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陰陰,紅紫成塵。唯有秀媚豔麗的木槿花,絢爛奪目的臨風招展著。那萬紫千紅的花兒妖嬈綻放,光彩秀美。獨自撐起一片美麗的風景……
高大的木槿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藍衣青年垂坐在書案旁,埋首於案上的書卷中,渾然不爲這美麗的景色所動。她如玉的容顏,透著如水的寧靜與淡然。讓人看著,就會禁不住生出一種飄然出塵的淡泊感。
“子路,慕子路。你看這是什麼?”面前豎過來一道人影,揚了揚手中的紙頁。不偏不倚地將她面前的光線擋住。
“宋子鈞,勞駕,讓讓。”慕子路擡起頭來,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夕陽的餘暉照在她青瓷般的肌膚上,俊美中透著一絲柔媚。“你擋住我的視線了。”
“別看了。”宋子鈞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書卷,拉著她就要向外跑去。“今天顏府張榜替兩位公子小姐招西席。子路你不是說厭倦了書院教學的古板,想要去私塾試試麼!”
輕輕的抽回手,站起身來。慕子路不著痕跡的理了理衣襟,方纔挑眉問道:“哦,顏家?哪個顏家?”
“你這臭脾氣怎麼八百年都不知道改改啊!又不是女孩子,怎麼就不能碰了?!”宋子鈞悻悻的收手。許是習慣了她這種古怪的脾性,他嘴裡雖喃喃的嘀咕著,面上卻並無半分不快。“你說這華昌國內,還有哪個顏家如此風光,如此順遂。當然是權傾當朝的宰輔顏思源所在的那個顏家咯!”
“原來是他家。”慕子路漆黑如玉的眸子裡飛快的閃過一抹流光。擡腿便要向外走去。
“喂,我說你幹什麼去啊?喂,喂……”宋子鈞跟在她身後,不甘心的叫道。“等等我啊!”
“我去應聘顏家西席。怎麼,宋子鈞你也有興趣麼?”慕子路驀地停下腳步,轉身,勾脣。薄脣邊綻出一抹狡黠的笑顏。“如果沒興趣的話,就煩你替我向山長告一天假。如果大功告成,我自會回來向山長辭別。”
說罷,慕子路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只剩下宋子鈞在原地頓足道:“這傢伙,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風風火火了!莫不是改了性子不成?!”
宋子鈞的牢騷聲遠遠的順風飄來,慕子路脣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清淺的弧度。腳下,卻是馬不停蹄地朝顏家趕去。隔了老遠,便望見顏府富麗堂皇的硃紅色大門前,已是人滿爲患。
顏家果然是高門大戶!連找個西席也這麼多人來湊熱鬧。慕子路駐足,望著擁擠的人羣中,一個個期待的眼神。脣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顏。片刻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再回來時,太陽早已落到了地平線下面。瑰麗的霞光中,慕子路長身玉立,清俊無儔容顏在晚霞的映襯下分外的奪目。望了望那些依舊在門口等待的人羣,慕子路掂了掂手上的名刺和薦書,分開人羣,笑盈盈地朝守候在大門口的顏家家丁走去……
那家丁接過名刺略微一看,再瞥了瞥雖一身書生打扮,卻氣度不凡的慕子路,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拿了名刺朝內宅走去……
“大少爺,門外來了一位姓慕的先生。拿了華陽書院清霖先生的薦書前來拜訪。”雅緻簡潔的書房裡,管家拿了小廝遞進來的名刺,正低頭對一個身著玄色官服的青年男子回著話。男子時而伏案疾書,時而眉頭微蹙。俊朗如玉的容顏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疲憊。
聞言,男子緩緩擡起頭來,露出前襟上用金、銀、黑三線繡著的栩栩如生的九團仙鶴和瑞草圖案。“清霖先生是鴻學大儒,輕易不替人說情。既然他開口了,來人想必定是好的。既如此,林叔你仔細替我看看。”
“是,少爺。”管家點了點頭,躬身說道。
“勞煩你了,林叔。夫人身體不好,父親和母親大人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就多操操心,協助二姨娘將家裡打理妥當。”男子揉了揉眉心,繼續提筆疾書。“還有,那個……慕先生如果你看著還行的話,就留下他罷!”
“好的,少爺。”林和安點頭準備離去。下一秒,他的腳步卻因爲顏思源突然響起的話語而生生地停了下來。
“等等,林叔。你說那先生姓慕?”顏思源猛地擡起頭來。似突然想起什麼,拿筆的手,微微顫抖著。“他長得什麼樣子,多大年紀?”
“回少爺,我沒看見本人。不過,據門上的下人說,是個很年輕的先生,長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林和安停頓了一下,似在猶豫著什麼。半響,才吶吶地開口說道。“我想,他不是少爺要找的那個人!”
“罷了,去吧!”顏思源頹然地放下手中的毛筆,輕輕地向身後的椅背上一靠,閉眸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他們呢!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未曾找到,巧合罷了……當年明明親眼看見……的。”
白秋,慕白秋,你在哪裡?可還活在這個人世之間?
可還,記得我……
林和安見狀,暗自嘆了口氣。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卻終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輕輕地掩了書房門,徑直朝大門外走去——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少爺還是放不下心裡的那個結!
這樣想著,林和安不知道不覺已來到了大門前。掃視了一眼躁動不安的人羣,他輕輕的開口問道:“請問,誰是慕先生?”
人羣中走出一個身著水藍色長衫的翩翩美少年,朝林和安拱了拱手,勾脣笑道:“正是區區在下。”
“慕先生裡邊請。”擡眸的瞬間,那相似的容顏,讓林和安的身子微微一怔。面上,卻不露聲色的微微一笑。“請問先生的名號是?”
“在下慕子路。”尾隨著林和安繞過雕刻精美的照壁,穿過蜿蜒曲折的長廊來到顏府花園中。落日夕照下,雲蒸霞蔚。花園裡環翠繞碧,流水淙淙。水榭涼亭、假山盤石精巧錯落有致。暮靄輕沉,淡煙嫋嫋。眼前的景色依稀彷彿十分熟悉。慕子路的心微微一顫,長而翹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顫動,掩蓋了眼中的風雲起伏……
“敢問慕先生仙鄉何處?”分明是陌生的名字,爲何眼前的容顏,卻與當年之人有五分相似。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在下長樂人氏。”慕子路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又飛快地跟了上去,淡淡的說道。
“哦…..聽說,長樂是個好地方呢!”長樂,偏安於華昌國西南一隅。無論離京城還是建德,都十分遙遠。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也不是,那人的故土……
“林管家過譽了。”慕子路莞爾一笑,答道。
“先生怎知我姓林?”林和安身子微微一怔,挑眉問道。
“這……”慕子路暗自爲自己的大意而懊悔,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宰相門房七品官,何況是打理諾大一個顏府的林管家。在京城自然是婦孺皆知咯!”
“慕先生說笑了。”林和安捋了捋鬍鬚,慨然一笑。心中的狐疑,卻更深了幾分——世人都知顏府有個林管家。可,素未平生的你又怎知我就是林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