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來往太過明顯,稍有不慎便會落入小人之手,加之彩蝶無故失蹤,噬血珠一事便沒了線索可查。
黛芷心急如焚,她哀求天后爲自己遮掩,換了妝扮便匆匆趕去了東海水晶宮。
少妤將伺候的仙娥係數遣到了別處,仔細關緊門窗後,黛芷纔將兜帽與披風解下。
少妤細端詳了她一番,好在數日休養,她臉上的疲憊憔悴已消散不少。
“如何?”
又聽得她說話聲音中氣十足,少妤這才安心請她坐下,“前日嫮生來說,她派人將月疆裡外尋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彩蝶半點蹤跡。”
黛芷聽後蹙眉,盯著手中茶水想了半天。
她現下滿心都是如何說服自己的父君,好讓自己嫁於魔族歸邪,實在分不開心思去想彩蝶到底去了何處。
“黛芷。”少妤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涼,“你雖是仙體,現下一時看不出好壞。可待到生產之日,這胎兒會耗盡你的修爲,倘若噬血珠找不到……你要因此喪命嗎?”
黛芷聞言,反應甚爲激烈,“不會!”
少妤這才發現,這噬血珠與孩子如今已成了黛芷的一塊兒心病。
她年幼便與她相識,數萬年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這個九重天帝姬會對一個魔族之人如此癡心。
就像她現下這副堅定決然的模樣,彷彿被鬼迷了心竅一般。
“父神與諸神應劫,早已身歸混沌。鳳焱帝君便是這四海八荒唯一知曉那場戰事的上古神祗。少妤,你可知道,不止是那噬血珠,還有魔族王室的白玉簫。”
少妤聞言,大驚失色,“白玉簫!你說的可是那攝人心魄,能號令巫族十二巫神的斬誓?”
黛芷神色如常,倒是素來沉穩的少妤,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像是被滾油烹了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倘若能尋得這些禍亂四海八荒的邪物,對她與女媧神族來說也算是功德一件。
可鳳嫮生一時心軟救走的彩蝶倒成了黛芷搜查月疆的細作。
她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這些陰謀詭計被鳳嫮生盡數識破,她與黛芷該如何面對?
以鳳焱帝君那般護短的性子,非但她女媧後人一族難逃此劫數,恐怕到那時,就連黛芷與她腹中孩兒的性命都難以保全!
進退兩難,她一下就變作了世人口中常說的從犯,幫兇。
“據傳,那斬誓是前任魔君白羿的法器。數十萬年前,父神將其伏誅於不周山下,那斬誓便從此流落世間。少妤,你要幫我!”
黛芷握著她雙手的力道異常之大,捏得少妤五指生疼。
而自己卻渾然不覺,只自顧自的說道,“倘若我尋到了那噬血珠與斬誓,待詛咒一破,父君定會允準我嫁入魔族。少妤,到那時,斬誓便是我的陪嫁,噬血珠就當作歸邪送於我的聘禮!”
“用噬血珠來換天君賜婚的一紙詔令。想不到,如此美豔動人又癡情的九重天帝姬,竟也是個詭計多端的忘恩負義之輩。”
說話的是修妘。
她一襲藍衣,輕紗遮面,勾起的紅脣邊際盡是對九重天的深深嘲諷。
魔君歸邪不知她使了什麼術法,竟能在這守衛森嚴的水晶宮裡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透過白玉屏風看去,水晶宮裡的夜明珠將黛芷那張臉映得確實明媚嬌豔,比平日裡還要美上三分。
可惜了,九重天皆是無情之人。
他是魔族,魔族之人又怎會對九重天帝姬動用真心。
修妘從那黛芷身上收回目光,姿態端莊,舉止優雅。
魔君歸邪不禁懷疑,如此一個儀態萬千,滿身貴氣的女人,若換作旁人誰又會信,她是從那無門之門的九幽煉獄裡走出來的。
“兩族慘戰,死傷無數。上神攜噬血珠跳下誅仙臺,巫族隨後也被九重天屠戮殆盡,是殿下救了我。”
血與火,刀與劍,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如同自幽冥界的阿鼻地獄裡傳出。
修妘合上雙眸,那一夜的殘忍殺戮歷久彌新,在每每深夜將至之時,每一個族人痛苦掙扎的垂死呼救都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重重噩夢。
“無門之門下,九九八十一層,皆爲魔族衆生,殿下就被困在那最深處。”
自魔族被封印,媧皇便派了後世族人歷代守護南荒,直至如今的女媧後人,少妤元君。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修妘笑了笑,面紗下的紅脣勾得顛倒衆生,“昔日戰亂突起,魔族危難之際,我族上神舞歅親手將那咒印秘籍交給了鳳焱帝君。”
魔君歸邪皺眉,問她,“你能解那封天咒印?”
修妘搖頭,從容不迫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難得一見的頹廢與挫敗。
“那封天咒印是我巫族至上咒術。鳳焱帝君修爲深厚,無門之門的封印靈力太過強大。我能逃出那一十三層,也是因爲公主那日誤闖鴻蒙的緣故。”
魔君歸邪恍然大悟,“你是說月疆帝姬爲追查蜃妖,誤闖了無門之門那日?是她流在地上的血放出了你?”
怪不得那日封印鬆動,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修妘挑眉,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人雖然不及昔日的君上聰慧,倒也不算一無是處的笨人。
“鳳焱帝君竟沒有發現你?”
修妘聞言,冷聲嗤笑,“歸邪大人,無門之門的封天咒印已耗盡鳳焱帝君半數修爲,他又費盡心思用自身來壓制公主體內的噬血珠。一個上古洪荒的神,之所以萬敵不侵,是因爲他沒有軟肋。而公主,就是能要鳳焱帝君性命的那根肋骨。”
修妘說完,轉身朝外走去,長風倒卷,吹起她衣袂一角。
她在金碧輝煌的宮門處回眸看他,烏髮間的明珠光華璀璨,“歸邪大人。是君上恩賜,纔在不周山中賦予你這斬誓玉簫一縷精魂,你此生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助殿下重回魔族,繼而迎回我魔族公主,巫妶靈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