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小姐,該起了。”齊媽在門外恭敬的敲了幾下門,提醒著自家小姐。
“知道了。”
張姣繃直腳背,雙臂舉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慢吞吞地坐起來。
其實她早醒了,只是不想起,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個回籠覺。
今天的早餐做的是滬市灌湯包、千層餅,還有一碗雞蛋茶。看著口味很雜,但都是張姣喜歡吃的。
她纔剛吃了幾口灌湯包,自鳴鐘就鐺鐺鐺的連敲了八下。
八點了。
“真煩人!”早知道她開什麼甜品店吶,安安分分的當個鹹魚大小姐不香嗎!現在好了,夢想是實現了,可她也受罪了。
齊媽笑著勸,“小姐別急,慢慢吃就是了。”
大不了今天甜品鋪就不開門了,一天不賺錢而已,耗得起。
張姣在西九龍的珍珠街上開了家甜品鋪,專門賣咖啡、西點和一些港式甜品,生意經營的還不錯。
“嗯。”張姣嘴上應得輕鬆,實際上卻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
說好只關店三天的,她雖然鹹魚,但是一條講信用的鹹魚。
“小姐,這周就不回淺水灣了吧?晚點我帶著人去尖沙咀那邊的大屋。”
甜品鋪連續營業了半個月,張姣就給她自己放假了三天,拖家帶口的回了淺水灣老宅度假。
張姣想了想,“不回了。”
回一趟淺水灣很麻煩,要坐車去碼頭搭乘天星小輪,再坐車去目的地。
“行了,不吃了。叫齊伯備車吧。”
她施施然起身,要出門還得換身衣服。當老闆娘的嘛,穿著家居服可不行,丟面兒。
“對了,千層餅還有沒有?打包一份。楚嬋那丫頭上個禮拜就在念叨了。”
“有的,我這就讓人裝上。”
齊媽做了個手勢,讓廚房的人趕緊去準備,別耽誤了小姐的事。
張姣在衣帽間裡挑了件淺綠色襯衫,想著今天事多,穿褲子更方便。又給配上黑色西裝褲,穿戴整齊後就提著金鍊單肩包下了樓。
“齊伯,走吧。”她坐穩身子,從後視鏡與駕駛座上的齊伯對視了一眼。
“好的,小姐。”
齊伯跟齊媽是兩口子,夫妻兩一個管內,一個管外,幫著張姣將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
“小姐,這個月的租金基本都收齊了,有幾家情況特殊一時收不上來。您看?”
張姣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租金還是老規矩,一半存進銀行,一半換成黃金。”
租金是張姣最大的收入來源,想要存錢又想要錢生錢,自然要想辦法。存進銀行的錢她會用來買看上的樓,地產肯定是會增值的。
從長遠來說,鈔票終究只是張紙,經濟只要一波動,可能就會不值錢。
而且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嘛。
張姣不懂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投資方法,能採取的最好保值增值手段就是買樓買黃金。
她有一個小小的隨身空間,大概十平米,她這麼多年來存下的黃金都存在裡面。大概夠她鋪完空間的地板了。
“沒交的那幾家是怎麼回事?故意賴賬?”
以前聽齊伯說起過,租客裡有兩家條件比較困難,租金會延遲幾天繳。
齊伯表情不大好,“沒交上的這幾家都是碼頭的工人,前些日子碼頭那邊有幾個小幫派械鬥,他們運氣不好被流彈掃到了。”
張姣皺眉,“那算了,這三個月先免了他們家的租金吧,也不容易。”
齊伯嘆口氣,“小姐是個善心人。”
張姣扭過頭看窗外,心裡嗤笑,她纔不是個善心人,只不過是同命相憐而已。
她上輩子也是個卑微的底層社畜,知道爲了生計拼命有多苦。她只是這輩子運氣好,投胎成了個大家小姐。
“對了,小姐,租金賬本您什麼時候看看?”
齊伯是理賬的好手,每棟樓的租金出入都單獨立了個賬本。
張姣不耐煩對賬,但特別佩服齊伯。她覺得如果齊伯活在二十一世紀,憑他的能力,注會肯定是輕鬆到手。
“你先收著吧,回頭我有空再看。”
今天要去給楚嬋送千層餅,還得去開店。哪有空看賬本啊。
齊伯搖搖頭,他們夫妻兩照顧了小姐二十多年,還不瞭解她嘛。說是回頭看誰知道要回到哪一天。再催她肯定說不看了,還會說些相信齊伯之類的話。
順口就能說出一長串,不帶重樣的。齊伯覺得老爺身上的衆多優點,小姐別的沒學到,會說話這一門學的的確極好。
車子很快到碼頭,接下來張姣就得自己去坐天星小輪。
“小姐,您路上注意安全。”每次送小姐去碼頭,齊伯就會很擔心。都知道碼頭亂,偏小姐不喜歡保鏢跟著,
“放心吧。”張姣拍拍自己的手提包,勃朗寧還在裡頭呢。
天星小輪有兩層,張姣更喜歡上層的座位。風景好,海風吹在臉上特別愜意。
下了船,張姣叫了輛車,一刻不停直奔西九龍警局。
等到時,已經過了警局上班的點。
張姣看著警員們忙忙碌碌的樣子,油然而生一種愉悅感。
嗯!幸好她已經不是社畜了。
幸福感果然是對比出來的!張姣踩著歡快的步子往重案組辦公室走。
楚嬋是張姣姑媽家的表妹,勵志的經歷跟張姣鹹魚的屬性構成鮮明的對比。
小姑娘家年紀輕輕的,警銜已經升到了督察,現在在西九龍重案組做事。
重案組的警員們最近在跟大案,熬了個大夜早晨才從外面忙完回來。這會兒大家都出去吃早茶了,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楚嬋一個人靠在椅子上補眠。
張姣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辦公桌。
“喂,不是吧。你這是幾天沒睡了?眼圈這麼黑!”張姣被表妹的黑眼圈驚到了,“再熬下去,跟熊貓比你都不會輸啊。”
楚嬋猛地驚醒,捂著臉哀嚎,她已經熬夜好幾天了,他們轄區出了個大案子,一直找不到線索,整個組都忙的沒時間休息。
好不容易在這瞇一會兒,偏來了個煩人精!
“三天了吧,一共也沒閤眼幾小時。幹嘛啊你?我好睏吶!”
張姣搖搖手上的飯盒,讓她睜開眼睛瞧瞧,“給你帶了好吃的,要不要啊?”
“當然要了,快拿來!”楚嬋用雙手搓搓臉,這樣能清醒點。
張姣嫌棄,“你要不要這麼邋遢啊?去衛生間洗個臉能走幾步路啊。”
“哎呀,沒關係啦!我都要餓死了,還管那麼多。”楚嬋不在乎,任她說。
“行了,快吃吧,你惦記了好久的千層餅,特地給你帶的。怎麼忙成這樣啊?還是之前那個案子嗎?”
她打開飯盒,往楚嬋的面前推。
上個禮拜還有時間去甜品店喝咖啡,才幾天哪,就憔悴成這樣了。
“是啊,你沒看到報紙嘛。那些小報上天天報道我們這些皇家警察虛有其名,一個焚屍案那麼久都破不了。罵我們都是廢物,還有記者舉著相機在警局門口盯著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破案,煩都煩死了。”
這些都沒什麼,最氣人的是每次一查到新線索,就會被報道出去。這種情況別說兇手了只要腦子不傻的,聽到消息早跑了。
楚嬋捏起一塊餅往嘴裡送,“局長給下了死命令了,十天之內破不了案,就全都滾回家。”
張姣咂舌,真慘啊。
“那你抓緊時間快吃,等會要是緊急出發,你就沒得吃了。”
楚嬋瞪了她一眼,“你可不要烏鴉嘴,當心我揍你!我纔剛吃兩口吶。”
“我可不怕你。”她們姐妹幾個打小一起拜師學的詠春,張姣天生力氣大,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張姣挑眉,再說了,她可沒有編瞎話。
剛纔她親眼看見重案組的鐘sir往madam陳的辦公室去了。
誰不知道madam陳是刑偵隊的大佬,這時候鍾sir進她辦公室,要麼彙報新情況,要麼挨批。
總歸哪一樣,楚嬋都得出外勤幹活。
楚嬋連吃好幾塊餅,壓下胃部有飢餓帶來的灼燒感後,纔開口提醒張姣。
“我大伯給你發請柬了吧。”
張姣點頭,“對啊,不是說慶祝六十三歲壽辰嘛。我還在猶豫去不去。”
“呸,什麼壽辰!六十三又不是整壽,有什麼好慶祝的。你別去,真是給他臉了,他哪裡是爲了慶生,分明是慶祝納姨太太。”
有瓜吃!
張姣拖著凳子坐到楚嬋身邊,“什麼情況?”
楚嬋沒忍住又罵了一句,“我大伯那個老不休的,上個月底新娶了年輕貌美的姨太太,這回是找藉口跟人炫耀自己老當益壯呢。yue,真是丟我們楚家的臉面!”
張姣不知該說什麼,這位楚家大伯還真是個風流人物。“不過娶姨太太就娶姨太太,幹什麼還要用壽宴作幌子?”
楚嬋被噎住了,連喝幾口水順氣,“你忘了,前年還是什麼時候,不是頒佈了禁止納妾的條令嗎?他們要慶祝當然不能放明面上。”
楚嬋真的很不喜歡不著調的大伯一家,幺蛾子一出接一出。就算他們幾房早已經分家分產,可終歸都姓楚,港城哪個富戶不知道他們是一個爹生的。
張姣感嘆,“你大伯可真夠深情的呀。”可不是嘛,要不是真喜歡這個新姨太太,怎麼會頂著法條娶回家。
楚嬋:“……”
楚嬋微笑,“你忘了去年十月才參加過他小兒子的週歲宴嗎?六姨太生的。”
上個月剛娶的是七姨太。
張姣啞然,好吧,他是對每一個姨太太都很深情。
“總之你別去,這種宴會不適合咱們。我已經跟我媽我姐說好了,咱們誰都不參加。”
“那我不去了,你們都不去,我一個人去也沒意思。”張姣本來就不喜歡參加宴會,更何況是這種不明不白的宴會。
要不是看在世交的份上,她可能看都不會看這些雜七雜八的請柬。
“呀!密斯張,好久不見啊!”
“密斯張早上好啊!”
出去吃飯的重案組探員們回來了,見辦公室裡多了個人,紛紛熱情的打招呼。
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張姣了。
“大家早上好啊!”張姣笑著招招手,又眼尖的瞧見後頭多了個生面孔。
“呀!又有新的警探啦,靚仔哦!”
“是啊,上個月來的,叫阿凱。”組裡的老警探曾叔介紹道,“阿凱,快跟密斯張打個招呼啦,下回去她的甜品店給你打折呀。”
“密斯張早上好!”阿凱長得白淨的書生樣,靦腆的笑著像個學生仔。
“早上好,阿凱。”張姣笑笑,又轉頭看向曾伯,“不是吧曾伯,你跟我打招呼就是爲了讓我給你打折啊,那下回你來我可要加價了。”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知道密斯張你人美心善咯。”
……
張姣低頭看了眼手錶,“阿嬋,我先回去了,下次等你有空再聊。”
重案組男人多,還喜歡八卦,不方便她們聊天吃瓜。
楚嬋擺擺手,讓她趕緊走。
張姣翻了個白眼,真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啦。下次有空來我店裡喝咖啡啊,我請客!”
“那就多謝密斯張啦,拜拜!”
“拜拜!”
見張姣走遠,新來的實習警探阿凱忍不住開口,“密斯張好靚啊,性格又好,肯定好多人追吧。”
“是啊,追她的人能排到F國,多得是富豪公子,你就別想了,沒機會的。”有說話直接的警探潑他冷水。
阿凱撇撇嘴,八卦的用手肘碰了碰坐在他旁邊的天哥。“天哥,密斯張開甜品店的怎麼來我們重案組啊?”
天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指指吃完餅正在擦手的楚嬋。“吶,密斯張跟咱們大小姐是表姐妹,來這裡你說是爲了什麼。總不會是來看我們的。”
大小姐是他們給楚嬋起的外號,沒有什麼惡意。剛開始知道她身世時,大家夥兒喊來打趣她的,後來慢慢叫開了。
“啊?那她家應該也很厲害吧?”阿凱來了這麼久,當然知道楚嬋的來歷,長安珠寶的大小姐嘛。
“你問我,那可是問對人了。我聽說密斯張家以前是老派徽商,海城首富。雖然現在沒了當家人,差了點,但也比咱們這些人家強無數倍。”
天哥有些唏噓,“淺水灣、跑馬地、深水灣、尖沙咀、油麻地,這些個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好地方。她呀,幾乎每個地方都有樓。不止一棟,專門用來收租的!”
天哥搓搓自己的手指,“富婆啊!咱們前頭珍珠街上的寧國飯店知道吧?也是她開的!”
“哇,好勁啊!”阿凱剛剛還有些奢望,現在全咽回肚子裡去了。
天哥聳聳肩,“是咯!人家還是港大的高材生啊,不光家世厲害,自身能力也強。”
他湊到阿凱身邊,輕聲地說:“還有啊,你仔細看密斯張的長相沒有?混血!你知道她舅舅是誰嗎?”
張姣五官立體,膚色白皙,最明顯的是她那金棕色的捲髮。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她的眼珠也比一般人的眸色要淺。
阿凱好奇的側過頭,“那麼明顯誰看不出!難不成她舅舅也是個大人物?”
“你也知道咱們港城現在歸誰管了。她舅舅是Y國的諾丁伯爵,還掌管著宏基航運。你說是不是大人物?”
天哥真是羨慕死了,“她外公就更厲害了,前議院大臣!你說說,這港城誰敢惹她!”
阿凱驚歎,這密斯張上輩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啊,今生居然投了個這麼好的胎。
“咚!”辦公室的大門一把被推開,鍾sir叉著腰站到辦公室中間大聲說,“吃完聊完了沒?整隊出發!有線索了!”
辦公室裡的大家夥兒頓時都嚎出了聲。
楚嬋心裡恨不得吐血,不停的罵張姣,“真是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她又痛苦的揉了把臉,趕緊跟上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