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的早晨,儘管一夜睡的不好,只要起牀之後推開門,拉開窗,看見即將燥熱,但卻罩著一絲涼爽的陽光時,心情總會在一瞬間好起來。
昨夜下了雨,夏梨讓夏北留在倉房裡一起睡。夏梨當然也不好意思的很!可是人家不光救了自己還讓出屋子方便自己住,人本來就瘦,每天還得把吃的分自己一半,夏梨並非不懂得人情世故,雖然夏北嘴上說沒事,可如果還讓夏北因爲自己淋雨,她心裡怎麼說都過意不去!
小倉房不大,一人捧著一半草堆,睡在屋子的兩側,一夜的小雨,淅淅瀝瀝,雨滴透著略簡陋的屋頂,恰好落在兩人的中間,兩個人燥亂的心就隨著這一夜的滴答燥亂了一整夜,一夜無話,但也一夜無眠。
隨著公雞一叫,夏北就像誰踹了他一腳似得,一下子蹦了起來,趕忙出門忙活著,夏北一走,夏梨的心終於漸漸的恢復正常的跳動。
兩個星期的日子裡,夏梨已經被憋到極限了,每天只能窩在這個小倉房裡,抱著一堆稻草,透過小窗子看那固定的一片天,過著上廁所都要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日子,這哪是養傷,這不是監禁嗎.......
可總算是熬了過來!
今天是對於夏梨來說意義非常的日子,十八歲生日,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真正的生日。
早在自己聽到夏北的遭遇之後就不禁和自己聯想起來,夏梨的父親夏燁當年爲了爬上副市長的位置,每天只顧著討好那些同僚,自己的母親只能每天陪著他去應酬,替他擋酒,迎合他的一切需要,可那個王八蛋知道自己老婆得了乳腺癌後竟然不聞不問,只冷冷的拋下一句“錢我給你,你自己去想辦法”便接著去追求自己的仕途,直到母親去世的那一天....他都不在...如願當上副市長後他又開始惦記正的,而夏梨也就成了下一個配合他的對象....
無數痛苦的回憶在夏梨大腦再次回放.......眼淚再次離家出走,心中的悲傷填滿了空洞的眼睛,自己回去幹嘛?去當下一個母親嗎?出都出來了,既然有機會,不跑等什麼呢!而昨夜其實除了因爲和人共處一室的關係外,夏梨倒是也一直在考慮若想實施“逃跑計劃”要解決的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有三個:去哪?怎麼去?和誰去?
而第三個問題,很明顯....已經有了眉目......
夏梨今天一天的時間,也都在想這三個問題,而需要解決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夏北拉上“賊船”。
夏梨想這麼做並不是心血來潮,或是完全出自私心,在夏梨還沒堅定逃跑時也曾想過把夏北帶走,每天聽見夏大山的鞭聲,而每天夏北的身上都是新傷疤疊著舊傷疤。雖然夏北表面上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樣子,可他心中那種痛苦到習慣的感覺,夏梨太瞭解了......哪怕是因爲同病相憐吧,哪怕是給自己找一個拉下水的同伴吧,哪怕是當做報答夏北吧,一定要帶著夏北一起走。
一天就像過流水線一般,按著熟悉的軌跡接近了尾聲,太陽漸落,月牙初露,蛙聲又起,夏北端著吃的推門而入。
“給給給,趕緊吃吧,再往後想吃可吃不著咯”
夏北知道夏梨馬上就要走了,心中總有些怪怪的,特別是昨天一晚過後,這種奇怪的心情更加明顯,而現在見到了夏梨,那種感覺突然充斥夏北整個身體,可夏北也只能以那個標誌性的語氣和夏梨打趣兒,以來釋懷吧。
夏梨並沒有接過夏北送來的飯,而是擡起頭,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直視夏北的眼睛!
夏北看傻了,上一次這麼仔細的看她的眼睛,還是剛把她從湖裡撈上來剛醒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呆呆的眼神中,夏北看到的是無盡的憂傷和痛楚,可現在,儘管透過黑暗,卻能看到她眼睛裡放射出的光。
“你...怎麼了?再不吃我可吃了”過了片刻,夏北躲開了夏梨的眼睛,打破了僵持。可沒成想,夏梨竟站起身來,把住夏北的頭,依舊是那個眼神,目不轉睛的盯著夏北。
夏北這下有點慌了......
“你.......啊!”沒等夏北說完,夏梨鬆開手,一下子拍在夏北的胳膊上。
“疼不疼?”說著夏梨又拍了一下夏北的肩膀。緊接著又是一聲殺豬似的慘叫。
不偏不倚,那兩處都是夏北最近新添的傷痕的“精準座標”。
“我天,你是不是看你要回家了,就能學老王八欺負人了!”夏北是揉也不敢揉,碰也不敢碰,只能甩著胳膊,咧著嘴,在嘴上佔點便宜。可沒想到夏梨卻依然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夏北更是納了悶了,心想夏梨一定是有事,能是什麼呢?
又是一陣沉默,夏梨終於開口。
“我,不想回家了”
夏梨算是要麼沉默無語,要麼語不驚人死不休,幾個字把夏北雷的夠嗆。
“啥??不回家”夏北雖滿臉的問號,但一直以來的猜想也清晰了起來。平日裡和夏梨說話的過程中,也聽到夏梨隱約的透露過她之前生活的情況。
“對,不回家了”夏梨又是乾脆的說道。
“那你去哪?”夏北只好往下問。
“去哪都好,絕對不要回去。”
“就你?你自己能行.....”夏北話說一半,看到夏梨的眼睛又開始放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心想“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你不會.......”夏北開始試探。
只見夏梨瘋狂的點頭,夏北再再再次的想把自己扇死,這不自己把自己往死衚衕裡趕呢嗎。
“你就甘心一輩子窩在這裡受老王八的欺負?給他當牛做馬?”夏北第一次聽夏梨爆粗口。聽著有些不習慣的同時更感到刺耳。
夏北低著頭沒有說話。
“其實我曾和你一樣,也無數次想逃出那個牢籠似的地方,可我沒勇氣,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至少當下還能茍且偷生,冒險之後的境遇可能連茍且偷生都做不到,可我絕對不想餘生都要過那樣卑微的日子,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纔不要一直向夏燁低頭,就算結果都一樣,我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過我的一生,哪怕是一天,我也不遺憾。”夏梨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
夏北的心在翻騰,逃跑,自己曾想過無數次卻不敢去做,無數次的麻痹自己後,竟然要人來狠狠的提醒自己後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
曾沉睡的,全被這幾句話驚醒,夏北突然抱著夏梨痛哭。
大把大把的眼淚帶著懦弱飛走了.....
好像一切,都應該跑起來了!
夏,夜晚總是不安靜的,圍著腦袋亂轉的飛蟲,或是找準機會就是咬你一口的蚊子,即便是躺在牀上昏昏欲睡的人,也早晚會起身,掄起枕邊的衣服,抄起備好的蒼蠅拍,抱著打不死也要帶走幾條腿的信念,與它們大戰三百回合,過後縱使睡意全無,那也比伴著糟心睡去好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