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善與仁,是世間萬物溝通的根本法則,而強者往往又在慾望的支配下期望凌駕於這法則之上。
人狼族在草原上不事耕作,不懂畜牧,獵捕又無法支撐部落裡龐大的消耗,只好充分發揮自己獨特的身體結構和鐵一般的軍紀優勢,在北起貝加爾湖,南到女媧山的廣袤地帶,做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生意。生意雖然是拎刀殺人的生意,名聲卻並不壞,在歷代大法師的約束之下,並無禍害一方的行爲發生。
作爲曾有著鐵血軍紀的僱傭軍,人狼族在經歷女媧山大敗,骨幹軍官全部陣亡,又一路潰退到高原之後,在失敗和絕望的心理支配下,已經失去了軍紀約束,甚至向昔日的盟友、一起流落到高原上的難兄難弟—鬼方人張開了獠牙,屠殺,奴役,滅絕,人狼族的戰士們對未來失去了希望,也要讓別人生而無望。
面對現狀,兩位法師雖憂心忡忡,卻也找不到徹底解決的辦法,在草原上,大法師的地位雖然高崇,且擁有非凡的神秘力量,卻有著壽命的侷限。普通人狼可以熬過幾千年的歲月,作爲首領的大法師卻活不過二十個甲子。尤其是在連續燃燒本元施法之後,黑木大法師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在臨終之前,將自己的部落滅族是不可能的,黑木大法師張不開口,英木大法師也下不了這個狠心。有資質的傳承人已在那場大潰敗中喪命,鬼方族和人狼族的術法傳承均出現了斷檔。兩位法師苦於自己壽盡之後,後繼無人,無法再壓制這些殘暴的人狼士兵。幾經商議之後,兩人終於設下了這個上古大陣,期望將人狼族隔離在這虛無的空間裡,磨平他們的獸性,洗心革面,重歸善與仁。
在師兄離世之後,英木大法師隔絕了內外的聯繫,謊稱是黑木大法師設計將人狼族困於陣中,自己也無法打開此陣,爲了防止人狼戰士在絕望之後自相殘殺,又宣稱在下次紅月出現之時,天門將重新打開,狼族將獲得重生。
煌煌大陣可以隔絕一切人與動物的進入,卻擋不住這雪山與森林的精靈,自千年之前,一頭白熊誤闖入大陣之中,偷喝了狼族的陳釀之後,隔段時間就會來串串門。通過與白熊的溝通,在聽聞黑木大法師隔空親傳弟子,來自神山南珈巴瓦的雪靈被困崗桑雪山之後,英木大法師放棄了利用崑崙玉骨重生的機會,並再一次撒了謊,利用山神阿布熱瓦,將玉骨以及重生的機會讓給了雪靈,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夠煉就人形,震懾狼族。
英木大法師在兩千年前已經壽終,卻靠著堅韌的意志強撐著,化爲行屍後繼續維持著黑木大法師精心佈置的無極玲瓏陣,守護著對師兄的承諾。支撐著自己信念的,就是期盼著雪靈有朝一日,能夠幻化爲人,將崑崙玉骨與鬼方人的血脈融合,誕生出麒麟血種,而麒麟血種,則是那種上古傳說中唯一可以剋制人狼的家族嗜血殺性的仙胎。
後來從白熊口中得知,雪靈爲情所困,不願再生爲人。英木大法師變得更加沉默,整年整月地端坐在師兄的神像之前,心如死灰。
在山窮水盡之時,來自中原的于謙卻得到了這副玉骨,又得崗桑雪山千年雪水凝鍊而成的水精滋養,還有恐龍族的精魂附身,有了重振鬼方一脈的實力。
當日那在紫王洞中替伏了千年的阿底峽老怪也嗅到了此處山坳的不同尋常,從機場趕到曾來此探查,想將此處作爲修出真身的洞天。大法師使出幻術,讓那阿底峽誤以爲此處就是當年曾經修行的迦蘭古寺,並在寺中,看到了自己的死敵-于謙中毒而死的畫面。
於是,在大法師的巧妙佈置之下,于謙很快來了,先是闖入了無極玲瓏陣,並施展出絕學與大法師交手。
鬼方族的衣鉢傳承人終於來了,守侯了兩千年的大法師也終於看到了希望,帶著對自己的兒子禿拔深深地絕望,英木大法師已暗下決心,將將人狼族以及自己的傳承一併交給於謙。
上次在山坳第五層幻境裡和于謙交過手之後,大法師發現于謙的肉體凡胎還未與玉骨完全融合,無法承受自己的內丹,遂使出緩兵之計,欺騙野心勃勃的禿拔,說要等兩者完全融爲一體之後才能奪舍。
卻不想這禿拔也早有提防,覺察到了大法師的心思之後,不願坐以待斃,搶先動手,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毀了它重新練就吧。
禿拔提前發動叛亂,用牙馬刺捅破了大法師的內丹,並在大法師彌留的最後時刻,念起了送生咒。已爲行屍的大法師身體受創,神智不清,一時控制不住,一口蘊積了兩千年屍毒再加上散神沙的黑血噴了于謙滿臉。
正如那禿拔所言,于謙確實中了屍毒,屍毒,散神沙的毒素,再加上于謙當下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大法師的神丹,在不自察的情況下,于謙已慢慢被毒氣浸入肌體,攻陷神智,整個人如同死醉了一般,只知道機械地收割那些人狼的首級,卻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之後于謙連續摧動體內的靈力與狼族對戰,根本沒有機會去水中解毒,等到尚姬救出發現有問題時,毒性已經不可收拾。
爲了防止指揮機關被人狼一個衝鋒端掉,護鄉軍的總參謀部已撤到了白吉嶺上,並持續增加機場方向的重武器佈置。
西爾豐峰上狼族已經失去蹤影,又聯繫不上于謙這邊,不但是柳老,連黃姓中年人也按耐不住,在林峰的調度下,一架正在加緊運輸燃料的黑鷹被抽調了出來,加掛了電子掃描吊艙後飛過機場,對碉堡工事內部進行熱呈像掃描。
在柳老面前的電子顯示屏上,幾座單兵碉堡內,每個碉堡中均有兩到三個身影正匍匐在狹窄的機槍口前,其中一座之中,除了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在射擊口處晃動,還有一個更大的身影在側臥著。情報上已經說明,于謙的兄弟賈本道和耗子曾帶著一隊護鄉軍將那黑木大法師的肉身帶往峰頂,爲于謙施展斫龍陣作準備,之後第七道天門突然打開,老道等人撤退不及,就鑽進了工事內躲避。而那歸附過來的前63旅準將和一頭白熊也隨於謙等人退往峰頂,等待六甲合一,開啓大斫龍陣將山坳裡的人狼一網打盡,現在工事裡的,應該就是他們。
吊艙向左稍移,在主碉堡內,因爲鋼筋混凝土屋頂太厚,信號有些模糊,卻仍然能看到有紅外人影在裡面活動。
“怎麼只有兩個人?不是蓓兒,尚姬和于謙都上去了嗎?”站在黃姓中年人和柳老身後半個身位的毛局長眼尖,雖然隔得有些遠,卻很清楚地看到,工事內只有兩個紅外信號,其中一個平躺在地,應該是受傷的于謙,另外一個,一直在左右走動著,似乎在忙碌著什麼,因爲電子吊艙是在半空中投射,因爲角度的原因,這個人影看起來只是一個紅點。
山泉水可以治療于謙的傷,這個秘密柳老清楚,毛局長清楚,黃姓中年人自然也會知道,而在西爾豐峰頂部的碉堡羣中,只有主工事內才引有活水,在三人的想象中,柳蓓和尚姬應該都陪在於謙身邊,在主工事內療傷纔對。
“難道他們沒有在一起?”柳老心裡也起了疑問,不會是自己的寶貝孫女沒有跟上隊吧?聽說他們上山的時候,那些人狼可是一直朝上射箭的。
直升機嚯嚯嚯在天空中靜止不動,電子吊艙瞄準了主工事,不斷地調整著功率以及角度,以便更清晰地掃描內部。
“等等,有動靜,他們動了”就在柳老面色不改,心裡卻在胡思亂想時,毛局長突然又喊出聲來。
顯示屏上,地上平躺的那團橘紅色的人影分成了兩瓣,漸漸變成了一躺一坐的姿勢,就在幾人的注視之下,那個豎起身子的人影將長髮撩到腦後,開始端坐在平躺人的身體中部,上下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