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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櫻麒,揚州白府二小姐,自幼在天池山拜師學(xué)醫(yī),其天賦極高不僅比早去的同門師兄、師姐醫(yī)術(shù)出衆(zhòng),她的師父草閒舍人都爲(wèi)之驕傲,六歲熟背醫(yī)書藥典,八歲可獨自診脈,九歲開藥方,用藥大膽,城裡最有名的醫(yī)師都不曾敢想過,聽聞此女童諸般事蹟,紛紛指責(zé)草閒舍人過於放縱徒弟,有辱醫(yī)聖稱號,對白櫻麒更是當(dāng)一無知孩童在過家家。

直到白櫻麒十五歲這年替病入膏肓的黔州刺史馬爐漳診脈,原是常年憂民憂國所產(chǎn)生的頑疾,又加上去年秋天連下半個月的暴雨,爲(wèi)救被泥石流困在半山腰的百姓,數(shù)塊巖石從身上壓過,自此臥病在牀,頻吐淤血,茶飯不進,連喝藥都要強灌才行,臉上無半點血色,嘴皮掉了一層又一層,虛弱到連喘氣的聲音都若有若無。

白櫻麒診脈過後叫人取來浴盆,在浴盆中放入二分之一的水,下架上風(fēng)箱,用小火慢燒,又取茯苓二兩五錢、艾草五兩五錢、紅花四兩三錢、牛黃三兩三錢、麝香整二兩、鶴頂紅三錢,毒蛇液三錢,三碗高粱酒大火熬到一碗,同時用八個藥罐子爲(wèi)一組,共熬四組。將馬爐漳放入浴盆中,浴盆外面裹上三層棉被,再把熬好的藥倒入浴盆裡,每兩個時辰加入一組。另取兩個藥爐,一個加枸杞、桑枝、烏梢蛇、川烏、三七等五碗水熬成三碗,藥浴前服一次,浴中服一次,浴後再服一次,一個加白鮮皮、枸杞、連翹、紅棗、地黃、薏仁等三碗水熬成兩碗,飯前服用。

此前,負(fù)責(zé)醫(yī)治馬爐漳的幾位大夫見白櫻麒這般毫無章法,低聲議論起來。

“白鮮皮與連翹都屬胃虛脾寒等大忌,刺史寒氣入體又多日沒有正常進食,怎麼可服用?”

“看來,果真如外界傳聞中一樣,這個小娃娃胡亂開藥,膽大心狠,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刺史久臥牀上,集積胃火,所服用藥物又都是猛藥,刺史身體虛弱如何消受的了啊!”

“聽說她的師父草閒舍人就是用鴆毒醫(yī)死了人,怕那患者的親人報復(fù),才躲到天池山,這麼多年都沒有出來。”

白櫻麒掃了那三人一眼,蔑視的眼神,好像在嘲笑他們無知。

馬綿蕊說:“既然是我請的白大夫,出了什麼事自有我承擔(dān)。”

刺史夫人早年去世,膝下留有一女,名喚綿蕊,比白櫻麒還要大上兩歲,聽聞天池山醫(yī)聖可治百病,只要他想救即便是死人也可救活。馬綿蕊急忙架車前去,草閒舍人本不願與官場有所瓜葛紛擾,又聽聞馬爐漳愛民如子,於心不忍,便派白櫻麒前去醫(yī)治,。

馬綿蕊相貌端莊,自幼學(xué)習(xí)女紅,斗大的字倒不識得幾個,對那些正經(jīng)藥房大夫不屑一顧,反而把全部希望寄託在白櫻麒身上,自打接進府中,衣食住行全都親自料理最好的。

白櫻麒冷漠的眼神讓人忘記正是炎暑,語氣更像是冰窖,聽到耳裡使人忍不住汗毛豎立,一字一句都帶刀帶劍,讓人親近不得,“這個燙手的山芋是我撿的,人也是我治的,治好治壞自然都是我的功過,用不著馬小姐替我承擔(dān),馬刺史雖久臥在牀但寒氣入體多時,半年前又曾被泥石砸過有傷筋動骨之說,不管馬刺史吃多少飯喝多少藥,不是吐出來就是咽不下,人都快餓死了,胃裡還有一股涼氣,怎還會有胃火?先用藥浴是想要馬刺史通過出汗,把身體裡的寒毒逼出來,飯前吃藥只是權(quán)宜之計,沒有藥開路再好吃的飯也咽不下去,人又怎麼會好呢。”

馬綿蕊不想白櫻麒多心,慌忙解釋道:“找了你,自然是信你,白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醫(yī)術(shù)怎麼樣三天之後自有分曉,還有我?guī)煾笡]有醫(yī)死過人。”堅定的語氣真不像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

三天後馬爐漳果然有所好轉(zhuǎn),不僅能開口說話,每天也能清醒半日。

早先給馬爐漳診治的三人見狀深感羞愧,半個月後馬刺史能下地走路,兩個月後身體痊癒。

這年還有一件大事發(fā)生,江南大旱,大旱之後有大澇,大澇後又有蝗災(zāi),頃刻之間數(shù)十萬人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這事傳到長安,巧逢張皇后產(chǎn)子,璟炎帝藍怡期盼新生皇子是上天派來的福星,特賜名稷。

張皇后本名張姝袖,十四歲時被先皇選中,賜給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藍怡,封張美人,次年生下太子長子,先皇長孫藍澤,晉封爲(wèi)太子側(cè)妃,半年後先皇去世,藍怡登基稱帝,由於一直沒有太子妃人選,皇后之位自是落到側(cè)妃張姝袖身上。張皇后長相秀麗,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從骨子裡透出一股風(fēng)騷勁,讓人吃時間久了會膩,長時間不嚐嚐又想,勾的藍怡對她百依百順。

皇上夜裡批奏摺批的乏了,也會同掌燈太監(jiān)聊起閨房之事,一次喝多,曾說出如此寵愛張皇后的原因竟是,“她就像風(fēng)騷的寡婦,想同你好,又捨不得貞潔名聲,淑妃膽小軟弱比不上齊妃潑辣,齊妃又過於驕橫,都不如皇后的半推半就,嘴上說著要保重龍體身體上卻比朕還要自覺。”

張皇后的父親張遠原是正八品的太子左右監(jiān)門率府長史,後升從六品太子副直監(jiān),新皇登基犒賞文武百官,先升他正六品尚書諸曹侍郎,後升正四品太常少卿,皇后生下小皇子,又晉升爲(wèi)正三品司農(nóng)卿兼銀青光祿大夫,自封籲國丈。

張遠本就是一個貪贓枉法的小人,仗著女兒是皇后,外孫是太子,強佔百姓土地,又租給百姓,年底收不上租金,就叫人拿兒女抵債,男爲(wèi)奴女爲(wèi)娼,平日橫走街頭巷尾,衆(zhòng)人是敢怒不敢言。同朝爲(wèi)官的也都忌憚著皇后,替張遠遮掩,若是張遠一直這樣混吃等死過日子,哪一天皇后失寵,他也就只能等死了。只可惜遇上這次天災(zāi),更遇上他將一生視爲(wèi)仇敵的兵部尚書即墨劍南。

即墨家三代從軍,獨創(chuàng)的藍纓槍法和碧清劍法在軍中屢立戰(zhàn)功,更是僅用兩年時間就平定了漠北一代,打的他們即便是做生意的看見城牆上站的是即墨劍南都要繞出幾十裡。

即墨劍南與梅貴妃是繼表兄妹。爲(wèi)人正直,心中只有好壞二字,遇好叫好,遇壞更壞。他聽聞原本要運往江南一帶賑災(zāi)的糧款遲遲未到,怒火中燒,當(dāng)夜寫了奏摺,請求前往江南災(zāi)區(qū)賑災(zāi)。

此次前往賑災(zāi)的官員乃是張遠同窗正四品通直散騎常侍崔文慍,這二人狼狽爲(wèi)奸搜刮民脂民膏,揮霍無度,百姓見了他們就像稻穀見了蝗蟲,一個只等死一個只管吃,賭場酒館見了紛紛敞開大門,不怕沒好貨就怕他不進。

崔文慍想靠這次賑災(zāi)再撈一筆,卻不成想天下貪官不止他一個,一層層抽油水,到地方官手裡更是所剩無幾,地方官員深知不能得罪國丈,更不敢得罪皇后,只能從城裡富商家募捐,可這事始終只是權(quán)宜之計。

即墨劍南再三上書,才獲皇上批準(zhǔn),只因皇后不肯讓她父親撤權(quán),不過能給皇上吹枕邊風(fēng)的又不止她一人,梅貴妃早產(chǎn)生下一位公主,是璟炎帝的第一位公主藍鈺,這位公主剛出生就封了啟榮公主,福氣榮華於一身之意,可見藍怡對這位公主有多喜愛。

張皇后提出即墨劍南是武將就不便攜帶太多侍衛(wèi)跟隨,藍怡整日待在儀鸞殿無心理睬隨便答應(yīng)。

即墨劍南領(lǐng)過聖旨,帶了幾個信得過的侍衛(wèi)前往江南。先到蘇州後到揚州,一路上數(shù)不清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人,所到之處皆有暴亂,每片樹林都被人扒過一層皮,路邊的野草比火燒過還要乾淨(jìng),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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