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又看了看樑世傑,突然笑著說道“姨夫,看你緊張的,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
“小事?平陰侯麾下兵馬已經過了十萬了吧?如果沒有異心,養這麼多兵做什麼?”樑世傑哼道。
姜德眼珠轉了轉,神秘兮兮的說道“姨夫,你不知道吧?平陰侯準備裁軍了。”
“什麼?”樑世傑愣著看向姜德。
姜德點頭道“是真的,平陰侯準備裁軍三萬,這也是爲了安朝廷的心,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聽到消息了。”
樑世傑立刻想到這裡面有利益可得,他說道“此事當真?”
“當真!”
樑世傑笑著給姜德倒了一杯酒,說道“賢侄,聽說你和樑太監也關係匪淺?”
樑太監自然指的是樑師成,姜德在樑師成身份還低下的時候就有意結交,逢年過節問候不斷,樑師成也投桃報李,給了姜德不少方便。
“還算熟絡吧。”姜德眼珠一轉問道“姨夫可有所需?”
樑世傑說道“既然平陰候已經想裁軍以得君心,那麼不需要一個由頭嗎?現在朝野內外對平陰候已有反對之聲,只是擔心再起兵戈,故而無人上奏。”
說著,樑世傑眼睛微瞇的說道“但如果有人上奏,平陰候又立馬上奏要求裁軍,再有樑太監從旁說話,豈不是大功一件?”
姜德明白了樑世傑的意思,便許諾道“姨夫放心,這件功勞必定是姨夫的,留守的位置,姨夫必然是穩如泰山。”
二人對視大笑一聲,彷彿毫無隔閡一般。
——
走出留守府,姜德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發涼,李忠迎上來問道“小郎君怎麼臉色不對?”
姜德揮手道“別問了,走,先回去。”
回到瓊樓,王明正好趕了過來,看到姜德笑道“侯爺回來了?”
姜德看到王明,走上前拜道“見過王員外。”
王明連忙閃過一邊道“使不得,使不得,你現在可是侯爺了。”
姜德笑道“什麼侯爺,要不是昔日王員外你們把我撿回去,我恐怕早已沒入狼腹了。”
二人說了一陣舊事,坐下後姜德問道“近日我們的生意是否有些困難了?”
王明嘆了口氣,點頭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兩個月,我們的生意碰壁不少,不過好在我們的貨好,倒損失不大。”
姜德的瓊樓等生意真正的操作人就是王明這幾個老員外,因此姜德對王明的話很重視。
“我們的壓力來自哪裡?是民間?還是官府?”
王明想了想說道“其實我們大宋的商場和官場是不分家的,例如江南最大的商號就是朱家的,因此雖然表面上壓力來自民間,但實際上我覺得還是來自官場。”
姜德點了點頭,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蔡京一黨的,現在蔡京倒了,自然有人想搶他手裡的肉。
這生意看來得換一種做法了。
“我們現在生意最賺錢的是哪些?”姜德問道。
王明盤算了一下說道“我們的生意主要分爲幾塊,一個是以瓊樓爲核心的酒樓業,還有附屬於瓊樓的油、糧、酒和百戲,我們瓊樓依靠百戲、瓊酒、炒菜是開遍了所有的州府,這一塊我們每年可以盈利七百萬貫,是我們最賺錢的生意。
其次就是海商了,我們的船隊已經到了三佛齊等地,從高麗、倭國和宋國的貨物運到三佛齊等地,換回來香料、珠寶,每年可以盈利三四百萬貫。”
說著,王明笑了一下道“說起來,這海商原來還賺的多一些,但自從高麗、倭國二地都被侯爺你招撫後,我們也不好賺的太狠了,否則高麗、倭國兩地的自建工作都做不好。”
姜德解釋說道“這兩地以後就是我們自己的地方,以後都會是我們的財源,不能枯澤而魚嘛。”
王明點頭同意姜德的想法,繼續道“還有就是各地的蓮花商店,每一家店雖然賺的少,但合起來卻不少,一年也能有一百多萬貫,最後就是羊毛了,河北的羊毛生意鋪的很快,我們的作坊都建起來了,即使給遼國權貴還有河北幾個權貴分些錢,一年也能進項百萬貫,至於西北的棉花,那隻能保持個不虧不賺。”
姜德盤算了一下說道“現在我們最顯眼的生意應該就是瓊樓了...”
王明道“沒錯,據說最近已經有人開始在瓊樓搗亂了。”
姜德想了想說道“瓊樓保不住了。”
“什麼?”王明不敢相信的問道。
“瓊樓本來就樹大招風,日進斗金被他人窺視,現在朝廷又在懷疑我等和梁山有關聯,加上蔡太師被罷相,這是在試探啊....”姜德吸了口氣說道。
“這...這怎麼可能?”王明不敢相信的說道“難道他們還敢強搶?這還有王法嗎?”
姜德笑道“這王法啊,只支持有權勢的那邊,否則包龍圖也不會被大家稱讚到那樣了。
沒關係,他們就算想吞了我們的瓊樓,也不能這麼快,而且這不是他們想吞就好吞的,趙官家那邊我們可是說的上話的。”
王明一想也是,不由嘆了口氣。
姜德心裡卻不放鬆,趙佶要是知道瓊樓和梁山關係匪淺,恐怕第一個就要衝出來火燒瓊樓,然後抱走李師師....
姜德手指輕彈說道“剛好時遷你也在,我決定把我們在外面的生意重新規劃一下,我先簡單的說說,你們二人回去牽頭會和其他先生一起出個規章,給你們七日時間。
第一是要在一年內將除山東、淮西、開封、大名府以外的瓊樓都兌換出去,但情報人員要想辦法藏起來,可以暗中買下當地其他的酒樓、商鋪,也可以想其他的辦法,總而言之,我要日後有人查抄我們的產業的時候,只損財務,不損人員。
第二是重新建立一個字頭,就叫華興,下轄四大商鋪,分別爲華興糧鋪、華興錢莊、華興布莊、華興百貨。
華興糧鋪專行收購糧草事宜,要進多出少,要在城外選偏僻地段建造倉庫,派人把守,不要多,縣城外有三千石,一般的府城外有萬石,重要的大城外要囤積五萬石,只要超過這些糧草就運到山東去,這是爲日後可能的戰事做準備。
華興錢莊先開在州府大城,錢莊我們大宋已經有了,但大都是買賣鈔引,我們不做這個,只做存儲兌換和放貸。
這個錢莊日後我是要有大用的,錢莊要派最可靠的人去,畢竟金銀動人心啊,錢莊的核心就是信用,這方面還請員外多多考慮,另外我們的錢莊和別人的錢莊不一樣,別人的錢莊放的越久,這保管費也就越多,我們寄存不要錢,反而要給利息,但支出要付手續費,利息和手續費的平衡點要設計好,不同的錢款的利息也要不一樣,最後我們還要放貸,貸款必須要有抵押,這些我等會會給你寫個大概的綱要給你。
再說這華興布莊,我們要主攻羊毛製品,把我們的羊毛製品最快速度打出去,另外也是藉著渠道購進絲綢出口海外。
最後就是華興百貨,這個百貨要開到下面去,我們這個百貨要建立的渠道,掌櫃、夥計都可以是當地人,無論下面賺到多少錢,我們都只要渠道分成,但要每個州府都要有一個暗點,這個點不掛華興百貨的牌子,隨便他掛什麼,但這個人要是我們的人,也是我們日後的情報點!
另外還有海商,這方面我會去和吳迪說,日後我們所有的海商都要掛華興商旗,以便對外統一。”
王明等姜德說完,才問道“一年內兌出去?難道要出什麼大事了?”
姜德點點頭道“這個事情我就和你說,你要注意保密,現在上到官家,下到相公們,都想趁著金國和遼國的戰爭光復燕雲。
也就是說,宋遼之戰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對這場戰爭是較爲保留的看法,無論燕雲是否光復,金國只要和宋國接壤,對宋開戰就是必然的。”
說著,姜德笑道“你們自己想想看,遼國和金國打了幾年的仗,遼國境內必然是民不聊生,他們看到我們宋國如此的富裕,怎麼會不眼饞呢?
而我們的宋軍,依我看和金兵相比是大爲不如的,我們宋軍缺少騎兵,唯一能戰的也就西軍了,但西軍先戰河北,再戰江南,接著又要被拉到燕雲,然後是金國,這就是鐵打的也該軟了,恐怕是擋不住的。
到那時,天下好的話,就是安史之亂的情況,壞的話,衣冠南渡也有可能啊。
我們的根都是在北方,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王明握緊了拳頭,他堅定的說道“我們幾個都是西軍出來的,當年敢和西賊打,今日也敢和北賊殺!”
姜德安慰的拍了拍王明的拳頭說道“打仗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年輕人吧。”
王明點點頭,他也是從軍隊中出來的,對宋軍現狀很是瞭解,明白姜德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姜德又和王明說了一會話,看王明也乏了,就讓王明去休息,次日再說。
到了次日,姜德招來時遷詢問大名府的軍備。
時遷拿出一個冊子遞給姜德道“大名府上下軍備情況均在此冊。”
姜德打開翻閱了起來,大名府是大宋的北京,地位尊崇,又地理位置重要,西靠太行、東連河、濟,南北要途之咽喉,無論是宋太宗還是宋真宗在對遼作戰時,都把這裡當做過指揮中心,因此駐紮了重兵。
宋朝建國初期的禁軍約有十二萬,宋太宗時期擴爲十八萬,到仁宗時期因爲西夏崛起,全國軍隊約有一百二十五萬,其中禁軍八十萬,神宗變法後,到宋哲宗時期有兵馬七十萬,其中禁軍五十萬萬。而到徽宗時期,有兵馬約八十萬,其中禁軍五十五萬。
大名府做爲北京,管轄河北九州兵馬,合計有禁軍六十七個指揮,廂軍一百一十二個指揮,合計一百七十九個指揮,有禁軍三萬三千五百人,廂軍五萬五千人,另有鄉兵義勇五十三個指揮,合計兩萬六千五百人。
因此從編制上來看,大名府可指揮的軍隊高達十一萬五千人,不可謂不多,但這些不過是紙面上的數據罷了。
趙佶時期的宋軍,最大問題就是吃空餉,河北此時整個情況是兵馬只剩十之二三,其他的都是虛兵,只有在點兵的時候會出現一下。
也就是說,大名府這一京九州的兵馬實際上只有不到三萬人,分配到大名府,也就不到一萬人了,其他的都被喝了兵血。
在大名府中,有兵馬都監一人,兵馬副都監一人,分別爲聞達和李成,至於駐紮在大名府的大大小小五六十個指揮,有一大半的指揮使連兵刃都沒怎麼用過,這生意倒是做的各個不錯。
按照時遷的打探,整個大名府的指揮中,也就數人對得起軍人這個名字,其中最爲能戰的當屬索超和楊志了。
這兩個也都是姜德早已注意到的虎將了。
至於姜德之前打聽到的關勝,卻已經被調離了大名府,被派往永靜軍駐守。
索超其實級別並不高,姜德記得原著裡說他是正牌軍,但牌軍根本就不是什麼職位,而是指最低級的士兵,但這樣的士兵在大名府比武的時候做爲壓軸之人是不可能的,因此這隻能說是誤寫了。
此時姜德打探到的索超,位爲大名府留守司賬下都提轄,兼武衛軍指揮使。
都提轄的意思是掌管所有提轄的人,提轄的工作是負責軍旅訓練的人,武衛軍在大名府只有一個指揮,其他的指揮都在河北其他各處,這也是宋朝防止地方叛亂的辦法。因此在大名府的武將排序中,索超的排位還是名列前茅的。
而楊志的身份則低了很多,他依舊是丟了官被髮配來的,在比武中和索超戰了個平手,被任爲指揮使。
姜德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指揮使的情況,其中被時遷評價爲麾下可浪戰的不過三四人,其餘最好的也不過是能守城而戰罷了,還有一大半麾下被評價爲如同草寇。
姜德關上冊子,問道“這些指揮使大都是什麼出身?”
時遷回道“一半爲武舉出身,一小半爲買官,只有四五人爲軍功提拔。”
武舉是宋朝軍官的重要來源方式,姜德問了那幾個能戰的人,發現只有一人出身武舉,其他的都是從小兵當起,因軍功累加而被提拔的。
“時遷,你在大名府打探了這麼久了,我問你,如果我們要買指揮,需要多少錢?找誰合適?”姜德揉著眉頭問道。
時遷笑嘻嘻的回道“侯爺問的好,這裡面學問可是大了去了。
禁軍空餉如此嚴重,其根源就在於上下同吃,互相遮掩。
一個步兵指揮有五百人的兵額,騎兵指揮四百兵額,這些兵額中首先最少要有兩成的實額,否則點兵排演很難糊弄過去,按照軍制,無論兵將,均有月俸、糧食、春冬衣、醬菜錢、三節賞賜和特支,只說這月俸,按照級別不同分爲三十貫到三百文,分爲二十三等,一個步兵指揮一年約有三萬兩千貫,一個騎兵指揮有四萬三千貫。
由於要上下同吃,按照規矩是每往下發一層會漂沒兩三成左右,例如現在的步兵指揮的錢從三衙到廂就剩下兩萬五千貫,從廂發到軍就剩下一萬八千貫,從軍發到指揮就只有一萬四千貫了,再去掉實額需要的八千貫,指揮手裡一年約得六千貫。
當然了,這還要戶部、兵部、樞密院的老爺們心善,要是他們再漂沒一些,到手裡的大概就只有三四千貫了。
按照規矩,要買兵額,要一次性付出五倍的軍餉,到時候上面會按照你的要求調整實額,一個指揮這樣算起來,最少要兩三萬貫!
至於向誰買,在大名府裡,當然是向留守司買,也就是侯爺的姨夫,樑中書樑世傑大人了。”
姜德聽完不由翻了個白眼,只覺得生氣到好笑,到指揮手裡這軍餉就莫名其妙少了一半,這實額能滿都有鬼了,這還真的是從根子腐爛到底了。
這其實也是因爲古代的軍餉都是由軍官層層代發,這就給了上下其手的機會,在後世的軍餉都是直接打到個人賬戶,想再喝兵血雖然也不是不能假造身份,但確實困難了很多。
這也是爲什麼姜德要把軍餉儘量直接發放到個人的原因。
等華興錢莊徹底鋪開,姜德就會把所有官員、軍人的俸祿全部直接通過錢莊轉賬,最大程度減少漂沒的可能。
思路重新回來,要姜德向樑世傑買官....樑世傑已經懷疑姜德和梁山的關係了,再買下指揮練兵,恐怕樑世傑要跳起來打人了。
“還能從別人手裡買嗎?”姜德再問道。
時遷想了想說道“如果兩個都監認可,也是無礙的。”
“好!立刻下帖子給聞達、李成,就說有一筆好買賣給他們做!”
——
瓊樓的一間雅間中,聞達和李成一起說笑的走了進來,姜德站起迎道“小子姜子君見過兩位大人。”
聞達和李成都知道姜德和樑世傑的關係,不敢怠慢,急忙回禮,兩方坐下,姜德也認真的觀察起二人。
說起來三人其實都見過幾次面,但也沒有深談。
聞達善用大刀,長得面寬口闊,留著絡腮鬍子,李成則是尖細長臉,據說使得一手好弓箭。
按照時遷的說法,這二人都有勇力,但說武藝不下索超,可又比索超心黑腸毒,相比起來,聞達還要護短一些,李成則是眼中只有功名利祿。
三人先是說了一下風花雪月,很快就說到了正事。
姜德說道“二位大人應該也聽說過,在下有幾個結義兄弟,平日也不愛讀書,只愛舞刀弄槍,因此在下想爲幾位結義兄弟求個武職。”
二人對視一眼,李成撫須笑道“我道是多大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姜小郎直接一封書信送來就是,我大名府禁廂一百七十餘指揮,你想他們去哪裡,吩咐一聲就是,我們必然好好照顧。”
聞達也覺得以姜德的身份,這實在是一件太小的事情了,這禁軍身份又不是什麼舉人進士,根本不值錢。
姜德呵呵搖手道“二位大人聽在下說完,我這幾位兄弟啊,別的本事沒有,這志氣卻是不少,一心想學那衛霍,在馬上取功名。
聽聞大名府中有不少指揮都是空缺,不知?”
聞達和李成倒吸了一口氣,這小子這麼狠啊,一上來就要當指揮使?別人不知道,二人可是聽說過姜德的結義兄弟,都是少年郎啊。
此時姜德不過剛剛二十出頭,岳飛才十七,的確都年輕的可怕。
這十七歲的指揮使....能做什麼?
喝兵血!
二人都想到了這個詞。
要說是什麼都頭,二人都會幫忙安排,當送給人情,但幾個指揮使,可是值十萬貫了!
這可捨不得。
“姜小郎,你是留守大人的侄兒,這樣的小事,你直接和留守大人說不就是了嗎?”聞達感到有些不對勁的問道。
姜德先是喝了一口酒,嘆了口氣,再道“我雖和留守大人親近,但這買賣畢竟是上不得檯面的,留守大人也要避嫌,這才讓我來找二位大人了,對了,二位大人可別去問,否則這臉上就難看了。”
說著,姜德又伸出一個手掌,翻了翻說道。“當然,在下也知道規矩,我有三個結義兄弟,分別喚做王貴、張顯、湯懷,希望都爲指揮使,這事也是麻煩,在下願給二位各五萬貫辛苦錢,另外不久後這瓊樓在下準備把股份兌出去,如果二位有意,也可商談。”
“什麼?姜小郎,你要把這瓊樓兌出去?這是爲何啊?”聞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名府誰不知道這瓊樓是日進斗金的地方,可以說只要有瓊樓,什麼十萬貫,百萬貫,都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姜德嘆了口氣道“二位大人也知道,在下能有今日,一半靠官家賞識,一半靠太師幫襯,如今太師閉門,要我等都低調一些,我姨夫昨日也說他這留守也不知道還能坐到幾日,與其等日後麻煩,不如先找些朋友幫襯。”
說著,姜德看向聞達和李成道“二位以爲如何?”
二人頓時明白了過來,李成摸著自己的老鼠須,一臉義氣當先的說道“姜小郎是留守大人的侄兒,就是我等的侄兒,這樣的事情當然是義不容辭了。”
姜德眼珠一轉,又道“實話和二位大人說吧,其實我求這三個指揮,也是爲了我的生意,二位大人也知道我的生意需要走南闖北,路上又不太平,如有禁軍護衛,當保萬全,故而這三個指揮最好都在城外。”
聞達和李成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小會兒後,聞達說道“說起來倒是有一個地方挺合適的。
距離大名府三十五里處,有一地,名喚飛虎峪,是一個屯兵駐紮之所,本就有軍寨,但卻駐紮了四個指揮。”
姜德笑道“那是否可以調離第四個指揮?”
李成呵呵的問道“怎麼?小郎君不希望有別人打攪?”
姜德嘆道“畢竟要時常出動禁軍護衛商隊,有外人在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好說,好說,等我二人消息就是。”聞達拍著胸膛許願道。
幾人又吃喝一番,姜德送走二人,時遷走來說道“山上傳來消息,明教使者求見侯爺,大概是希望侯爺幫忙吧。”
姜德聽了不由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方臘不知道是誰攻破了杭州嗎?”一個念頭在姜德腦海中浮現,又立刻將其驅散。
“讓他們等等,方臘敗亡已經是定局了,我們先做我們的事情,趙文山還有多久到?”
“明日就會到。”時遷回道。
“好,等他來了立刻領來見我,另外傳信給內黃,讓岳飛等人一起來一趟。”
“遵令!”
——
趙文山是水泥工坊的總管,雖然在高麗、倭國境內也開始建設水泥工坊,但無論是規模還是成熟度都是宋國境內的最大最好。
趙文山看著掛在北牆上的地圖,不由吞了口口水,那地圖上有城池關卡、山川河流、道路田地,一個巨大的宋字代表這是一張大宋全境地圖。
要是外人知道姜德手上有這樣的一張地圖,一個斬立決是逃不掉的。
地圖在中國古代具有極爲重要的戰略意義,昔日張鬆送給劉備的禮物就是西川全境圖,可以說,得到一張完整的地圖,就有了統治一個地區的基礎,在後世隨處可見的地圖,在這個時代,卻是最高的機密。
姜德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滑動,嘴裡問道“趙文山,我們的水泥作坊現在產量到了多少?如果全部用來修路的話,兩年的時間是否可以將興仁府、濮州、濟州、鄆州、齊州、青州、兗州、淄州、濰州、萊州、登州和廣濟軍這一府、一軍、十州全部勾連起來?”
姜德的水泥作坊一直在用來修路搭橋,也多虧了宋朝的經濟發達,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都對修路極爲重視,因此這麼長的時間裡也發展的不錯,但終究沒有一個統一的規劃,使得姜德勢力範圍之內的水泥路並沒有徹底勾連起來。
宋朝的道路分爲官路和私路兩種,官路就是用於政令推行、政情溝通、物資運輸及軍事行動之路線,亦是州與州、州與縣之間連通之幹道。當然,官路亦準許百姓及商旅通行使用,這也方便了商稅的收取。
私路則是各地富戶自己修建的道路,往往較爲狹窄,鄉村之間的道路就大都是私路。
官路再分又可以分爲驛路和縣路,驛路是較爲高級的道路,不但設有驛站,還更加寬闊,一些重要大城之間的道路甚至可以寬達百步,堪比後世的雙向十車道了,開封府四周的道路就是這樣的最高級別道路。
趙文山在來的路上就有了預案,因此立刻回道“回侯爺的話,我們現在在廣濟軍、鄆州、青州三地設有工坊,一日可產水泥合九千桶,而州路的寬度和厚度要求都較高,如果修六車道,一里需要六千桶,即使加快生產,兩年的時間也只能修建一半的路。”
姜德揮手道“那就再擴張生產!現在限制生產的原因是什麼?”
趙文山回道“是原料,水泥需要石灰石,這東西用處不多,產量也就不大。”
“現在用處多了,這道路用水泥澆灌,無論人走還是車馬走都可以快許多,石灰石的問題我來解決,你的任務就是在兩年內生產出三千里州路要用的水泥!”姜德斬釘截鐵的說道“尤其是青州、鄆州到興仁府的這條道路,這是重中之重!”
趙文山吸了口氣,回道“小的明白了!”
姜德點點頭,繼續說道“你需要這些州府哪些幫助,都寫下來,我會傳給這些州府的官吏看,他們會幫助你的。”
“多謝大人!”
等趙文山離開後的兩日,岳飛等人來到了大名府,聞達也將湯懷等人的官身命書弄了下來,周同知道後對自己的徒兒能到官軍中當指揮使還是極爲開心的,畢竟從心裡,周同依舊希望岳飛等人能夠匡扶趙家天下。
姜德之所以只買下三個指揮,就是將這三個指揮給王貴、湯懷、張顯三人,岳飛則被姜德送到盧俊義身邊學習大兵團作戰,姜德又吩咐三人要和索超、楊志等有本事的武將交好,專心練兩年兵後就回梁山準備處理方臘的事情。
梁山的一個小院子裡,方金芝和婁敏中對坐在一個石桌前,二人都是白衣烏帽的明教教衆打扮,桌子上散亂的棋盤上黑白棋子互相撕咬,白子明顯落了下風,在黑子又下一子後,白子被屠了大龍,大勢已去。
方金芝把手裡的白子一丟,嘆道“第十六日了,這梁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軟禁我們,等聖公戰敗後送我們去領賞嗎?”
婁敏中一邊收拾棋子一邊搖頭道“如果真的如此,梁山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把我們送給宋國朝廷了。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農村合作社、農技站,這些制度都不是朝廷制度,朝廷的法令出了州府就不存在了,我來之前特意調查過,這五年內,京東兩路的官員變化很奇怪,大部分官員連個詩詞都沒有流傳出來,似乎都在垂拱而治,如果我沒猜錯,這些朝廷派下來的官員一到地方就被控制了起來。”
說著,婁敏中的眼睛亮了一下“李代桃僵之策,這梁山,是不反而反了!”
哐當,院子的大門響了一下,一個軍士進來說道“侯爺有請,請二位和我來吧。”
ωwш .ttкan .c o 二人對視一眼,知道關鍵時刻到了。
——
聚義廳內,姜德沒有再戴面具,方金芝和婁敏中進入聚義廳,看著坐在上位的姜德等人,不由一驚。
姜德從桌子上丟下一封信說道“昨日來的戰報,童貫率西軍已經攻克了婺州,五萬守軍全部被殺,守將方傑重傷,不知生死,部下二十四將死傷過半。”
“什麼?”方金芝急忙走上前撿起戰報,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看完後不由悲呼“童貫!我要你不得好死!!!”
婁敏中卻很是淡定,彷彿一些都和他想的一眼,那戰報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是看向了姜德。
“我聖國如敗亡,梁山就是朝廷最後的目標,難道平陰候真的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姜德依靠在座椅的扶把上,笑著說道“趙官家心在燕雲,只要我不反,豈能攻我?”
婁敏中眼角微抽,他沒有想到姜德對局勢的判斷是這樣。
“方臘現在退守黃山,據我所知,那裡是你們的聖地吧,明教高手衆多,但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說著,姜德又丟下一個冊子道“這是朝廷發的佈告,看看你們乾的好事!從起事到現在還沒有一年,江南已經死了超過三百萬人,這就是你們要的聖國嗎?我倒是想問問,這個聖國裡還有活人嗎?”
方金芝和婁敏中不由的顫抖了一下,方金芝拼命搖頭道“不可能!我們不過是殺了一些貪官污吏,哪裡會有三百萬這麼多…”
其實姜德心裡清楚,這三百萬人還真的不都是被方臘殺死的,其中最少有一半死在了西軍手裡。
這一方面是西軍攻城拔寨自然會殺人,另外一方面就是宋國軍隊的軍紀其實真的不怎麼樣,西軍之所以戰力強,很大一方面就是因爲人員組成中有大量的番人、罪犯,這些人的破壞力強,在西北的時候由於是保衛本土,還算有所收斂,到了江南,那是徹底放開了,就姜德自己掌握的,就有不少的指揮出現了誣告後屠家屠村的事情。
當然,這樣的事情在佈告和奏摺中是不會體現的,而且這樣的事情也是被士大夫階層認可的,既然刁民敢起來造反,那自然要殺他全家,這種觀點一直到後世也沒太大變化,後世紅色政權在贛地被圍剿後,返鄉團的三光工作可是做的讓後來人倭寇都要甘拜下風。
但即使如此,死在方臘手中的官吏百姓也有百萬之多,否則杭州城內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錢糧,方臘也供應不起幾十萬軍隊的征伐。
無論如何,整個江南幾乎被打成了一片廢墟,而且爲這場戰亂而死亡的人數還在不斷上漲,朱武等人預估將超過四百萬,加上河北、淮西的死亡人數,這一場大亂最少有五百萬人或死或殘,整個大宋可以說因爲這場戰爭損失慘重。
但並不是說沒有好處,好處就是江南大量的土地變成了無主之地,這些土地爲後來南宋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只能說一酌一飲,某非定數?
“你們還想我們出兵相助?難道是希望天下再死人嗎?你們所謂的聖國連一個安民章法都提不出來,我連一個軍士的血都不願意爲你們流!”姜德喝道。
“不是的,不是的!”方金芝徹底慌亂了,幾百萬人的傷亡把她嚇得亂了陣腳,她畢竟不過是一個女人,雖然被推到聖女的位置,但並沒有流血千里的決心。
婁敏中知道不能再讓姜德帶著節奏了,拜道“請侯爺明鑑,江南百姓之所以願意跟隨聖公,對抗宋國朝廷,乃是官吏魚肉百姓,鄉紳爲富不仁,種地的沒飯吃,煮鹽的沒湯喝,例如我家聖公,本有一個漆園,卻被當地權貴霸佔,這樣的事情不知道還有多少,生不如死,爲何畏死?”
姜德看向婁敏中,暗暗點頭,方臘等人能這麼快的鼓動數十萬人和他們造反,並不僅僅依靠明教的教義,宋朝官吏纔是他們最大的助力。
這就像後世我國紅色政權的成長,最大的功臣無疑是以常凱申爲首的白色政權官僚了。
“既然不畏死,爲何來我梁山?”姜德又問道。
“爲天下千萬百姓生死而來!”婁敏中一會袖子,一股浩然正氣涌了出來,看著婁敏中的模樣,姜德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那麼多百姓會信任明教了...這忽悠人的氣勢還是很強的。
“自秦漢以來,享國兩百年則只有漢唐,漢有除秦之功,唐有滅隋之業,而周本無過,趙家自篡之,得位不正唯晉可比。
如趙家善待百姓,天下百姓也足矣,自神宗變法以來,啼飢號寒,口銜草根,百姓身披鎖械,瓦負揭木,賣錢償官,奄斃溝壑,累累不絕!而酷吏威逼,怒目追索,自趙佶登基後,更是變本加厲!天下百姓可謂是苦宋久矣,王慶何等人?田虎何等人?也能振臂一呼,萬夫響應,何由?苦也!
侯爺出身綠林,當知民間疾苦,手下有雄兵數萬,只需登高一呼,豈是王慶、田虎等人可比,此時開封空虛,侯爺可提兵取之,趙佶必然束手,到那時,侯爺進可成萬世基業,退可清君側,行曹操故事,豈不比現在坐收梁山強上百倍?而百姓也有了活命之機。
婁一心爲侯爺考慮,請侯爺三思啊!”
姜德聽的都覺得口乾舌燥,再看下面,不少人神情有所意動,不由咬了一下舌尖,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半晌後才道“本侯也是趙家臣子,無故出兵,和趙家有何區別?
何況官家以下定決心出兵燕雲,此乃我漢族大業,豈可因私利而毀?”
衆人聽了,不由點頭,姜德和衆人分析過多次,雖然認爲燕雲之戰敗多勝少,卻也知道這是國戰,即使不出力,也不能拉後腿。
婁敏中還想再說,卻聽到一個軍士大喊“報!!!”從外面衝了進來。
姜德看那軍士手裡拿著插著雞毛的信,知道的十萬火急,說道“拿上來!”
這雞毛信可不是姜德惡搞,而是自古有之,這種插著鳥羽的信在古代叫做羽檄,最早在漢朝就在使用,多有詩人有關於此物的詩句留世,如李白就有“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喧呼救邊急,羣鳥皆夜鳴。”的著名詩篇流傳。
姜德打開那羽檄,通讀了一下,嘆了口氣道“二位不要再說了,就此留下吧,剛剛來的戰報,方臘親自守衛的青溪也被攻破了,方臘妻子邵氏、次子方毫均被俘獲,方肥被亂軍所殺,七萬人戰死,方臘和其子方天定帶殘軍退往山區,恐怕此時也已經被抓了。”
“什麼?不可能!”婁敏中此時也慌了,青溪是方臘起事的地方,要是這個地方也被破了,方臘大軍就真的要完了。
“你們看看吧。”姜德讓軍士遞給婁敏中,婁敏中搶過看了一眼,悲呼一聲,哭倒在地,姜德嘆了口氣,心中暗暗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
方金芝看到婁敏中這樣,也知道是真的,和婁敏中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姜德看二人一下子恐怕無法恢復,便準備起身離開,婁敏中餘光發現姜德準備走,急忙站起來說道“平陰侯大人,請借我一千,不,三百勇士,讓我去救我家聖公出來,我願意將一處寶藏告訴侯爺!”
姜德聽到寶藏,邁出去的腿不由停了下來,看向婁敏中問道“當真?”
婁敏中回道“我家聖女可以留下作保!”
姜德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道“如今大軍圍山,三百人如何能救人出來?不可!不可啊!”
婁敏中忙道“三百人足矣!據我所知,侯爺和那內黃姜德交情匪淺,只要侯爺能讓姜德的商隊埋伏於橫水,再送我入山,我必能說服聖公突圍至橫水,內黃姜德的商隊和西軍有關係,西軍必然不會搜查,只要運到海邊,侯爺再發兵相助,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現在宋軍數十萬人圍山,送你入山?說的輕巧!”姜德搖搖頭再次拒絕道。
“就是因爲數十萬人圍山,必然是極爲混亂,侯爺屬下也是宋軍,混入其中並不困難。”婁敏中再次爭取道。
“侯爺,在下覺得可以一試!”朱武這時出列道“但方臘不可救!朝廷不拿方臘,絕不會罷休。”
“你!”婁敏中指著朱武,眼中冒火道“不救聖公,何必去試?”
朱武回頭道“方臘不救,其他人卻是能救。”
方金芝這時伸手攔住婁敏中道“罷了,不救聖公就不救,只要能救出一個教中兄弟,也算我方家在最後一刻也對得起聖教了!”
姜德皺了一下眉頭,說實話他並不希望自己的部下中有明教這樣的教派瘋子。
但說回來,現在的梁山真的很需要錢。
“白銀八百萬兩!黃金五十萬兩!”婁敏中對著姜德咬牙切齒的說道“救聖公!”
姜德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這方臘還真的富有啊。
華夏地區的黃金、白銀在宋代並不多,華夏地區的白銀多起來要等到明清時期,那個時候全世界都在用黃金白銀到中國買東西,西方殖民者在美洲掠奪的白銀大都到中國換成了絲綢、瓷器、茶葉運到歐洲,這也是明清時期中國變成銀本制的原因,因此,這個時期的八百萬兩白銀和五十萬兩黃金足以換成一千五百萬貫銅錢了,姜德心動了。
“好!武松何在?”
“末將在!”
“你挑選精兵三百,護送婁先生前往睦州!”
“遵令!”
“我自會派遣水師前往杭州等地等待,婁先生,我也醜話說在前面,如果到時候沒有寶藏,你們會比落在朝廷手裡更慘!”
婁敏中點點頭道“請侯爺放心,必有重謝!”
姜德被財帛動了心,派遣武松去救方臘等人,自己又招來黃達等人商議南洋事宜。
——
宋朝的南洋並不像明清,是歐洲人的天下,反而是中國人的天下,和後來的鄭和下西洋這樣的官方海航時代相比,宋代無疑是民間大航海時期,除去宋人外,最多的就是大食人,至於歐洲人,幾乎沒有,此時的歐洲還沉淪於黑暗的中世紀,並且還會沉淪四五百年。
宋朝的海商發達到什麼程度,根據吳家給姜德的報告,最遠的海商已經到了蜜徐籬,姜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當看到海圖後才發現,這所謂的蜜徐籬其實就是埃及,但由於埃及實在太遠,雖然利潤高,但風險太大,大部分的海商出海還是去大食,由於這個時期的海船極爲依靠海風,因此一去一回往往需要兩年的時間,但利潤卻是百倍。
宋朝海商在海外主要駐紮點有不少,但最重要的還是三佛齊,三佛齊也就是後世的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地區,在這裡長期居住生活了數千人,其中大部分人聚集於藍裡,也就是後世的亞齊島,這裡是印度尼西亞羣島的最西端,大部分想去大食的海商都會在這裡等待季風的到來。
而這裡也是姜德準備拿下的下一個海外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