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芷哭哭啼啼跑去龍族尋少妤,控訴自己的父君苛刻,且心冷無情。
少妤已聽她滔滔不絕地訴了好幾日的苦。
“我讓母妃去求他賜婚給我,沒成想母妃竟也同他站在一起來反對!他們就那麼喜歡做那打鴛鴦的棒子嗎?”
“黛芷。”
少妤實在覺得她任性妄爲,少不得便想要勸她幾句,“你還記得巫族的那位上神嗎?”
“又提她做什麼?”
“當初那位上神,不論何人提起,無不虔誠拜服。才華美貌,這世間沒有任何一位女子可與她比肩。只可惜,她與那魔君白羿私定終身,最後落得跳誅仙臺的下場。”
黛芷聽完,伸手擦掉滿臉淚水,面無表情的問她,“你想說什麼?”
少妤嘆氣,打疊起十二萬分的耐心勸她,“道不同不相爲謀。黛芷,你是九重天公主,是天族。歸邪雖好,可他終究不是你的良配。那位上神的前車之鑑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天君從來忌憚魔族,若你現下執意嫁與他,那豈非與天君生了嫌隙?”
“天君是要棒打鴛鴦嗎?”
調皮聲突兀而至,雅緻屏風後露出一張嬌俏可愛的鬼臉,瞬間便將鬱鬱寡歡的黛芷逗的破涕爲笑。
“你怎麼來了?”
鳳嫮生聞言撇了撇嘴,嬌小玲瓏的身子從屏風後挪出來,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著,就是不想說她自己爲何而來。
少妤瞧著她那副彆扭模樣輕笑出了聲,轉過頭跟不明所以的黛芷說道,“阿擎前日說要巡海勘察,走了沒一盞茶的功夫便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位國色天香的小美人兒。”
“美…美人兒?!”
黛芷膛目結舌,那白擎都帶著女人回來了,這少妤身爲他的未婚妻子爲何還能笑得這般開心?
一旁的鳳嫮生衝她二人翻了個白眼,撇嘴之餘聽少妤笑著說,“還不是某人頑劣,偷偷跑到蓬萊去尋寶,結果寶貝沒尋到,自己倒跌進了海里,要不是阿擎及時瞧見,恐怕她要多喝幾口海水了。”
聽清楚事情原委之後的黛芷也跟著少妤開始在一旁打趣她,“可見小帝姬這幾日養的不錯呀,你打算哪日再去尋寶?可否帶上我?”
糗事被揭開,鳳嫮生直覺面上十分無光,一張小臉也紅得像那桌上擺放的瓜果,“天君都要做那打鴛鴦的棒子了,你還有心思跟我一起去尋寶?”
此事一提,黛芷的眼淚珠子立時便像斷了線的風箏又要往下落,“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鳳嫮生看著哭鬧的黛芷,就彷彿看到了凡間那些要不到糖吃的調皮小孩子。
她雙手託著腮幫子坐在桌前若有所思,想著自己日後若遇到一位喜歡的小郎君,那舅舅可會地答應?可會給她準備豐厚的嫁妝?可會歡歡喜喜地送她出嫁?
倘若舅舅不同意她與那位小郎君一處,那她又該如何?
“黛芷,你何必在少妤這裡哭啊?你哭的再傷心,天君他也看不到呀。”
黛芷一愣,“你這話何意?”
鳳嫮生自桌前坐起身子,狡黠的大眼睛朝她眨了眨,“你得去天君面前哭啊。天君最寵你這個女兒了,又很是敬重天后。你日日纏著他,哭著求他,打著滾的連哭帶求也成啊。”
少妤在一旁聽的直覺腦仁疼。
她就知道被嬌慣壞了的小帝姬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你可別教壞了黛芷。我瞧著這法子定是你平日裡慣用的伎倆!真是個小無賴!”
鳳嫮生撇嘴,直言她二人不識好歹。
“從相識到現在,咱們三個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了,你們還救了我,我好心出這個主意可是在幫黛芷呢,若不然她成日裡哭給你看,你有辦法嗎?”
二人一聽皆是一愣,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小無賴見此,十分得意的勾了勾脣,朝二人知會了一聲便跑出門去了。
接到碧彤回月疆的路上,鳳嫮生止不住心中疑問,扯了鳳焱袖子問他,“我今日看到黛芷在哭,天君不肯她嫁給魔族那個歸邪。舅舅可知爲何?”
鳳焱伸手牽住她,“道不同不相爲謀。”
“嗯?”
鳳嫮生不明白,這跟嫁人有什麼關係?
“九重天帝姬怎麼可能下嫁魔族?天君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鳳嫮生好奇,繼續問,“是因爲那位上神嗎?”
“哪位?”
“跟阿孃長得很像的那位上神。我也很像她,對不對?舅舅。”
鳳焱皺眉,逐漸陰狠的目光瞥向一旁裝聾作啞的碧彤,聲音不覺間便帶了駭人的凌厲,“誰說的?”
碧彤心中一哆嗦,愣是給嚇出一身冷汗來。
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鳳嫮生見狀,小手撓了撓他掌心,又抓住他的手臂晃來晃去,活生生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
“舅舅莫生氣,不是碧彤。是那年舅舅帶我去九重天赴百花宴,瑤池處那一幫神仙們閒聊時我聽到的。他們說那位上神爲了魔族與天族作對,最後自食惡果跳下誅仙臺。方纔在龍族,我偷偷聽到少妤也是這麼說的,她說天君因此忌憚魔族,寧願去做那打鴛鴦的棒子,也不準自己的女兒嫁給那魔君歸邪。”
見自家舅舅不說話,鳳嫮生又繞到他面前問他,“倘若我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舅舅可會像天君一樣小氣?可會給我準備出閣的嫁妝嗎?”
鳳焱蹙眉,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自幼便養在他身邊,他閉上眼睛便能想起襁褓裡她嗷嗷待哺的模樣,她咿呀兒語擡腳學步,她手握湖筆初學習字,她每每自學堂歸來時像只小蝴蝶般飛奔進他懷中。
歲月荏苒,光陰匆匆,直到如今她出落得亭亭玉立。
他一早便替她想好了一切,卻從未想過她來日會喜歡上旁的男子,倘若真到那時,他該當如何?
就像方纔她問到那個與她相貌相似的上神,倘若終有一日,那掩埋在塵世深處的真相需被一層層撕開,那塵封久遠的事實露出它鮮血淋漓的原本樣貌。
那時,他又該如何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