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候,樓家祠堂裡卻烏壓壓站了一院子的人。
廊下襬著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蓋子打開著,像怪獸張開了猙獰的大嘴,只等有人睡進去。
鄭嫺兒身上纏著沉重的鐵鏈,被人拽著跌跌撞撞地進了門。
舉目四望:公公,婆婆,幾個大伯子和妯娌們,甚至各房各院的妾侍和丫鬟婆子們……府中上上下下百餘口人,凡是能喘氣兒的都來了。
無數道嫌惡的目光落在鄭嫺兒的身上,像在看一堆散發著惡臭的垃圾。
不知是誰在後面重重地踹了一腳,鄭嫺兒踉蹌著撲到了地上。
始作俑者發出一聲冷笑,又擡起腳來狠狠踩住她的後腰,不許她起身。
鄭嫺兒用手肘撐住地面,倔強地擡起頭,迎上那些利刃般冰冷尖銳的目光。
堂中看守香燭的小廝趨上前來,躬身稟道:“老爺、太太,香爐裡三支香都燒完了,一支都沒有斷!”
樓夫人看著那口棺材,神情有些痛惜似的:“既然祖宗未曾示警,那便是沒有冤情了?!獎邮职?。”
鄭嫺兒心頭一緊,忙掙扎著要起身,後面卻早有兩個僕婦一左一右上前擰住了她的手臂,架起她便要往棺材裡面扔。
鄭嫺兒急了,一邊掙扎著死命往地上賴,一邊嘶聲叫道:“就算你們送我下了地府,我也還是那句話——沒有的事,我不認!”
她的話音未落,兩邊臉頰上已各捱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一個僕婦大聲冷笑道:“不認?你親自下地府跟三爺解釋去吧!你是抱著牌位拜的堂,如今穩婆卻說你已非完璧,你還敢說沒有在外面找人?”
鄭嫺兒還待爭辯,身子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摔進了棺材。二三十斤重的鐵鏈砸在身上,幾乎將她的五臟六腑都壓成了餅。
樓老爺子端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扶著龍頭柺杖,脊背挺直,聲若洪鐘:“奉祖訓:‘婦人失節,活葬入棺’!鄭氏,你自己做下錯事,怨不得別人!——封棺!”
黑漆漆的棺材蓋子不知有多沉,被三四個小廝擡著,毫不留情地罩了下來。
鄭嫺兒有心反抗,胸膛上卻被沉甸甸的鐵鏈壓得悶痛難當,一時連掙扎起身的力氣都提不起了。
棺材裡本來就黑,如今蓋子壓下來,僅剩的那點兒光線也被擠了出去,連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了許多。
眼看著最後一線光芒徹底消失,鄭嫺兒的腦中“嗡”地一響,滿心裡只想著兩個字:完了。
這個狹小的空間,就是她的葬身之所,她會在這裡慢慢地窒息而死。
絕望,恐懼,以及將死而未死時的那種極端的痛苦,這纔是真正的懲罰——比死亡本身更殘酷的懲罰!
片刻之後,鄭嫺兒終於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
她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雙臂和左肩上,抵住棺蓋,咬緊牙關死命往上一頂——
棺蓋被掀開了細細的一道縫,然後便再也不動了。
外面不知是誰在喊:“動作快些!再下一根釘子,她就出不來了!”
石錘一下一下地砸在棺蓋上,震得人五臟六腑都顫了起來。
鄭嫺兒不及多想,看準那道縫隙,迅速地把右手塞了出去。
就讓他們把這隻手砸斷在外面吧,最好多流點血,看那些瞧熱鬧的人今晚還睡不睡得著!——鄭嫺兒恨恨地想道。
外面果然立時響起了一片驚呼。
鄭嫺兒發出一聲低笑,忍著斷裂般的劇痛,緩緩地將右手握緊成拳。
棺外響起了樓老爺子憤怒的聲音:“果真是死性不改,到了這個份上還要?;?!闕兒,去把她那隻手砍下來喂狗!”
鄭嫺兒心頭一跳。
闕兒?那個一直遊學在外的五公子樓闕嗎?他回來了?
聽說這位五公子俊逸多才、清貴傲岸,恰又生得一副好相貌,是遠近聞名的翩翩濁世佳公子——這隻手摺損在他的劍下,算不算一種另類的榮幸?
正這樣想著,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想必是那位五公子走過來砍她的手了。
鄭嫺兒咬住脣角,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夢中說夢 說:
蠢夢新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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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