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本以爲歐陽詢真的有什麼門道,結(jié)果到頭來卻聽了一堆絮絮叨叨的廢話。
準確來說,倒也不算是廢話。
歐陽老先生指出來的,的確是一條光明大道,而且還是大唐學子們出仕爲官的唯一途徑。
可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常昊兩世爲人,都跟好學生搭不上邊。
進廚房捯飭個四菜一湯,甚至於八菜一湯都不成問題,但讀書識字參加考試,常昊就徹底抓瞎了。
沒人知道常昊上一世的時候,看著同學們奮筆疾書揮毫潑墨的時候有多麼羨慕。
而每逢考試,常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同學,第三道大題怎麼做”。
然後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常昊次次都會被逮個正著,乖乖去教室外面站著。
後世的填鴨式教育都挽救不了的男人,到了這個時候,全靠自學研究什麼四書五經(jīng)策論八股文?
開哪門子玩笑!
注意到歐陽老先生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常昊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半個笑容。
這老東……老先生,絕對是故意的。
常昊瞥了歐陽詢一眼,抱著小圓圓往前面走去,買官什麼的暫且擱置不提,還是先救下劉叔再說其他的吧。
歐陽詢樂呵呵一笑,不以爲然。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賣官鬻爵一事,無視朝廷法度,使得那些空有滿腹經(jīng)綸的學子反而名落孫山。
讓他幫忙買官?
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歐陽詢與常昊兩人,一老一少,都是滿肚子心思。
不過,這樣的情緒並沒有持續(xù)太久,隨著不遠處那輛馬車疾馳而來,常昊與歐陽詢兩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常昊滿臉笑容,而歐陽詢則心中惴惴。
來的那輛馬車,正是李世民的座駕。
隨著車軲轆碾壓青石地磚的聲音戛然而止,車簾後露出兩幅面孔,李世民、魏徵。
馬車隨行的,還有裴宣裴經(jīng)綸叔侄以及一干千牛衛(wèi)。
“李哥!”
看到李世民,常昊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實在是擠不出眼淚,否則常昊非得露出一副熱淚盈眶的表情。
歐陽詢本想下意識躬身行禮,臨到最後纔算止住動作,稍稍擡了擡手,擺足了架子:“李老闆!”
頭一次看到這一幕的裴經(jīng)綸瞬間瞪大雙眼,整個人足足傻了半晌。
李世民微微頷首,算是跟歐陽詢林達爾招呼,緊接著便將注意力挪到常昊的身上:“小常老闆,你還好吧?”
“沒事沒事,多虧了歐陽老先生來得及時。”
常昊眨了眨眼,笑容濃郁:“還得謝謝李哥專程將歐陽老先生請來,別的不說了,等我把劉叔安頓好,我請你們好好搓一頓。”
“好說。”
李世民看了眼杜祁肩上的杜祁,稍稍側(cè)開身子:“這裡距離通仁坊距離不算遠,我送你們回去。”
聽到這說法,常昊也沒客氣,直接一招手,讓杜祁玄奘上馬車。
跟誰客氣都不能跟李哥客氣。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客氣不就生疏了嗎?
如果說離開縣衙,常昊還有些心思起伏不定,那麼見到李哥,常昊纔算是真正平靜下來。
他只是個小商人,無論是人脈關(guān)係還是根基底氣,都遠遠不如李哥。
有李哥在,麻煩少一半。
坐在車廂裡,常昊將劉屠戶安頓好,這才深深鬆了口粗氣:“果然還是當官的牛氣,待到有朝一日,我怎麼說也得混個一官半職的。”
李世民笑了笑,沒搭話,反而主動轉(zhuǎn)移話題道:“怎麼會跟萬年縣縣令對上?我聽說你還偷摸進了縣衙?”
“爲了救劉叔。”
常昊悶聲點點頭,目光落在劉屠戶身上:“那姓吳的真不是個東西,對劉叔濫用私刑,等到有機會,我一定把他用在劉叔身上的那些刑罰,在他身上也過一遍。”
從進入縣衙再到救人,期間浪費的時間不算太長,滿打滿算約莫兩個時辰左右。
更多的時間,還是浪費在了扯皮上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常昊這邊吐槽吳文石對劉屠戶用刑,而李世民在意的卻是另外一點。
“我猜測有人會受傷,提前安排好了大夫,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在通仁坊等著了。”
李世民先是表示出對劉屠戶的在意,之後又話題一轉(zhuǎn),主動詢問道:“小常老闆,你怎麼看待大唐的刑罰?”
“已經(jīng)找好大夫啦?”
常昊拱了拱手,趕忙道謝。
不愧是李哥,辦事兒就是牢靠,不比某些人,嘴上答應的挺好,實際上卻打的別的算盤。
常昊瞥了眼歐陽詢,之後纔開口道:“什麼怎麼看待?這還用說嗎?”
“哦?願聞其詳。”
李世民身子微微前探,臉上多出些許好奇。
他願意對劉屠戶表露好感,很大程度上便是想要藉機知道常昊的想法。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常昊近段時間做的那些事情,他同樣不明其意,想要問個清楚。
不過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問題也得一個一個解決。
“換作我是李二,我肯定會把那些有的沒的刑罰全給取消了。”
聽到“李二”這個說法,歐陽詢眉頭一跳,下意識往車廂門口處靠了靠,而魏徵也往常昊反方向挪了挪。
即便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每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都會讓人忍不住的心肝直跳。
李世民自動忽略了常昊的前半句話,追問道:“爲何會這樣做?”
“這還用問嗎?治國之本重在民生,跟刑罰有什麼關(guān)係。”
常昊將小女孩放在自己腿上,隨口道:“這就是我跟你兒子說的媳婦兒,怎麼樣?是不是挺可愛的?回頭讓兩個孩子見見?”
“的確可愛,不用見,就這麼定了。”
急於得到答案的李世民隨口應了一聲,硬是把話題扯了回來:“若無刑罰,那些心腸歹毒,爲非作歹之輩該如何處置?豈不是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常昊怔了半晌,明顯有點跟不上李世民的腦回路。
而魏徵、歐陽詢兩人則欲言又止。
陛下如今只有一子,太子李承乾,未來的國之君主,太子的正宮夫人自然也就是……太子妃。
而這個小女孩只是個坊間民女。
面對眼下這種情況,兩人既無法開口勸說,又覺得不可任由陛下如此倉促決定。
偏偏常昊就在面前坐著,即便他們有滿肚子的話,也說不出口。
與此同時正在皇城東宮的李承乾,完全不知道,父皇兩句話的功夫,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妻子。
李世民擡手在常昊眼前揮了揮:“小常老闆?”
常昊這纔回過神,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圓圓,好不容易纔捋順思路:“那什麼,額,我的意思是,刑罰可以有,但是懲治力度要減輕。”
常昊撓了撓鬢角,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怎麼接著說下去。
主要是李哥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怎麼感覺,在李哥心裡,自家兒子的婚姻大事還不如國家刑罰來的重要呢?
“李哥,不是我說,國家運轉(zhuǎn)是李二的事兒,你這麼上心幹嘛?”
常昊大感無奈。
聞言,李世民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的有些過於急切了。
“問問,好奇隨便問問。”
李世民笑了笑,重新坐正身子:“咱們這不是剛好在閒聊嗎?”
魏徵與歐陽詢頓時滿臉古怪,而常昊反而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