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咱們太太真是疼愛您,這珠花可是府裡頭一份,真是漂亮”。 (.)紅芍一邊走,一邊用羨慕誇張的語氣誇讚自己小姐頭上的赤金紅寶石蝴蝶珠花。
她跟在七小姐身邊好幾年,自然知道七小姐喜歡聽這些讚美之詞。
七小姐顧婉明聽了,無不得意地說道:“那當然,這珠花可是母親專門讓人在卿雲閣打造的,是今年最新的花樣,府裡的姐妹們都沒有。”
想起這珠花讓她今天得到衆人的誇讚,顧婉明笑的十分開心:“你沒有看到二伯母吃驚的樣子,她還問我今天用了什麼粉,居然讓蝴蝶停到了我的頭上,真真是好笑。”
“明姐兒,你給我站住!”
顧婉明還想說什麼,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聲音,這聲音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笑聲。
她剛一轉頭,她的嫡姐,六小姐顧婉容便氣沖沖騰騰幾步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顧婉明一見這陣勢,就知道嫡姐是爲了這珠花而來的。想起這珠花嫡姐沒有,她是頭一份,她心中的得意更勝了。
她貌似不經意地摸了摸頭上的珠花,然後才擡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說道:“容姐兒,你找我何事?”
對於這個嫡出的六姐姐,顧婉明向來是不大看得起的。除了在人前之外,私底下,她都是直呼顧婉容的名諱的。
而顧婉容顯然是習慣了,根本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不回答顧婉明明知故問的話,而是一個擡手,將她頭上的珠花摘了去。
“真是漂亮!”顧婉容把珠花拿在手中,讚歎了一句,作勢就要往自己頭上戴
。
這下子輪到七小姐顧婉明氣憤了,她冷哼一聲:“容姐兒,這珠花是我的,你最好乖乖把珠花還給我!”
說著她伸手就要把珠花奪回來。
“不給,這珠花是我的。”六小姐顧婉容一個後退,把珠花藏在身後。
七小姐顧婉明沒有想到六小姐顧婉容會冷不防閃開,一下子撲了個空差點摔倒,樣子很是狼狽。
“哈哈哈,你活該,怎麼不摔你個狗吃屎呢!”顧婉容笑著說。
顧婉明本來就心高氣傲覺得臉上下不來,聽了顧婉容的話更是氣的渾身發抖,她惡狠狠地盯著顧婉容。
顧婉容向來愛跟她搶東西,搶母親,搶首飾,明明是個大小姐,內裡卻跟破落戶沒有什麼兩樣,這府裡的一衆姐姐妹妹裡面,她最最看不上的就是顧婉容了。 //
若是尋常的東西,她頂多冷嘲熱諷兩句,回頭跟母親說一聲,母親自然會幫她把東西要回來。可是,這是母親特意給她打造的,是她心愛之物,顧婉容那個粗魯的人一定不知道愛惜,萬一弄壞了怎麼辦。
她越想越覺得又是氣憤又是心疼,說出來的話也越發不客氣:“好下作的東西,這珠花明明是母親特意爲我打製的,怎麼變成了你的了?你快把珠花還我!”
說著又撲上去。
六小姐顧婉容聽了臉先是一紅,接著她一邊躲一邊激動地大聲反駁:“你才下作呢!你不僅下作,還撒謊!我是長姐,就算有東西,也應該是我先有才是。這東西是母親爲我打製的,定然是你油嘴滑舌哄著母親把珠花給了你。你搶了我的東西,風頭也出夠了,現在該還給我了。”
七小姐顧婉明比六小姐顧婉容小了半歲多,她沒有顧婉容個字高,怎麼也夠不到,又怕顧婉容粗手粗腳把珠花弄壞了,不由急的大哭。
顧婉容見顧婉明哭了更是得意了:“你哭呀,你儘管哭呀,這裡是後花園,可沒有人能聽見。”
這一句話卻是提醒了顧婉明,她一邊撲上去奪珠花,一邊對大丫鬟紅芍說道:“你是死人呀,還不快來幫我
!”
紅芍剛纔見自家小姐吃了虧,本來就十分著急,正猶豫著要不要幫忙,聽了顧婉明的話,正中下懷。她看看了左右,便走上前去幫著顧婉明。
紅芍原本就比顧婉容姐妹大好幾歲,又有顧婉明的幫忙,她毫不費力地抓住顧婉容的胳膊,將她的雙手捉在一起。
顧婉容氣的滿臉通紅,惡狠狠地瞪著紅芍:“紅芍你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下人打主子是什麼下場?”
“我的主子是七小姐,可不是你”,面對顧婉容的訓斥,紅芍一點也不怕,她還狠狠地掐了一把顧婉容:“我就是打你了,那又怎麼樣?”
“紅芍,打得好”,顧婉明見紅芍制住了嫡姐,心中十分得意,只覺得出了一口氣,她一走上前去,學著紅芍的樣子,掐了顧婉容一把。
“哎呦!”顧婉容疼得直淌眼淚:“我要告訴母親,我要告訴母親,明姐兒夥同丫鬟兩個打我一個!”
聽顧婉容說要去告狀,顧婉明的臉立馬落了下來,隱隱帶有怒色。
“母親纔不會聽你的話呢”,顧婉明一把奪過蝴蝶簪,惡狠狠警告顧婉容:“那是我母親,又不是你母親!蝴蝶珠花是我的,母親也是我的,你以後不許跟我搶,聽到沒有?”
說著,她看了看完好無損的蝴蝶簪,猶不解氣,狠狠地推了顧婉容一把:“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跟我搶。”
顧婉容本來就沒有站穩,再被她一推,一個趔趄仰面摔倒,一動也不動。
“喂,你不要裝死啊!”顧婉明見顧婉容躺在地上不起來,還以爲她故意裝死,一腳踢在顧婉容身上。
誰知顧婉容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目,後腦勺還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顧婉明一見不妙,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聲音都變了:“紅芍,容姐兒……容姐兒她流血了。”
紅芍大吃一驚,上前去看,只見血越流越多,顧婉容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
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這事情本來是小姐之間的爭吵,若是她沒有插手,那她就是失察,沒有勸住小姐,挨板子都是輕的,她的小命極有可能不保。更何況,六小姐摔倒的時候,她還捉著六小姐的手。
七小姐雖然平時跋扈了些,但遇到這種大事,被四太太一嚇唬一定會和盤而出的。四太太心疼七小姐,頂多責罰她一頓,自己不過是個下人,四太太爲了七小姐,一定會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那到時候……
這後果,紅芍不敢去想。
她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左右沒人,就對手足無措的顧婉明說道:“七小姐,這件事情老太太要是問起來,您一定脫不了干係。”
“那……那怎麼辦?”顧婉明緊緊抓住紅芍的手說道:“要不,要不咱們跑吧!反正也沒人看見。”
紅芍心頭一動,可是她看見顧婉明張皇失措的臉,便知道就算跑了,這事情也瞞不住多久。
“七小姐,雖然沒有人看見,可是老太太屋裡的人都看見咱們往這邊來了,這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那……那怎麼辦?”顧婉明急的要哭出聲來:“紅芍,我怕,我不想被老太太關起來,我害怕。”
她說著,便瑟瑟發抖。
去年,她跟顧婉容打架,弄倒了老太太博古架上的瓷器,老太太問是誰弄的,她們兩個都不承認。
老太太很生氣,說:“你們是顧家的女兒,走出去代表的是顧家的臉面,年紀小,貪玩是你們母親沒教好,我不怪你們。可是做了錯事不敢承認,只知道推諉,沒有一點擔當,這樣的性子以後出去了,只會給我們顧家丟臉。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我如果不教訓你們,不知道以後你們會給顧家惹出什麼樣的禍事來。”
老太太把她們在佛堂關了一夜,第二天顧婉明就發了高燒,嘴裡直說胡話。四太太孃家母親生病,本來回了孃家侍疾,得知消息後,一大早就從孃家趕了回來。
她一回來就跪倒老太太面前,替顧婉容跟顧婉明求情,老太太心中很是失望,責怪她太過寵溺孩子,把顧婉容跟顧婉明養成了跋扈的性子
。
因爲顧婉明發了高燒,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雖然兩個人都沒有承認這瓷花瓶是誰弄壞的,但是府裡的下人們卻認定是六小姐顧婉容。
因爲七小姐顧婉明發了高燒,肯定是因爲受了責罰心裡難過。而六小姐顧婉容卻在佛堂呼呼大睡,一看就知道她不知悔改。
那一夜,兩個人在佛堂裡面席地而睡,雖然有鋪蓋不至於冷,但是沒有點蠟燭,只有陰森森的月光。顧婉容早就睡著了,顧婉明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看著佛祖瞪大的眼睛,只覺得他一定是看穿了她撒謊,所以要收了她的魂。
顧婉明發燒不是因爲難過,而是嚇出來的。而顧婉明卻認爲自己發燒一定是佛祖的懲罰,否則爲什麼她跟六姐一起睡,六姐好好的,而她卻發了燒,吃了那麼久的藥。
上一次她不過是撒了個謊,可現在她卻是讓打了六姐,六姐不知道怎麼樣了。若是六姐死了,佛祖一定會收走她的魂魄來給六姐償命的。
想到這裡,她緊緊地抱著紅芍的胳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紅芍,紅芍,怎麼辦?怎麼辦?”
看到顧婉明這麼害怕,紅芍反而鬆了一口氣。
她眼珠轉了轉,然後俯身趴在顧婉明耳朵邊說了自己的主意。
顧婉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顧婉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咬緊牙關噗通一聲跳進去旁邊的荷花池。
五月的天氣雖然不冷,但是水卻是涼津津的,顧婉明剛纔急出一身汗,現在又跳進水裡,只覺得渾身發抖。
她上下牙齒打著顫,卻梗著脖子往自己身上沒有溼的地方撩水。
一邊嘩啦啦地流著眼淚,一邊在心中默唸:我沒錯,是容姐兒先跟我搶東西的,觀世音大士,若是容姐兒死了,你就凍死我,把我的魂收走,讓我給容姐兒一命抵一命吧……
就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耳邊傳來紅芍淒厲的叫聲:“來人吶,不好了,六小姐把七小姐推到荷花池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