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誘惑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後面所有人都因爲(wèi)崔能武的動作而停下了手中的活,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崔能武還在舉著胳膊。
劉澤這纔回過神來:“操!”不再理他,抓緊組織一直吃瓜看戲的民兵們?nèi)ゴ蝽橈L(fēng)仗。
王善保一臉驚訝,這都贏了,還能來著出?一巴掌抽在了崔能武的手上,“你給我跟上!”
崔能武被這巴掌嚇了一跳,差點沒撒腿就跑,半響纔回過神來,眼瞅著下面,褲子溼了小半。
王善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怕什麼怕?咱們贏了!”說完朝著後面的民兵隊伍吼了一聲:“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跟著!”
民兵們不再關(guān)注崔能武,紛紛越過他向著遠處潰散的莊丁們追去。
崔能武被王善保罵了頓,接下來一路都是渾渾噩噩,他不是在乎哪裡做錯了,而是害怕他會連累家裡分到的土地財物被收回去。
他們這些隊伍很快在杜家莊安穩(wěn)下來,除了老弱被打發(fā)回村,其他所有人都開始了沒完沒了的整訓(xùn)和覆盤開會。
甚至連勝利的喜悅都沒來得及享受,緊接著的就是與當(dāng)初李家坳同樣的公審、分田分浮財。
所有人都很忙。
另一個變化的是漸漸地,幾乎所有人的恐懼感消失了,因爲(wèi)他們發(fā)現(xiàn),打仗也不算難,他們同樣在幫村民修房、挑水、掃地的過程中收穫了百姓們給他們的笑臉,劉澤建立的這支小小部隊,並不像土匪窩那樣大塊吃肉大塊分金銀,反而更像個學(xué)校。
老鷹抓小雞、丟手絹、唱歌等等各種新奇項目輪流著來,每日集體晚會中必不可少的說書環(huán)節(jié)更像趕廟會一樣。
相比於沉悶無聊到極點的古代農(nóng)村生活,這就是別樣的天地。
李克福跑到隊伍前面:“所有人排好隊,按照一字隊形,目的地操場,出發(fā)!一二一、一二一。”
做爲(wèi)同村的熟人,李克福因爲(wèi)在李家坳公審大會上的凸出表現(xiàn),被提拔成民兵副隊長,崔能武很羨慕他。
任職爲(wèi)隊長的則是攻打祝家莊的頭等功臣,敢於深入虎穴動搖人心,並且成功將杜家莊、喬兒坎、東莊子這三個村寨莊丁引出來的李存保。
對他,崔能武只剩下的是佩服。
民兵們魚貫而入村口的空地,崔能武走在最後面。
一隊隊士兵被固定在原地,擺出一個正步擡腿的姿勢,搖搖晃晃,就像是風(fēng)中的柳樹。
崔能文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算得上是所有民兵中姿勢最標(biāo)準的,劉澤著重看了他幾眼,對他的印象顯然挺好,很機靈。
這時隊列中的崔能武摔倒在地,更糟糕的是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連忙站了起來。
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不像是軍人倒像是個賊。
劉澤皺了皺眉,對他的印象也很深刻,“這兩兄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食堂外面,民兵們排著隊唱著歌等候開飯,很明顯,這又是劉澤延續(xù)的軍隊習(xí)慣。
“唱的很有激情。”劉澤點了點頭。
話音剛落,一個難聽的、顫抖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是崔能武發(fā)出來的,他比別人結(jié)束拖慢了半節(jié)。
劉澤搖了搖頭,飯後列隊結(jié)束,他們又開始唱歌了。
不過,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劉澤側(cè)耳傾聽,卻發(fā)現(xiàn)崔能武根本就沒有出聲,僅僅在那張著嘴巴做個樣子,他怕自己再唱錯。
深夜,崔能文將崔能武拉到一邊,兩人頭頂著頭,崔能文從褲腰帶中取出一塊銀子,露了一下後,連忙又蜷縮回去,塞好。
“二哥,這是啥?”
“銀子,跟郭大哥他們一起搶的。”
“當(dāng)家的不是說不許私藏戰(zhàn)利品嗎?”
崔能文一臉無語,“你這個榆木腦袋,哪裡有不搶銀子的土匪?我看你不如回家吧。”
“咱們能回家了?”崔能武很驚喜,他從來沒有出門這麼久,老爹和大哥早幾天前就回村了。
“是伱回家,我不想回去,郭大哥說讓我到他班裡。”
崔能武嚇了一跳,連忙問“你不回去,俺咋辦?” 崔能文小聲對崔能武說:“聽說當(dāng)家的要在咱們民兵隊中挑選些人補充到一連,你要想進去,得找人!”
崔能武垂頭喪氣的說道:“副隊長不喜歡我,隊長也不喜歡我。”
崔能文道:“別找隊長,李存保那小子立了大功,尾巴翹上天了,你去找副隊長,好歹是一個村的有些交情,俺是覺得,等詔安挺好,就這塊銀子,爹半輩子都賺不來。”
崔能武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一熱,轉(zhuǎn)而又擔(dān)心自己。
崔能文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你對他哭吧。不管怎麼說,他肯定能當(dāng)個小頭目,你只要哭的他心軟,就肯定中。”
“對!”崔能武附和道。
深夜,李克福舉著燈籠巡夜,臨走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熟睡的崔能武,這才放心的離開。
見李克福一轉(zhuǎn)身,崔能武立刻睜開了眼睛,踮著腳尖跟了出去。
這時候,不只是崔能文,每個人的被子裡,都探出了一顆裝睡的腦袋,做爲(wèi)本村一起長大的同齡人,崔能文掙到一塊銀子的消息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眼熱的很。
李克福剛走到門口,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轉(zhuǎn)頭一看,黑暗中,崔能武走了過來。
李克福低聲罵道:“崔能武,你這是做什麼?”
崔能武剛剛醞釀情緒,準備乾嚎一嗓子,卻被李克福一把捂住了嘴巴。
崔能武也被嚇了一跳,驚魂未定的說道:“克福哥,我哭不出來了。”
李克福一怔:“哭什麼?想家了?”
崔能武搖搖頭:“不想,俺一點都不想家。”
一說到家,崔能武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克福哥,俺想家了,可是俺不想回家!”
一把捂住了崔能武的嘴巴,李克福將他拉到牆角,“別吵到別人睡覺,到底咋回事?”
崔能武捂著嘴,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半真半假的哭的跟真的一樣。
李克福苦笑一聲:“誰說讓你回家的?”
崔能武在李克福面前,就像個孩子一樣:“俺想掙錢,不,俺想進一連。”
“你們不是都不想去打仗嗎?”李克福一臉懵逼,
崔能武這纔開口問道:“俺想通了,俺想打仗。”
崔能武道:“克福哥,讓俺跟你分到一個班吧,俺們一起長大的。”
李克福被他這麼一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別想了,睡吧!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一連的所有人都得由著當(dāng)家的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肯定得從咱們中挑些人補充去一連,一連裡的老弱比不上咱們小年輕。”
李克福推搡著崔能武回屋不再管他。
崔能武躡手躡腳的回到屋裡,剛爬上了大通鋪。
“怎麼樣?”崔能文問道。
崔能武心情有些低落:“他說他做不了主。”
一旁有人催促道,“還有呢?你快點說呀。”
崔能武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關(guān)注過。
“克福哥說,克福哥說要從咱們中挑些人補充進一連。”
引起一片議論聲,主要是關(guān)於銀子的美事。
崔能武忽然覺得很不舒服,覺得自己恐怕沒戲,“二哥,你們咋不問?”他突然想到投石問路這個詞,之前聽?wèi)颍@戲文裡的詞很應(yīng)景。
“沒有,俺讓你問也是爲(wèi)了你好。”
崔能武這才恍然大悟:“二哥,是俺不對,俺太笨了。”
崔能文轉(zhuǎn)身背對崔能武,側(cè)躺著身子,舒服地將頭靠在枕頭上,“睡吧,睡吧,沒啥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