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區,羅漢鎮,午夜十分——
時間,不過往前緩緩推進了兩天而已。
但在這殘垣斷壁外,聖夜騎士團的幾十號人,此時卻已經只剩下了寥寥不到十個人而已。
而他們的狀態,都不太好。
幾乎沒有一人身軀是完整的,最明顯的,腳,是全部都斷掉了。
爲了防止他們逃跑,很明顯有人刻意製造了這種殘忍的狀況。
而整個廟堂裡,地上那白色盔甲、紅色血肉加上各種污穢發臭的污漬融合在一起,就彷彿是一盤來自地獄的大鍋混煮,很難分清楚到底有多少亡靈在其中哀嚎慘叫。
始作俑者,很顯然,就是這聖夜騎士團的團長——多齊。
爲了能吸收更多的靈氣,也是爲了過濾掉濁靈氣的殘渣,他只能不斷地將自己曾經最爲親密的戰友們,作爲了自己的靈引。
此時蹲坐在地上的他,已經變成了有著將近五米身高的畸形巨人。他身上的鎧甲早已被撐爛,但他似乎不斷用這些死掉騎士的鎧甲配合靈氣去修補,讓他身上的鎧甲拼湊起來,就像是一個恐怖的縫合怪。
而他的身體,更是畸形。
從各處長出來了手不像手,腳不像腳,又沒有觸手那麼靈活的凸起;而他的背後有著一對彷彿是由巨型蛆蟲所編織而成的肉翅,連帶著他那已經畸形得看不出人樣的腦袋上的贅肉一起,正在毫無規則地抽動著。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肩膀上,耳朵邊,還站著那個猴子一般的騎士伊卡爾。此時他甚至不像是一隻猴子了,更像是一隻趴在多齊耳朵邊的蝨子。
而多齊,此時的精神狀態,顯然也已經在了崩潰的邊緣:
“你騙我,他騙我……大預言家他騙我,爲什麼還不來,爲什麼……伊卡爾,如果沒有糧食了,我會把你也吃掉,把你也吃掉,也吃掉,吃掉……”
多齊的聲音,已經完全變化,笨重而低沉,完全沒有之前的少年得意之感。就彷彿思考於他已經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他重複著毫無意義的話語,像是在試圖讓自己記得什麼,這種行爲似乎又是惡性循環般地加重了他的痛苦。
伊卡爾依然是一副尖嘴猴腮卻又無比虔誠的樣子,在多齊的耳邊,他依然是如惡魔般地在給予著提示。
“沒事的多齊,沒事……這不是還有幾個人能吃嗎?而且你看啊,你不是變得更加強大了嗎?你看看你身上長出來的這些……你看看,多美啊,不朽骸仙看了,也得羨慕你現在這個樣子啊!”
多齊聽了,抖了抖自己的身子,那些凸起全部都跟著抖動,他在瞬間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是馬上,就突然抓狂般地伸手抓住了肩膀上的那個蝨子。
“你在騙我!你在……逗我玩!!”
顯然,這是伊卡爾從來沒有預想過的場景,他那一直以來的遊刃有餘,終於是從臉上消失了。
“我偉大的團長,聖豐真神的繼承人,超越不朽骸仙的存在,我……卑微的信徒怎麼敢騙您?”伊卡爾說著,又是表情一轉,打起了感情牌,“當年在房間裡,在牀上,您不是跟我說過,會永遠信任我嗎?”
這一招,似乎是有效,看著面前的小人,多齊陷入長時間的思考。
但那稍微緩解的表情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般,很快再次恢復了憤怒。
“你……別想!再逗我!!”多齊一邊擺著滿是贅肉的腦袋,一邊加大聲音,似是能把整個羅漢鎮給震碎,
“我的騎士,已經快要爲我犧牲殆盡,但還沒來,還沒來……你說的,大預言家說的好吃的!還沒來……讓他來見我,讓大預言家來見我!!”
“您……您應該明白,大預言家一開始就說過了,若是見到了你,預言就不管用了!”
“但現在,不是也沒實現嗎?讓他!來見我!!!”
眼看要被多齊當做糖果般地放入口中,伊卡爾急忙妥協道:
“我去找他!我去把他帶到您的面前!您別急,這總得給我一點時間不是?!”
“我,等不了很久,等不了……”
“我會在騎士們犧牲完之前,把他帶回來,您安心,您安心!”
“我……”
“您說過你會信任我!”
多齊思索了良久,將一股靈力灌注在了伊卡爾的身體內,然後把他放在了地上。
“你去,你去,你去……把他帶到我的面前,快,快,快,快,快……”
伊卡爾點了點頭,急忙是像猴子一樣,手腳並用地跑開了。
他本以爲多齊已經失去了理智,自己只需要再哄騙他幾句,就能夠達成最終目標。
但這位騎士團團長的意志力實在是十分強大,在吃下了四分之一不朽骸仙靈根的現在,還能保持住身體沒有完全異變,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愧是你,多齊,不愧是我看好的男人……
伊卡爾嘴角剛剛露出一抹笑容,馬上就被身體的脹痛給抵消了。
這股靈力……
伊卡爾知道,他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一絲信任了,在死亡和理智完全消散的恐懼面前,他已經被深深地困在了絕望的黑暗之中。
但無所謂……
伊卡爾一開始,也只把這個男人當做自己實現願望的工具而已;雖然產生了一些其他的情愫,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原初的願望。
那位大預言家向自己承諾,自己能看到一隻最爲完美的濁靈鬼的誕生!
但眼看聖夜騎士團的騎士就要被吃光了,但那大預言家所謂的好吃的,並沒有送上門來。
而且……
那位大預言家, 這兩天的確是失聯了,沒有再傳來任何消息。
難道,是看到了多齊的失控之後,把自己連帶他一起給拋棄了嗎?!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伊卡爾急不可耐地向著聖豐神國跑了起來。
下一步的預言是什麼,多齊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完美的濁靈鬼又到底有多麼綺麗而絢爛……這一切的答案,都讓伊卡爾爆發出了他從未有過的速度。
只可惜,他並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聖豐神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在黑暗中加速前進,幾乎是以燃燒生命的代價衝到了聖豐神國的高牆之前,在此停駐,他卻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這裡,就是他暫時能離開多齊最遠的位置了,但大預言家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怎麼能主動聯繫。
就算到達了上次和他會面的地點,也不過是守株待兔而已。
所以……
伊卡爾馬上想通了。
現在能得救的方法,是以聖夜騎士團的名義回國,告知聖女聖夜騎士團團長的所作所爲,並祈求她的聖療術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強大而綺麗的濁靈鬼也不一定非得是多齊來成爲,只要活著,活下來,總是會看到的!
但伊卡爾不知道的是,他所期待見到的大預言家,正在旁邊的小土坡上,一臉悠然地看著他,然後在他到達城門口的時候,打了個響指。
伊卡爾就這樣作爲一顆靈氣炸彈,血腥地爆在了護城聖軍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