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嘀嘀嘀——”
雖是週日的早晨,可是城南大街照舊陷入了堵車狀態(tài)。
阮欣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焦急的望向前方。
就要九點了……
董貞的計謀已經(jīng)得逞,若是她不能及時趕到交出證據(jù),就徹徹底底的背上黑鍋了!
“師傅,能不能快一點?”
出租車司機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正打算繼續(xù)催促,老天突然開了眼,前面的車隊開始動了。
憋了許久的司機頓時來了精神。丟下菸頭,調(diào)轉方向盤,覷了個空,轉眼就擠了上去。
快!快!快!
阮欣一邊在心裡默唸一邊不停看錶。
還有十分……八分……五分……
忽然,車子爆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司機也大罵一聲“操”。
待阮欣擡起頭來,眼前只是一花,伴著突如其來的巨響,人不由自主的猛烈一晃又一震,緊接著好像有一股大力彈起,將她猛然向前一推,於是就見風擋玻璃怒氣衝衝的向自己撲來……
一陣撞擊並稀里嘩啦的亂響,街上的人只看到數(shù)車連撞,而一個穿紅色風衣的女人炮彈一般從一輛出租車裡射出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筆直投身於前方的奔馳車內(nèi)……
“砰……”
“咣……”
“叮呤噹啷……轟轟……”
“快來看,出車禍了——”
********
“嗚哩哇啦,嗚哩哇啦……”
“嘀哩,嘀哩……”
細砂鋪地的街道上,喜氣洋洋的走來了一列送親隊伍。
前方駿馬開道,兩側嗩吶護航,中間是八人擡的六帷金玲大紅錦幄喜轎,四角跟著美貌婢女,後面是捧著各色珍稀物什的丫鬟,再後面……
人們努力張望,可是望不到頭啊。
“噫,這算什麼?昨兒那嫁妝才叫壯觀呢,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就那麼一擡一擡的送到金家去了,早上出的門,天黑還沒送完呢,嘖嘖……”
有人連連暗歎,有人羨慕咂舌,有人嫉妒詛咒,卻無人注意,一隻髒兮兮的小黑狗追著一隻小花貓從衚衕裡竄出來。
小花貓身形靈巧,縱身一跳,便躍上一人肩頭,惹得那人尖叫。
圍觀的人羣有些混亂。
小黑狗則被裹挾到人羣中,只見無數(shù)雙腿晃來晃去。它慌不擇路,見轎下有個空,便想趁機鑽過逃走,怎奈轎子也不知被什麼人一擠一撞,幾乎落地,而它正正磕在了轎底上……
這個時候,沒有人看到一個縮在街角衣衫襤褸貌似乞丐的道士,瞇著眼,拿著一把破羽扇,貌似納涼般的自在一扇……
********
“砰……”
“咣……”
阮欣的頭狠狠撞到了什麼東西上,在聽到噼裡啪啦一陣亂響的同時,她瞬間意識到,自己沒有系安全帶。
糟了,她似乎穿過了兩道風擋玻璃,此刻,眼前是一片紅色……
她一驚,急忙要去摸自己的臉,卻發(fā)現(xiàn)根本動不了。
她掙了掙,滿眼的紅色隨之動了動,好像在飄,於是在飄起的紅色露出的空隙中,她清清楚楚的看自己被繩子從上到下的捆起來,捆得結結實實。
她有些發(fā)懵。
綁架?董貞知道我要去揭發(fā)她所以暗下黑手想要殺人滅口?
不對啊,她分明是坐著出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而且就在剛剛,還有人喊“出車禍了”……
冷靜,冷靜,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一定是的!
閉目,深呼吸……
再睜眼……
眼前的紅在隨著呼吸而顫抖,她一偏頭,紅色飄落,然而更多的紅色涌入眼底。
所幸不是血。
她鬆了口氣。
可是哪來的這麼多紅色?上面還摻著金絲銀線,鑲珠嵌玉……誰家的車這麼豪華?
不對,不是車,那是……
而且她怎麼被綁著?難道認定她是罪魁禍首所以捆起來以防逃脫?
外面的聲音傳了進來,亂哄哄的,好像在爭執(zhí)著什麼。
她被吵得頭暈,心裡開始生氣。
早在年初,就有人說今年是她本命年,會流年不利,但也不能拿所有的倒黴事來折騰她吧?
她還需要去公司證明自己的清白……
對了,我的文件夾……
方要尋找,眼前的紅色忽然一閃……
突如其來的強烈而大面積的光刺得她瞇起眼睛,緊接著,一個女聲帶著顫抖與喜悅歡呼道:“姑娘沒事,真好!再忍一下,一會咱們就到了!”
光與聲音同時消失,然而在最後一瞬,阮玉依舊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的剪影。
頭髮……衣服……
她有些迷糊。
忽然低了頭……
此刻方發(fā)現(xiàn),之前遮擋她的紅色正靜靜的躺在膝上。薄而細的材質(zhì),上面拿金線繡著牡丹鳳凰,又穿著米珠和水晶,轉圈鑲著旒蘇,同樣綴有珍珠。
而這方紅色的周圍,也就是她的衣服,是比這怪東西更爲華麗與精緻的紅色,上面的花紋及點綴慢慢的佔據(jù)了她的視線。
還有……垂在臉旁不停晃動的金光閃閃翠色瑩瑩的東西都是什麼?
她的頭怎麼這麼重?好像壓了頂沉沉的帽子。
這是怎麼回事?
心中頓時升起無限驚恐。
她想要呼叫,卻發(fā)現(xiàn)嘴不知什麼時候被堵上了,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就在此時,四圍忽然一晃,有人在外面唱道:“起轎——”
“呸呸呸!轎子沒落地,大吉大利!”
有人叫罵,緊接著不停唸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周圍有人笑了,還有人打趣,更有人高喊:“謝姐姐賞,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笑聲更多了些,然後轎子又晃了晃,穩(wěn)穩(wěn)前行。
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
阮欣歪在位子上,不知是轎子在動還是自己在顫抖,只覺得滿眼的紅色都在忽閃。
“……誒,中途出了這檔子事,你說是不是……”
“尋思什麼呢?這叫好事多磨……”
“好事?什麼好事?喜轎途中不落地那是規(guī)矩,可是剛剛明明……”
“唉,你知道什麼?”
外面的聲音一波一波的傳進來,阮欣縱然不想聽,可是那聲音偏偏要往她耳朵裡鑽。
“……如今,金家娶了丞相之女,可以說在成爲皇商一事上勝券在握,佟家早前一直跟金家彆著勁,這回可就沒戲嘍,還說不是好事?”
“你說也怪了,金家有‘金玉滿堂’,佟家有‘金碧輝煌’,都是做金銀珠玉的生意,都是老字號,幾百年來,錢賺得多了,怎麼還貪圖一個皇商?”
“這你就不知道了,商人本是下九流的行當,但是成爲皇商,不僅可高人一等,還不用納稅,能跟內(nèi)務府的人直接聯(lián)繫,什麼金碗銀箸朱釵玉佩,直接送進宮裡,還可以結交達官顯貴,不是官身,等同官身。再說了,這一旦成爲皇商,你瞧著吧,金玉滿堂裡的物件立馬就要漲價。我問你,你會嫌錢多咬手?不論他們,就是咱們家裡打著‘金玉滿堂’款識的東西都得跟著翻番……”
“呦,這麼一說,佟家不是吃了大虧?”
“可不是?知道金家爲什麼非要巴著跟丞相聯(lián)姻?咱們的丞相大人可就這一個女兒,是在心尖尖上疼的寶貝,爲這女兒,夫人死了十年都沒續(xù)娶,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結果就因爲名中帶個‘玉’,和他們金家正好湊成‘金玉滿堂’,是大富大貴的吉兆……”
“嗤……”有人嗤笑:“老兄此言差矣。就算大富大貴,可丞相是什麼人?金家又是什麼地位?再富有,再成爲皇商,那也是‘商’,如何攀得上丞相的獨女?再說,若要‘玉’,這滿京城裡的‘玉’不多的是?”
“此‘玉’可非彼‘玉’!若是娶了這個‘玉’,不僅皇商穩(wěn)拿,以後金家再要考個舉當個官什麼的,可是容易得多了。要知道,朝廷對商人考科舉可是掐得最嚴的,你瞅見誰家商號出了舉人了?當官多好啊,就算只得個秀才,將來見了官家也不必下跪,家裡無論是田裡還是鋪子的稅,都免了。金家爲了這一日,早早就把老兒子送出去求學了,你說是不是一本萬利的事?”
“這麼說,倒也真是……可是我聽來聽去,丞相好像沒從中撈到什麼好處。就算金家有錢,丞相也不缺銀子,而且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阮洵那麼精,怎麼會做賠本的買賣?”
“莫非,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話算說著了!”
即便看不到外面,阮欣也可想象那人的一臉八卦。
後面的聲音壓得極低,可是阮欣依舊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這位阮玉姑娘年方二八,不愧爲‘軟玉’,生得是粉面桃花,體態(tài)風流。可真是風流,偷偷摸摸的就跟家裡教琴的先生有了私情……”
“丞相府裡的琴師是季桐先生,可是咱們京城的四美之一……”
“所以啊,這郎才女貌,乾柴烈火,可不就……”
“聽說啊……”
那人又壓低了聲音,阮欣卻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