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有女白子曰,儒學世家白府白太傅家中排行老三的女兒。
也是南月出了名的大齡未嫁,不學無術行爲舉止放蕩不羈的女公子。
被旁人說的這麼不堪,白子曰心裡很是不爽。
什麼叫做‘大齡’?
姑娘今年不過十八,放在現(xiàn)代,那可是終於脫離高考苦海,即將迎來大學新生活,美好的青春纔剛剛開始的年紀!
什麼叫做‘不學無術’?
就那些個四書五經文言文什麼的特別精通就是‘學了有術了’?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敢情南月國不講究這個?!
還有那個什麼什麼‘放蕩不羈’!
難道非要裹個小腳,走著小碎步,笑不露齒,足不出戶,待在家裡繡繡花,等著嫁人就是對的?!
算了算了,說了這麼多,也還是難逃被穿越的命運。
只是讓子曰一直頭疼的是,這穿就穿吧,還非得是到了一個在歷史課本上從沒見過的時代。五國割據(jù)?!南月,北翟,西鳴,東燕,中吳。
一個也沒聽說過…
歷史學的好又有什麼用?
白子曰非白子曰,不過是一個從現(xiàn)代誤打誤撞而來的十八歲少女罷了。
命運重新來過,投個胎,又是十八年。
大概是因爲始終懷揣著總有一天還會穿回去的信念,所以這十八年來,白子曰堅定不移的做著一個混吃等死的逆子。
與這個儒學世家萬分格格不入。
反正是正室生的孩子,旁人那些個閒言碎語什麼的說說也就罷了,倒也沒人真的把她怎麼樣。
坊間傳言雖不悅耳,卻也爲她避開了嫁人這件事,心安理得悠閒自在的當個啃老的‘老姑娘’,繼續(xù)盼望著未來的某一天。
回到現(xiàn)代。
……
‘如今這南月真真兒是沒人敢娶你這個有違世俗的異類了。’
就在十天前,大哥白子懷還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著這樣的大實話。
結果話撂下還沒過幾天,老天爺就讓他見識了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南月國沒有,不代表別國無人!
太子焉離急匆匆的大駕白府,就直奔子曰的小院去了,衆(zhòng)人皆是一臉疑惑,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啪’的一聲。
子曰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上,滿臉怒意的說道:“這北翟的九王爺是不是有病??!他連我見都沒見過,就說要娶我?!不知道我名聲不好嗎?瞎湊什麼熱鬧?”
焉離頓了頓回道:“他確實有病?!?
“???!”
“北翟國九王爺慕九淵,自幼體弱多病,時??妊瑢m中太醫(yī)皆無能爲力,國主請巫師爲其驅邪,而後曰:命不過三旬?!?
焉離說的時候,眉頭皺的緊,這事兒不算是秘密,各國多少有所耳聞。
而不久前,慕九淵剛行過弱冠之禮,隨後便奏請他父皇,望迎娶南月國白府嫡女白子曰爲妻。
“今日北翟使者進宮將書函面呈父皇,衆(zhòng)臣皆言此爲締結兩國友誼的美好姻緣,紛紛表示贊同,我父皇在詢問你父親過後,便當場修書答應了這門婚事,我一人反對被父皇呵斥,只得一下朝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告知你此事,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估摸著一會兒白太傅就要來與你說了?!?
焉離話說一半的時候,子曰就已經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都已經二十了!一個三十不到就會死的人怎麼好意思向我求親?!”
“小姐,您先彆著急,說不定這事兒還能有轉機,夫人就您這麼一個女兒,一定不忍心您嫁到遠方去的。”阿英在一旁試圖勸慰。
“拉倒吧,南月沒人敢娶我,如今有了這麼一門光耀門楣爲國效力的婚事送上門來,白家怕是巴不得我早點嫁了呢?!?
一晃數(shù)日過去,白家上下爲這樁婚事操碎了心,白子曰說什麼都不肯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上演完畢之後,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除了婢女阿英,誰都不見。
白太傅說,反正成婚是明年開春的事,有的是時間跟你耗著,無論如何終歸是要嫁的。
‘噗’!
兩瓣瓜子皮從子曰口中吐出,以一個漂亮的弧線飛躍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不遠處的瓷盤中。
隨即引來身旁婢女阿英的歡呼雀躍拍手叫好。
子曰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上揚,笑容不言而喻。
她已經在自己房間裡宅了不下十日,委實無聊的很。
屋外迴廊上,此刻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敲門聲傳入耳中。
“子曰,這婚事可由不得你任性,畢竟是兩國交好之約,你當知身上責任重大?!?
說話的人就是子曰的母親,也就是這白府的正室夫人李氏。
這已經是她第N次過來當說客,沒有意外的依舊被子曰拒之門外。
子曰將手中的瓜子‘嘩的一下’撒於盤中,懶洋洋的起身,靠在窗欄上,雙手環(huán)於胸前,隔著一道屏障,翻著白眼回了兩個字:“不嫁!”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知爲大局考慮呢!真是…”
“我再說一遍,不!嫁!”
“你!!”
又是一陣腳步聲,看樣子是走了。
“小姐…”阿英懷抱著托盤,神色擔憂的望著子曰。
子曰苦笑:“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完全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其實白子曰心裡也明白,這麼僵持下去,還是逃不過一個‘嫁’字。
只是左右是混吃等死回現(xiàn)代,她本意上,還是想一直待在這個多少有點安全感的‘家’。
萬一那個叫慕九淵的沒過幾天就死了,她豈不是年輕輕的就成了寡婦,往後的日子可還怎麼混?
想想都覺得畫風不太對。
不禁打了個寒顫:“要不…我逃個婚試試?”
……
南月都城內繁華似錦,出了城門卻是荒草碧連天,人煙稀少。
白子曰不會騎馬,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去租馬車,最後只好步行。
出了城郊的第一個分叉路口,白子曰站在原地猶豫了半響都沒琢磨明白走哪一條路。
路中央的山坡上有一棵大榕樹,看起來有些年頭,枝幹茂密粗壯,飽經滄桑。
白子曰覺得肚子有些餓,便在樹下找了片空地,從包袱裡拿出乾糧吃。
怎麼都覺得食之無味,心頭不禁飄過‘還是家裡好’五個字。
等過了會兒睏意漸生,就尋了個粗壯的樹幹爬上去,悠悠然的睡著了。
榕樹枝葉茂盛,不經意望去,確實也不太能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只是這逃婚怎麼看都顯得頗爲敷衍,一點也不著急忙慌,更沒有人來追她。
好似大家商量好的默契,秉持著‘你開心就好’的宗旨。
夏日炎炎的晌午,透過枝葉散下來的光不叫陽光,而是烈日,即便大樹底下好乘涼,但時間久了還是有點燥熱。
睡夢中的子曰恍恍惚惚的以爲是在家中,不由自主的翻了個身。
然後‘砰’ 地一聲。
直線落地。
“誒呦喂!摔死我了。”子曰從地上爬起來,看著有點狼狽。
當做枕頭用的包袱也跟著掉了下來,撒了一地金銀首飾,都是她從家裡帶出來準備當盤纏用的。
子曰緩過神來,拍了拍身上的雜草和塵土,打算過去收拾包袱,卻突然覺得身旁好像有人,心頭一驚,猛地回頭望去。
兩個衣著樸素的男子,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子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剛纔我摔下來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就在樹下?”
其中身著玄色衣裳的男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你們看到有人摔下來,就不能好心的扶一把嗎?”
想到剛纔隱約看到有人在她摔下來的那一刻身手敏捷的躲開,心中怒火嗖的一下躥上來,有些生氣。
另一白衫男子便回道:“突然間有個龐然大物從頭頂落下,人的本能意識自然是躲閃。”
“龐然大物?!”
子曰心中的怒火燃燒的更旺,雙手叉腰,站到那男子身前,一副要與他決一死戰(zhàn)的模樣。
目光灼熱,有點刺眼。
男子突然笑了,笑的倒是挺含蓄,然後在子曰還未開口之前,先一步說道:“白子曰?!?
‘啊?’
子曰一秒破功,本能的後退兩步,結結巴巴的問:“你…你誰?。吭觞N知道我的名字?”
剛說完,又像是驚醒般的大叫一聲:“啊!你是家裡派來追我回去的?!我告訴你們,我是不會回去的!死都不回!你們去跟我爹說,要是再逼我嫁給那個短命王爺,我就割腕自盡!”
“……”
天氣好像更熱了些,知了聲響徹四周,子曰的側臉已經有汗珠落下。
“什麼叫短命王爺?你說話也…”先前那個玄色衣裳的男子忽的回嘴。
看起來對‘短命王爺’四個字頗有些反感。
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被那白衫阻攔,沒能接著說下去。
白衫男子從寬袖中取出一塊摺疊的非常方正的帕子,十分自然的走上前,輕撫過子曰的側臉,將汗珠拭去。
距離拉近,男子白衫上那些精緻素雅的絲線刺繡映入眼簾,相較於遠觀時的純色,實屬低調中的奢華。
一股自然的清香撲鼻而來,像是…像是…衣服洗過曬乾之後留下的那種洗衣液的清香。
等等!洗衣液?!
子曰此時的小差開的著實遠了些。
對方似乎是看出她在神遊,便帶著壞笑,故意“喂!”了一聲。
子曰一緊張本能的後退一步,結果被榕樹底下的旁枝絆倒,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男子立刻上前環(huán)腰將子曰托住,頗有些玩味的問:“你是逃婚出來的?”
子曰自然是不願意答他。
“說不定你那未來的夫君也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差勁,坊間傳言多不可盡信,需眼見爲實?!?
言語間男子又靠近了些,那深邃的眼眸,讓子曰更顯慌張。
“……”
“子曰,回家吧?!蹦凶虞p聲說。
白子曰忽覺頭暈乎乎的,頃刻間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