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大興城還未改名長安,也沒有盛唐時期的宏偉壯觀,繁華似錦。七月的天依舊燥熱,烈日炎炎,空中沒有一絲風吹過。
在大興城西北有一處府邸,住著唐國公李淵一家。院中有一棵果樹,枝繁葉茂。夏日時,李淵最喜歡和家人們在樹下乘涼。在他的身邊坐著一位女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雖未施粉黛,卻仍能看出她明豔動人。女子的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僅是坐在那兒,便能感到她自有一番端莊閒雅的高貴氣質。
此人乃是李淵的正妻竇氏清薇,鮮卑望族,隋定州總管竇毅的女兒。
李淵和竇氏的婚姻,還有一段美麗的傳說。當年竇清薇年輕貌美,又聰慧過人,父親竇毅不想讓自家女子隨便嫁人,於是他在屏風上畫了兩隻孔雀,並揚言若想娶自家女兒,則要在百步外向屏風射箭,兩箭各中一隻孔雀一目,才能成爲竇家的乘龍快婿。一時間,貴族公子哥們蜂擁而至,但誰也沒能射中孔雀的眼睛。
此時李淵恰巧路過,年輕時的他不但玉樹臨風,一表人才,而且還是個神箭手。只見他擡手舉弓,兩箭齊發(fā),又聽“嗖嗖”兩聲,便見兩箭各中一目,果然是箭無虛發(fā),百步穿楊。
其實竇清薇一直在暗中窺察著,看李淵風流倜儻,便對他一見鍾情,當即嫁入李府。於是李淵抱得美人歸,而“雀屏中選”的故事也成爲了美談。
時光匆匆,一晃兒這麼多年過去了,竇清薇也從豆蔻少女變成了一位母親。如今,竇清薇爲李淵誕下了四子一女。此時,竇清薇的懷裡抱著一個一歲大的嬰兒,他是李淵的第四子,名叫李元吉。
院子裡,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帶著五歲的弟弟上躥下跳,玩得不亦樂乎,他們是李家的二公子李世民和三公子李玄霸。李淵對這個二兒子十分偏愛,在他四歲的時候,曾有一個算命來到他們家,那人看見了李淵的第二子時,頓時驚訝地說道:“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於是李淵便將次子改名爲李世民,希望他將來長大後,真的能夠濟世安民。
“二郎,慢點跑。”竇清薇眉間輕顰,擔憂的看著老二和老三。李世民頑皮好動,竇清薇總是提心吊膽的,不放心他。可是李淵卻說,男兒頑皮點是好事,將來定能成爲勇士,爲李家增光。
就在這時,長子李建成從外面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李建成向李淵道:“爹,裴叔來了。”
李建成口中的裴叔名寂,字玄真,官拜侍御史。他和李淵是摯友,兩家人經常串門,然而今天,裴寂神色慌張,見到李淵後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李淵心明神會,轉身對竇清薇說道:“你帶著孩子們先進去吧,我和裴老兄說說話。”
竇清薇猜李淵和裴寂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急忙招呼著世民和玄霸進屋了。
見孩子們都進屋了,李淵才緩緩問道:“出什麼事了?”
“大事不好,今早從宮裡傳來消息,陛下……”裴寂頓了一下,湊近李淵耳側,壓低聲音說道,“陛下,駕崩了!”
此言一出,如石破驚天,李淵心中悲痛萬分。他和隋文帝不僅是君臣之義,還有親戚之情。算起來,隋文帝楊堅還是李淵的姨夫,隋朝建立後,姨父楊堅和姨母獨孤皇后見李淵少年喪父,對他多有照顧。開皇元年時,便任命李淵爲天子的近身侍衛(wèi)——千牛備身,後來又讓他擔任譙、隴、歧三州刺史,可謂是恩寵有加。
如今乍一聽到隋文帝駕崩的消息,李淵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訥訥道:“消息可靠嗎?前幾天我進宮覲見時,看陛下氣色尚好。短短幾日,怎麼突然就……”
裴寂搖頭道:“我是聽仁壽宮和我親近的侍衛(wèi)傳話,具體情況我也不知。”
李淵又問道:“陛下今早,見過何人?”
“陛下曾召太子殿下入宮。”裴寂說道,“哦,還有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二位大臣,今早也奉召入宮。”
“柳述,元巖?”李淵不解隋文帝此舉何意,“兩位大臣現在何處?”
“不知。”裴寂再次搖頭。
“看來,我們得先去二人府中,打探消息。”李淵道。
事發(fā)突然,裴寂能打探到一星半點兒的消息已經很不錯了,李淵心中鬱郁,每當先帝駕崩,新皇登基之時,朝中必會波詭雲譎,掀起一陣風雨。
仁壽宮中,太子楊廣看著父皇的遺體,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楊廣乃隋文帝楊堅與文獻皇后獨孤氏次子,在楊廣之上還有一個哥哥楊勇。開皇元年,隋文帝立長子楊勇爲太子,楊廣爲晉王。但楊廣野心勃勃,不甘心位於楊勇之下。
楊廣少時聰敏,又善於僞裝,在父皇和母后面前表現得不喜聲樂,不好女色。而長子楊勇卻率意任情,喜歡奢侈,又納了好多姬妾。對比之下,越發(fā)突顯出楊廣儉約樸素,再加上獨孤皇后偏愛次子,她便向隋文帝進言,廢楊勇,改立楊廣爲太子。
最終,在開皇十二年,十月,隋文帝廢除太子楊勇。十一月,改立楊廣爲皇太子。
然而楊廣並非不好美色,相反他極其喜歡美女。楊廣也不是儉樸之人,反而喜歡奢侈華美的物件。爲了討父皇和母后的歡心,他已經隱忍了很多年了。現在隋文帝終於仙逝了,他總算能夠撕開自己僞裝的面目,肆意妄爲。
所以,從太子楊廣的面容中,並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有的只是充滿慾望的眼神。
東宮侍衛(wèi)這時匆匆來報,“太子殿下,楊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楊廣揮揮手,“你們全都下去。”
一時間,仁壽宮的宮女全部退下,楊素進殿後,開門見山道:“殿下,我已經將柳述和元巖秘密關押在側殿了。”
“那個賤人呢?”楊廣問道。
楊素自然知道太子殿下問的是何人,他笑道:“她已經回到自己的寢宮中,殿下,要不要我把她……”
楊素右手一擡,往脖子上一比劃,做出一個殺人的手勢。
“不。”楊廣自信的搖搖頭,“此女美若天仙,我還捨不得殺了她呢。而且,我還要加封她爲宣華夫人,給她送一份大禮。”
看著楊廣陰晴不定的笑容,楊素不由的開始同情陳貴人了。楊廣這是故意吊著她,玩弄她。等到楊廣玩膩了,陳貴人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