是不知,徑直衝進(jìn)了車馬行,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快……快……馬車!”
偏那掌櫃是個好玩笑的,一聽就樂了,“姑娘,我們這兒可沒有快快馬車,您要是想快呀,就多加匹馬得了!”
民間用車,自有規(guī)矩。一般都是單馬拉車,若是人貨太多,可以再加一到兩匹。但六匹以上,是絕對不允許的,那是隻有一定品級的官員纔可使用的馬車,就是你再有錢也不行。
這車馬行慣常都是單馬小車,所以掌櫃的纔會出言玩笑。
這都什麼節(jié)骨眼兒了!章大小姐哪有心情和人打嘴皮子官司?
“我……我包車!”章清亭努力平復(fù)一下氣息,從荷包裡掏出一錠銀子來,“現(xiàn)在就走!”
掌櫃的沒有接錢,先問道,“姑娘您是要去哪裡?”
章清亭還未答話,後頭張發(fā)財追上來問道,“那幾口子怎麼辦?”
章大小姐心想,我管你們怎麼辦!嘴上卻說,“我先躲一陣子再說!”
張發(fā)財可不依不饒,“那我們怎麼辦?”
“錢我放在張小蝶那兒了,餓不著你們!”章清亭應(yīng)付了他,催促掌櫃,“您快給我備車!”
“您就一個人?那行李呢?”掌櫃慢吞吞問得仔細(xì)。
“就我一人,沒有行李!”章清亭答得著急。
“那您究竟要去哪裡?”
章清亭瞥了張發(fā)財一眼,心想就是告訴他們也無妨,自己到了永和鎮(zhèn)就走,他們哪裡猜得出來自己究竟去了哪裡?
“我去永和鎮(zhèn)!您就快點備車吧!”
“好好好!你這姑娘真是個急性子!”那掌櫃的正要出來安排車馬人員,卻見門口吵吵嚷嚷。
“那張家大閨女跑哪兒去了?”
原來是追兵到了。
章清亭暗叫糟糕,迅速行動,悄無聲息的穿過店堂,直奔後門而去。
掌櫃的在前面應(yīng)付著,“你們問的是誰?”
“就是一個藍(lán)衣姑娘,我們一路追來的,到你這兒就沒影了?”
藍(lán)衣姑娘?掌櫃的愣了,方纔那位不是?
“你們找她幹嘛?”
“搶親!”
掌櫃的哈哈大笑,怪不得那姑娘著急跑路,原來是害怕嫁人!這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斷人姻緣的事他可不能做,於是往裡一指,“那不正在麼?”
可裡頭哪有人在?
旁邊小夥計應(yīng)道,“剛往後門去了!”
“追!”一夥人魚貫而入,追到後門,這是一個雙向的衚衕。兵分兩路,繼續(xù)追去,可一氣跑出二里地,不止章清亭,連張發(fā)財也消失了蹤跡。
這可就怪了,這對父女躲到哪兒去呢?
集市上遍尋無著,他們也只好回了客棧覆命。趙王氏氣得直跳腳,這麼多大男人,連一個小姑娘也逮不住,真是沒用透頂!她撂下狠話,“若是找不回我媳婦,錢我也不付了!你們自己瞧著辦吧!”
可憐這夥鼓樂手,折騰了半天,一文錢沒掙上,還累個半死。萬般無奈,也只得各自回家去。
趙王氏親自坐鎮(zhèn),將張家其餘幾人看管了起來,“我就不信她能一輩子不回來!除非是她存心不管你們這一家子了!”
大姐會不管我們嗎?
當(dāng)然不會!張家人可篤定得很,誰叫她是我們大姐呢?可大姐啊大姐,你這會子究竟躲哪兒去了?
看樣子,這趙家老妖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走,那大姐會回來救他們麼?
好象,也不用吧?又不是什麼性命攸關(guān)之事,這老妖婆不過想押大姐回去成親,只要大姐不出現(xiàn)就沒事。
可大姐若是不回來,他們幾個該怎麼辦?
張金寶和妹子交換了個眼色,都動了同一個念頭,跑!
張羅氏和兩個弟弟是顧不上了,事到如今,能跑一個是一個。再說那三個是純粹的飯桶,倒不用擔(dān)心趙王氏對他們不利。
可張小蝶心裡還記掛著大姐的那個梳妝匣子,這玩意兒可怎麼帶了跑呢?
她心裡頭惦記著,趙王氏也忘不了啊!
她心裡也琢磨上了,難得那丫頭不在,不如就趁機(jī)把她的錢財一收,還怕那丫頭不找上門來?何況,這丫頭都要做自己的媳婦了,她的東西就是我們老趙家的東西,這個理沒錯!
趙王氏想得心中得意,起身清清嗓子,拿矯作勢的道,“既然你們大姐還沒回來,我就先去給她收拾收拾東西!”
“你敢?”張小蝶騰的站了起來,她可不能辜負(fù)大姐對她的一番信任,“我大姐還沒嫁你家呢!不許動她的東西!”
“你個沒規(guī)矩的小丫頭片子,我可是你大姐的婆婆!我管我的兒媳婦,你算哪根蔥,跳出來咋乎?”趙王氏轉(zhuǎn)身就往章清亭的屋裡衝。
“你給我站住!”張金寶也衝了上來,拉扯著趙王氏。
趙王氏個雖瘦小,力氣卻不小,若論起打架鬥毆,也是女中豪傑。
當(dāng)即三指揪住張金寶手上的皮肉,用力一擰!
“啊喲!”張金寶立即放開了手,手上已經(jīng)烏青了一塊,這老妖婆當(dāng)真兇悍!
趙王氏得意的推門而入,張小蝶閃身衝到了前頭,搶進(jìn)房中,首先就抱住了梳妝匣子,一臉警惕的望著趙王氏,“你別想打我們家錢的主意!”
這行動之間,章大小姐那張留言的紙條就飄啊飄啊的飄到了地下。
別說兩人都不識字,就算識字,現(xiàn)在誰又在意這些呢?
趙王氏一個不防,給這丫頭搶了先,心裡自是惱火,狠狠的瞪著張小蝶,待要上前撕打,未免覺得有以大欺小之嫌,縱是贏了也不光彩。
她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誰要你們家錢了?我不過是給你大姐收拾衣裳!”她假意往旁邊衣櫃走去,拉開櫃門,裡面整整齊齊的擱著章清亭換下來的另一套衣服。
張小蝶果然中計,一手抱匣,一手上前推拉著,“你別動我大姐的衣裳!”
拉拉扯扯中,另一手自然就放鬆了力道,趙王氏心中暗喜,趁她一個不備,突然轉(zhuǎn)手劈手將那匣子搶了去!
“你!”張小蝶氣得臉漲得通紅,撲上前一面搶奪,一面高喊著,“哥!哥!搶錢啦!你們快來幫忙啊!”
可叫了半天,卻也只有張羅氏和銀寶元寶兩個小弟弟進(jìn)來。張金寶剛纔趁亂,已經(jīng)悄悄跑掉了。
這幫子老弱殘兵,自然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老練潑辣的趙王氏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戰(zhàn)鬥。雖然被抓散了頭髮,下巴還添了兩道血印子,更兼之沾染了無數(shù)的口水鼻涕,拉破了外衣,但趙王氏依然強悍的護(hù)衛(wèi)住了寶貴的梳妝匣子,並且反手把那一家四口鎖在了屋裡!
她還特意交待了,此事純屬他們兩家的家務(wù)事,沒她的吩咐,任誰也不許開門放這家人出來!否則,她就跟誰沒完!
這趙王氏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潑辣貨,誰也惹不起。客棧裡的掌櫃夥計都不敢多管閒事,只祈禱快點解決問題,打發(fā)這兩家子走人要緊!
張小蝶在裡面氣得哇哇大哭,她們家的銀子啊!這一年的伙食費啊!
大姐,我對不起你!
趙王氏卻喜笑顏開,都來不及整理衣裳,就讓夥計趕緊給她找來鎖匠,就這麼衣冠不整的接待了人家,開了匣子,一數(shù)這二十多兩白花花、亮閃閃、叮噹作響、無比可愛的銀子銅錢,趙王氏是心花怒放!
這個媳婦娶得太值了,還沒進(jìn)門,就給她賺回這麼多銀子!
不對,聽說那丫頭最後一局還贏了三十兩,那錢在哪兒呢?
哼!臭丫頭,等你進(jìn)了我家的門,非讓你全給我吐出來不可!
趙王氏打著她的如意算盤,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而此刻,流年不吉的章大小姐卻是欲哭無淚……
***
[bookid=1723942,bookname=《千金小婢》]千金小婢VS風(fēng)流惡少,看看到底誰爲(wèi)主,誰爲(wèi)僕!
第一卷 (三十四)霸王硬上弓
章清亭蹲在房屋的牆角,拼命掐著自己喉嚨乾嘔著,卻是怎麼也吐不出來。
“我的小蜻蜓,你就別白廢力氣了!”薛子安一臉淫笑著坐在桌邊慢慢飲著手中的酒,好整以暇的瞧著她,“剛給你灌的那可是青樓裡上好的合歡散,費了我二兩銀子一顆,藥性可強著呢!過不了一會兒,你就會全身發(fā)軟,熱情似火!到時,就算我想走,你也捨不得讓我走了!”
他笑得猥瑣之極,聽得章清亭卻是心急如焚!
這簡直是纔出虎穴,又入狼窩!
話說章大小姐剛從車馬行後門溜出來,就被人拿破布堵了嘴,用麻袋兜頭罩上,扛起來就跑!
這派來打劫的不是旁人,正是心心念念要把章清亭弄到手的薛子安。
若說第一次來賭坊打馬吊的章清亭讓他刮目相看,把她誘來替父還債之後的章清亭卻著實給了他一個太大的驚喜。
賀玉堂能看出章大小姐潛在的商業(yè)價值,不惜紆尊降貴的想娶她爲(wèi)平妻,薛子安這麼個聰明人,當(dāng)然也想得到這一層。
可他卻不比賀玉堂,賀玉堂尚未娶妻,家中做的也是明堂正道的生意,行事自然也是光明磊落。薛子安卻早已成親,兒女都成雙了。他那妻室也非常人,是地方上甚有勢力的富戶千金,姓何名芷衡。這何氏自小也是嬌生慣養(yǎng),極是妒忌,他們成親七年,別說妾室,就是家中哪個婢女被薛子安多瞧兩眼,何氏輕輒罵個半死,重則趕出門去。薛子安畏虎如虎,只敢在外頭風(fēng)花雪月,回家卻是老老實實。
他看上了章清亭,無非也是想讓她躲在賭坊裡,暗中幫他出謀劃策,多賺銀子。他原本以爲(wèi),象章清亭這樣的農(nóng)家女孩,只要稍稍動點手腕,就可以輕易弄上手來,並沒有真心的想娶她回家去。
可通過故意的送扇子,以及言語調(diào)戲,哪怕是金銀誘惑,章清亭根本都不爲(wèi)所動。薛子安閱人無數(shù),當(dāng)然知道這等曉理明義的女子最是貞節(jié),除非能讓她成爲(wèi)自己的人,纔會真正的死心塌地。便想伺機(jī)把她抓回來,等生米煮成熟飯,不怕章清亭不信。
至於張家那羣廢物,他可一個都不要!
原本打算在牌局之後的夜裡,設(shè)法把章清亭從客棧裡引出,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抓回來。可沒想到臨時發(fā)現(xiàn)她有些不對勁,便派了人跟蹤。碼頭那麼一鬧之後,薛子安立即猜出,章清亭有意逃跑!
這船路一堵,肯定只能去車馬行,他立即重新佈署,務(wù)必要抓到章清亭。
客棧裡頭鬧得天翻地覆他也略有耳聞,不過那時不好插手進(jìn)去,等到章清亭自己從客棧裡跑出來,後面立即有夥計跟了上去。
見她徑直去了車馬行,夥計們正在商議該明著搶人還是怎麼辦,卻見章清亭爲(wèi)躲避鼓樂手,偷溜到了後門。
這可是自動撞到了他們手上,當(dāng)下毫不客氣的抓了人就跑。
章清亭雖然眼不能見,但心還不盲,立刻就想到薛子安。果然,當(dāng)那麻袋被打開時,她就又回到了賭坊的後院裡。
薛子安二話不說,就讓人先給她灌了一碗不知是什麼的藥水。
她心知不妙,可今天跑了一日,口渴得厲害,水一入肚,竟是怎麼也嘔不出來,此刻聽得薛子安這麼一說,章大小姐簡直是如雷轟頂,五內(nèi)俱焚!
早知今日,打死她也不去賭坊打那場該死的馬吊!更不該一時好心,答應(yīng)替張發(fā)財還債!果然不義之財不是好賺的,現(xiàn)在真是讓人腸子都悔青了!
“你……你快給我解藥!你不就是想讓我?guī)湍愦蝰R吊掙錢麼?我答應(yīng)就是!”
薛子安輕浮的笑了起來,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一捏她的下巴,章清亭迅速擡手拍去,卻被他更加用力的抓緊了那隻手,扳起她的下巴來,
“我的小蜻蜓,你要是早這麼聽話該有多好,我也不必這麼大費周張的把你弄來。不過你的保證我卻沒什麼信心,你人這麼機(jī)靈,又會演戲,我還真怕眨眨眼你就又飛不見了。還是做了夫妻比較讓人放心,你若是伺候我伺候得好,日後再生下一兒半女的,我會帶你回家,給個名份你!”
“你……你別亂來!”章清亭是真的嚇壞了,牙齒都開始格格打架。
她已經(jīng)感覺到了,身體裡好象有把火在燒,熱得她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臉上也越來越燙,不用摸,就知道紅得嚇人。
“看來藥效已經(jīng)發(fā)作了。”薛子安很滿意的輕撫著她的臉蛋,章清亭知道要拒絕,卻偏偏連手都擡不起來。心裡那個急啊,真恨不得跳起來把這傢伙一巴掌拍死過去!
“不……你……你不要……不要這樣……”她拼盡力氣想說得大聲一點,聽起來卻軟弱無力的象是欲迎還拒。
薛子安的手繼續(xù)在她臉上留連,把她跑得亂糟糟的頭髮撥開,認(rèn)真的端詳著她的臉,“嗯,其實你生得很不錯哩!好好打扮打扮,也是個美人胚子!”
章清亭卻頭一次寧願自己臉上現(xiàn)在突然長出七八條醜陋的疤痕,最好讓人倒足胃口。
這可怎麼辦?章大小姐還是很純淨(jìng)的黃花閨女,對於貞節(jié)看得是比性命還重。若是一旦失身,恐怕真的是要一死了之了。
看出她眼中的膽怯和害怕,薛子安忽地在她面頰上輕吻一下,“別擔(dān)心,待會兒會讓你快活的!”
真噁心!章清亭象是被蠍子蜇了一下,微微偏了偏頭,躲了開去。
薛子安也不介意,眼中邪意更濃。
章清亭忽地覺得自己身上一輕,已經(jīng)被他從地上整個打橫抱起,轉(zhuǎn)過屏風(fēng),放到了牀上。
牀很乾淨(jìng),下面的褥子也很軟和,比這些天在北安國睡過的所有牀都好,可章清亭卻覺得無比害怕,陷進(jìn)這柔軟的牀褥裡,就象落進(jìn)毒蛇的粘液裡,讓人緊張又絕望,可就是作不出任何反擊。全身緊繃,象輕輕一碰就會斷的弦。
“別緊張,放鬆!放鬆一點!”薛子安看著她要冒火的眼睛,卻覺得甚是有趣,開始斯條慢理的解她衣裳的扣子,一顆,兩顆……
手也開始不老實的順著漸漸裸露出來的頸項一路往下情色的揉搓著,嘴裡還說著不堪入耳的話,“看不出來,你的皮膚還不錯呢!又滑又嫩,是用的茉莉香吧,我喜歡!”
章清亭卻深悔自己爲(wèi)什麼近日要做保養(yǎng),早知道就連澡都不洗!
在滑到她的胸部時,薛子安更是讚歎,“很豐滿呀!嘖嘖,比那天香樓的美人都大!我來幫你揉得更大些!哈哈!”
章大小姐眼睛一閉,忍不住落下淚來,難道真的就這麼被這個禽獸糟蹋了麼?她還有很多美好的嚮往,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難道都要結(jié)束了麼?
就在章大小姐快要絕望的放棄抵抗時,她感覺到被什麼東西硌得疼,是髮髻上的新簪子。疼痛讓章清亭回覆了一絲理智,不行!就是死也不得便宜這畜牲!
章大小姐把心一橫,將唯一能動的牙齒咬住自己舌根,要咬舌自盡!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咣”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你這個畜生!放開我閨女!”張發(fā)財是真的發(fā)了狠,拿著一根門閂劈頭蓋臉的就衝薛子安打去,“金寶,快救你姐!”
薛子安吃了一驚,一時躲閃不及,捱了兩下子,開始叫嚷,“來人哪!快來人啊!”
與此同時,張金寶也衝了進(jìn)來,“大姐,你怎麼了?”
見章清亭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流淚,忙把大姐的衣襟掩上,背起她就往外衝去。
眼見張金寶已經(jīng)揹著人跑了,賭坊的夥計們也衝了出來,張發(fā)財那一時的勇氣也快耗盡了,拿著門閂哆哆嗦嗦指著薛子安道,“你……你叫人來呀!我……我來前也叫了人!就在門外,門外候著呢!你要是敢怎麼樣,咱們,咱們就上官府去!”
薛子安也怕事情鬧將出來,一是面上不好看,二是家裡那隻母老虎不好對付。當(dāng)即臉上一笑,“張大叔恐怕是誤會了,我請令媛來,不過是喝茶聊天,並沒有做別的,您這麼一嚷嚷,叫街坊鄰居聽見了,這本來什麼事都沒有,倒象是有什麼說不清了。” щщщ¤tt kan¤C○
這麼明顯想息事寧人的意思,張發(fā)財當(dāng)然也聽得清,“如此,如此最好不過!”
他轉(zhuǎn)身就走,出了門口,才意識到手裡還拿著人家的門閂,當(dāng)即往裡一扔,撒丫子跑路了。
“三爺!”旁邊的夥計們也傻了眼,這,這該怎麼善後了?
眼見煮熟的鴨子又飛了,薛子安氣得暴跳如雷,“一羣飯桶!連個院門都看不住!”
可這好不容易弄來了人,自己半天卻磨磨唧唧沒吃到嘴裡去,說起來面上也有幾分尷尬,甚無光彩,早知就該速戰(zhàn)速決!現(xiàn)在卻悔之晚矣,待要再追,卻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氣呼呼的扭頭自去青樓尋歡作樂了。
張家這爺倆怎麼會及時出現(xiàn)呢?
今晚這事,還真得感謝難得清醒一回的張發(fā)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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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五)同意成親
話說回來,章清亭不是一出車馬行就被擄走了麼?當(dāng)時跟出來的張發(fā)財眼見不對,就退了回去。躲在後面一看,他認(rèn)出了其中一個是賭坊夥計。雖然張發(fā)財年老糊塗,但畢竟也活了這麼大把年紀(jì),見勢不妙,便悄悄的尾隨而去。
見他們帶著閨女七彎八繞進(jìn)了賭坊後面的一處小院子,張發(fā)財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他不敢聲張,在那門前作了記號,便打算回去尋幫手。正巧碰到跑出來的張金寶,兩人一合計,就在路上找了兩個閒漢,許以酬勞,一起過來幫忙。
可人家一瞧是銀鉤賭坊的事情,都不敢理。張發(fā)財無法,就請他們在外面作個見證,若是自己進(jìn)去之後出不來,就煩他們偷偷去報個官,免得死了都沒人理。
那倆閒漢這才答應(yīng),就在街角遠(yuǎn)遠(yuǎn)等著。
張發(fā)財和兒子又摸到這院子外頭,可巧院子裡種了棵樹,枝繁葉茂的伸出牆頭。這父子倆幹別的不行,跑步爬牆什麼的倒都是身手敏捷。
趁著夜色,張金寶讓他爹踩著肩膀翻牆進(jìn)去。張發(fā)財進(jìn)來之後,輕輕拉開了門閂,把兒子放了進(jìn)來。
按說這院裡平常都有夥計值守的,可今日薛子安要辦好事,當(dāng)然不想人聽牆角,所以那些夥計都很識趣的躲到前面賭坊裡去了,卻沒料想,給他們父子闖進(jìn)來留了個空檔。
進(jìn)來之後,就見一屋裡亮著燈,窗戶紙上還有人影。
用舌頭舔溼了捅開一看,可讓父子倆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平時再怎麼沒用,可也是大老爺們,多少總帶三分血性,何況裡面那個要被糟蹋的還是自己的骨肉至親,這絕對不能不救!
張金寶只覺血氣上涌,差點就直接破門而入了。張發(fā)財卻留了個心眼,意思自己先進(jìn)去,讓張金寶抽空搶了人就趕緊跑。
所以才鬧出方纔那一幕。
再說章清亭,自趴在張金寶背上,那眼淚就沒斷過。張金寶跑得一身熱汗,再被眼淚一淋,剛好降溫。他心裡也著急,“大姐,你倒是說句話啊!有事沒事?要不咱們?nèi)タ创蠓颍俊?
章清亭連驚帶嚇,滿心委屈,哪裡能說得出話來?
張金寶沒了主意,索性找個角落躲了起來,等不多時,見張發(fā)財跟了上來,張發(fā)財此時找回了久違的家長感覺,當(dāng)即拿定主意,“看大夫去。”
敲開一家藥鋪的門,找個大夫一問,章清亭這才含羞帶辱的吐露出服用的藥名。
那大夫一聽,就跺腳罵道,“真是喪盡天良!不過姑娘不用擔(dān)心,這藥不用解藥,就把那清水喝上幾大碗就是。”
張金寶忙幫著打來一大瓢清水,章大小姐此時也不嫌棄器具簡陋,咕咚咕咚灌了個飽,又坐了一時,體內(nèi)的燥熱果然漸漸的平息了下去。
大夫怕他們多心,不待他們開口,便主動表示,絕不會說出今晚之事。章清亭是千恩萬謝的離去了。
現(xiàn)在天色已晚,那客棧又不能回去,幸而章清亭身上有錢,便另尋一家客棧住下。
忙了半日,都是水米未進(jìn)。別說張家父子餓了,就是章清亭也有些頂不住。叫了幾碗湯麪過來,大家吃飽,章清亭被驚嚇過度的神智也慢慢恢復(fù)了清明。
別的都不提,光衝張家二位今天相救的這份仗義,章大小姐就不能這麼丟下他們一走了之。
想了想,章清亭讓張家父子先休息一會兒,等夜深了,再回去打探消息。又給了他們些銀錢,讓去收買夥計,要是得空就把張小蝶她們帶回來。
章清亭自要了桶水,把自己泡在裡面搓了又搓,洗了又洗,把那薛子安罵得狗血淋頭,立誓再不也踏入賭坊半步!
三更過後,張家父子出動了。
悄悄摸進(jìn)了客棧裡,這倒不是很難,可難的是救人,一來門上有鎖,鑰匙被趙王氏收了,二來這老妖婦在把銀子送回家後,居然又來了,就在隔壁裡歇著看守。
張羅氏年紀(jì)大了,夜裡睡得沒孩子們踏實,張金寶輕輕敲了一會子門,她就醒了。反正她嗓門天生的小,就隔著門哼哼嘰嘰把這大致情形給他們交待了一遍。
人家說了,娶不到章清亭,誓不罷休!
這事可不比薛子安,趙王氏若是認(rèn)真理論起來,也有她的道理。張家父子也無法了,暫且退了回去。
章清亭還沒睡,正等著他們的消息。聽此情形,也是犯難。
張金寶年輕氣盛,道,“實在不行,咱們跟她打官司去!也太狠了,把咱們的銀子都拿走了,這叫咱們往後怎麼過?”
章清亭擺了擺手,“錢財是小,打官司太不現(xiàn)實了。還是想些別的招吧!”
這種事實,雖無憑證,卻是兩家有口頭約定,若是那縣官是個明白人還好,若是個講究禮節(jié)的,多半不僅直接就把她判給趙家,恐怕還得加罰張家無故悔親之過。
心中一時又暗罵趙王氏,拿了那麼多銀子還不肯偃旗息鼓,這意思,擺明是想人財兩得。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錢財章大小姐可以不要,但她這個人,還是要遠(yuǎn)走高飛的。
不過走之前也得想法把張家人弄出來,自己再走時,把那錠黃金留給他們,就當(dāng)還清恩義了。只是自己一個孤身女子,真的就安全麼?
若是之前的章清亭當(dāng)然無所畏懼,可剛剛經(jīng)歷了那樣一場險惡,她自己心裡也開始打鼓。這張家父子雖然無用,但關(guān)鍵時刻卻還是能挺身而出保護(hù)自己。和這一家子在一起,對自己的安全和名聲來說,都是個保障。
可真要拉拔著這一家人,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得操多少心,使多少力才能讓他們悔過自新,自食其力?
章大小姐很是矛盾,遲遲下不了決心。
一旁張金寶又開始埋怨上他爹了,“你瞧你,給大姐弄門什麼親事?”
張發(fā)財悶著頭抓耳撓腮,“我怎麼知道那趙婆子這麼難纏,非你大姐不娶的?”
章清亭聽了卻心中一動,似是有一瞬而過的微光劃過心頭,“等等!”
父子倆見她若有所思,都不敢打擾,大眼瞪小眼的瞧著她。半晌,只見章清亭脣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胸有成竹的道,“明兒天亮張金寶就去跟那趙王氏說,讓她放人,我同意成親!”
啊?這對父子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閨女,你嫁了我們可怎麼辦哪?”
“你們別問那麼多了,讓你們?nèi)ツ銈兙腿ィ【驼f,今兒在那邊客棧鬧了一場太難看了,她要誠心娶媳,就讓她先把人放了,後日準(zhǔn)備了大紅花轎、鳳冠霞帔送到這兒來。她要不放心,隨她扣下哪個做人質(zhì)!讓她把張小蝶放回來給我做伴娘就行!”
父子倆面面相覷,不知章大小姐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章清亭瞇著眼微微冷笑,心道,老虔婆,以爲(wèi)這樣就能讓本姑娘束手就擒?哼!也太小瞧本姑娘了,明天我就讓你看場好戲!
天光大亮,另一間客棧裡。
“你說什麼?”趙王氏一個猛子站了起來,“張蜻蜓回來了?她同意嫁了?”
“是啊!”張金寶沒好氣的道,“我大姐說了,她同意嫁了!她人現(xiàn)就在雲(yún)來客棧裡,讓你明日擡了花轎去接!你快放人吧!”
“慢著!”趙王氏警惕地上下打量著他,“我怎麼知道不是那丫頭又耍的什麼花槍?她既同意嫁了,讓她自己到我面前來!”
“你這人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我大姐既然都答應(yīng)嫁了,還能跑了不成?再者說,昨兒你們在這裡鬧了一場,再從這裡辦喜事可不吉利,我大姐不喜歡!你要是不放心,繼續(xù)把人留下當(dāng)人質(zhì)!只是這成親你家不會連喜酒都不請我們喝一口吧?甭管好壞,我們這孃家人也都該出席吧?”
這還真都讓大姐給料中了!張金寶末了,皺著眉嘟嘟囔囔一通埋怨,“真沒見過你這樣的!誰家閨女願意給你當(dāng)媳婦?”
“你說什麼呢?”趙王氏虎著臉搶上前道。
“我好男不跟女鬥!”張金寶兩眼翻白望青天。
“我還不跟你個小毛孩子一般見識呢!”趙王氏回了一句,開始琢磨。
章清亭這話可信麼?一點兒都不可信!
那丫頭,潑辣刁鑽,怎麼會這麼爽快的就同意嫁了呢?其中定有文章。
可若不是誠心想嫁,怎麼會肯讓她隨意扣誰當(dāng)人質(zhì)呢?她就是想跑,也不能把自己家人留下啊?這丫頭到底打得什麼鬼主意?
饒是趙王氏活了半輩子,還真沒遇到過一個象章清亭這樣的人物。趙王氏的好勝心也被充分激發(fā)了出來,這棋逢對手也是人間一大快事啊!何況這對手還是自己的媳婦?任她就是孫猴子有七十二般變化,想來也飛不出我這婆婆的五指山!
“噯!你到底想好了沒有?你要是不樂意啊,那正好就退親!”張金寶不耐煩的催促著,“把我家的銀子還來!”
趙王氏的腰包,那從來都是隻進(jìn)不出的!銀子是斷不會退出來的,你這丫頭既然有膽子進(jìn)我的龍?zhí)痘⒀ǎ揖陀斜臼掳涯愠赃M(jìn)去!
“好!我就依她!不過也別拖到明日,今晚酉時,我就來接人回去拜堂成親!”
“這麼急?”張金寶不敢應(yīng)下,“那我得回去問問我大姐!”
“你快去吧!”
“那我家人呢?”
趙王氏想了想,張羅氏畢竟是章清亭的母親,哪有做親家的扣了兒子丈母孃逼人成親的?這委實有點說不過去。那兩小的就更無用了,不如做個人情一起放回去,還省了自己的飯錢。
“你妹子留下,其他人可以走!回頭你……不!你現(xiàn)也得留下給我當(dāng)人質(zhì)!你姐姐要是跑了,你倆就給我家當(dāng)一輩子長工!”
“你想得美了!我還得去傳話呢!”張金寶跳起來反對,“還有我妹子,得給我姐當(dāng)伴娘,她得回去!”
趙王氏也不樂意了,“那你和你兩個弟弟留下!讓你娘和妹子回去,我現(xiàn)就帶你們回我家去,預(yù)備下酒席。要是你姐晚上不肯來,我就押著你們上官府去!”
“誰怕你!”張金寶一甩袖子一瞪眼睛,自留下了,換了張小蝶母女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