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我想用萬千詞藻去賦予生命的故事。儘管我竭力的用婉轉又拗口的詞語去填補蒼白的字裡行間,可依舊改變不了故事的走向。
我就像一個目擊證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她、他們走上一條崎嶇又坎坷的道路,可那時的國家,不也是這般千瘡百孔嗎。
一切故事的開頭都是美麗的相遇。
那年是民國1918年,在那個軍閥禍亂的年代,有少年郎風華正茂書生意氣,而他故事裡的主角像杏花微雨,落在了鹽城的成人大學。
黑色筆挺的校服包裹著的青年們,腹有詩書氣自華,卻遇上了五月的梅雨,爭先恐後的往教室裡鑽,不乏一些優雅舉著黑色大傘的學生或是頭頂書包的學生。
教室裡傳來陣陣書聲瑯瑯,他們在現世安穩下歲月靜好。
而某一間教室的窗臺上,一青年席窗而坐,手捧一本裹著灰皮的舊書。纖長的手指捏著書頁,埋著的頭衝著書面專注而美好。而這安然的場面卻給一聲聲呼喚打成一地碎渣。
“鄭明陽!鄭明陽!”
來人一把推開門,不是很結實的木門撞在牆上發出碰的一聲,然後是吱的旋轉聲。
來人同樣的衣著打扮,頭上還有一頂帽子,脖子裡掛著相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何不妥,臉上的興奮異常,卻能感染人,看見屋內的人,對著他擠眉弄眼。
窗臺上的少年便是他呼喚的鄭明陽,而他被那巨響震醒,眉宇深沉,看著那人有些不耐。
“噓!不要動!”少年止住鄭明陽的動作,然後擡起相機對著他定格了這一畫面。
“咔嚓。”
“林璦冬,又玩什麼花樣?”鄭明陽不耐煩的質問他,他刻意尋了這麼一處可以靜心讀書的地兒,卻還是給他發現了。
“給你看看,好不好看。”林璦冬不回答,反而靠近他,把相機裡的畫面翻出來給他瞧。
鄭明陽看著相機裡的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
“當然了。”林璦冬自豪感滿滿,開始炫耀起手裡的相機。
“這是我舅從法國帶回來的相機呢,以後啊,多給你拍幾張好看的照片。”
“謝謝。”
鄭明陽看著小小一方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相格里的人,眉清目秀,一對微擰的濃眉,透著不耐與無奈,眼睛看著前方,卻好似含了星河光芒。端正的五官,是他母親賦予他唯一的牽連。西裝的扣子一絲不茍的扣到底,嚴謹又淡雅。
家裡的相片不少,都是去照相館請師傅拍的,但每次,相框裡都會有他和相依爲命的父親,還沒有一張只有他自己的照片。那時的自己,敏感又憂鬱,或是怕,連個相依爲命的人都會失去。
對林璦冬的感謝,是他真心的,自從認識李璦冬後,他的人生都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同時也改變了自己。林璦冬,商會會長的寶貝疙瘩,一個明明白白的富家公子哥兒,卻簡單得像一個熱火少年
和他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大街小巷,與他在山頂喝點小酒暢快的玩樂,一點一點的把他從殼裡剝離了出來。他不再膽小慎行,也逐漸活成了一個少年該有的模樣。
彼時的林璦冬眼裡也有星光點點,望著鄭明陽的眼睛裡有千山萬水。
“不謝,話說,你在這幹嘛呢?”林璦冬明知故問。
“讀書。”
“又不是書呆子,怎麼成天的都讀書。”
“我們上學來不就是讀書嗎?”
“說的也是,可是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我以後回家是要繼承家業的。”
林璦冬不以爲然,轉眼瞧見鄭明陽那爛泥扶不上牆的眼神繼續叨叨。
“你也是回家繼承你家的,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
他們出身相差無幾,皆出身上流,只是,鄭明陽家做的是銀行生意,在鹽城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
鄭明陽看著手裡的書,輕笑一聲,眼睛看向窗外的細雨,多少愁緒亂了心頭。
“生逢亂世,繼承的豈非只有家業。”
像林璦冬這樣安居於室,又不喜歡讀書,沒有抱負的輕佻少年,哪裡會明白鄭明陽心裡的家國身猶負的感悟。
“喲,你還感慨起來了,跟戲文裡的窮酸書生一個勁兒。”
一陣戲謔完,又推搡著鄭明陽往外走。
“走走走,回家了!去你家吃飯,要吃蟹。”
兩人來到樓下,之前的細雨霏霏已經成爲豆大的雨,樓下站的不乏有避雨或等雨停的學生。
“下大雨了啊,這怎麼走?”
林璦冬討厭雨天,因爲出門不方便,還會弄髒衣服,他慣來是個愛好整潔乾淨的。
鄭明陽知他爲此天氣不愉快,於是便要自己衝回教室拿傘。
“你等我,我回去拿傘。”說著,鄭明陽就奔進雨中,快得林璦冬伸出去的手只抓住了他衣角一瞬。
那布料在他手心裡滑過,卻鋒利如刃,在他手掌心裡劃出一道灼熱的線條。
鄭明陽從教室裡找到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便下了樓,而樓下臺階上站滿了避雨的學生。
他剛要打開傘,就在一片嘈雜裡聽見一道清靈的聲音。
“下雨了。”
鄭明陽扭頭看去,說話的人是自己身邊的女同學,藍色的校服,兩條麻花辮,尾端扎著藍色的蝴蝶結,半邊臉精緻又幹淨。
或是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她看了過來。鄭明陽臉龐一熱,竟也脫口而出一句下雨了。
那女同學笑了笑,提了一下手裡的書包,以化解著氣氛。鄭明陽這才發現自己孟浪了,捏著雨傘的手無處安放,腦袋一熱,順手就把唯一的雨傘遞了出去。
“給。”
女生有點訝然,看著他不敢置信的問他。
“給我?”
“嗯。”
鄭明陽一點頭,女生纔敢接過來,但看著他兩手空空,又覺得自己收得愧不敢當。
“你呢?”
“跑。”
鄭明陽話不多,可此時猶爲話少,撂下一個字,生怕女生拒絕,便衝進了雨裡。
他在雨幕裡狼狽逃竄,而後面依稀傳來陣陣的呼喚聲。
鄭明陽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就在那一刻把唯一的傘留給了陌生的女同學。
或許是她純粹的眼睛看著自己,讓自己心裡不再平靜
或許這就是一見鍾情。
林璦冬等了許久纔等來鄭明陽,而他卻是冒著雨來的。
林璦冬在他快要跨進來的那一刻抓住了他溼透的袖子,拉了他一把。看著鄭明陽擰著衣服的水,擰緊了眉頭。
“你不是去拿傘了嗎?”
“丟了。”鄭明陽臉不紅,心不跳的胡編亂造。
“那怎麼辦?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偷了傘!要是給我知道了,非不揍他不可!”鄭明陽憑空捏造了一個賊,給林璦冬一通亂罵。
鄭明陽輕咳一聲,阻止了林璦冬的出口成髒。
“咳,算了,我們就這樣走吧。”
他送出去了傘,造成他們現在沒有雨具,對林璦冬心虛又愧對。
林璦冬還憤憤不平,心裡已經把偷傘的人翻來覆去的問候了個遍,要他淋雨,他是一百個不願意。
“不行,我的相機!”
林璦冬把他舅買的相機抱在懷裡,寶貝得不得了。鄭明陽心中有愧,便大義凜然的脫了外衣給他抱住相機,不讓雨淋壞了。
“吶,給你衣服裹住。”
林璦冬看著鄭明陽的舉動,神色複雜,想要阻止他,卻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看著他的白色內襯,也脫了外衣,給兩人遮在頭上。
“一二三,走!”
那時雨幕重重,兩風華少年並肩前行,我爲你遮風,你爲我擋雨,過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