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上清總壇,第一福地句曲山,又稱茅山,峰巒疊嶂,其上籠雲(yún)鎖霧,宮殿不知其多少。
主峰九霄萬福宮和元符萬寧宮,是道教最爲盛名的幾所宮殿。
然而在香火嫋嫋的大殿之外的半山腰,卻單獨開闢出了一方田園,青竹籬笆柵,圓頂紅牆的房屋,幾名小道士從門旁走過都面帶著虔誠之色。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罵:“你個崽子的潑皮,再去老孃家偷雞,打斷你的狗腿子!”
“奶奶個呆皮!”我躲在樹杈子上,望著那肥婆娘離去的背影,咧嘴罵了兩句,看著手中的不斷掙扎的老母雞,心中不禁哀聲嘆氣起來。
我原先叫狗剩,本是句曲山下秀水溝子村的一個孤兒,據(jù)說我出生那年村裡頭剛好碰上瘟疫,人是一茬子接著一茬子的死,最後都要死絕了,可是我卻活了下來。村裡的老人都說命硬,連瘟神都帶不走。
後來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今天東門的李奶奶給一口,明天去西岔子口的張大爺家混一口,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好像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個人。
直到我五歲那年,山上半山腰的一個老道士看我可憐,便收我當了弟子,那老道士據(jù)說十年動亂逃到了大山裡,也是前幾年纔回到的句曲山,說是要發(fā)揚他們道家衣鉢。
那老道士看著仙風道骨,不過自家人卻是知道,那老道士跟鎮(zhèn)子上的一家古董行有點關係,沒事也去那裡替人算算命,不過要是讓我說,都是騙人的。
我喘了口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著手裡的老母雞,心裡十分高興,老道士說今天是我生辰,本來給了我五十元大票子,讓我去村裡劉寡婦家買一隻回來。
不過當我路過河溝子,卻是看到朱婆娘家的老母雞跑了出來,這朱婆娘家大小子是我們村的一霸,平時沒少欺負我,隔三差五的就打我,今天想著偷了他家的老母雞,怎麼也算是報了仇了!
我用油膩的道袍包上老母雞,便鳥悄的竄進了院子,看著四周靜靜的,我心中鬆了口氣,想來是觀主老道沒來,以往這個時候山上道觀主便會來找老道士下棋,那老頭見我總是扳著臉子,一來二去我還真有點怕他!
“老頭子,我買了雞回來了,今晚上總算不用吃蘿蔔了!”
要說起吃蘿蔔我是這輩子都不想吃了,前一陣子老道士去採購糧食,結果手癢癢,就去賭了一把,這下可好,本來是買菜的錢,讓他輸了大半,最後只能買回來一小車蘿蔔。
我是早上吃,中午吃,晚上還吃,一天天放屁都是一股蘿蔔味,最後吃得都要吐了,總算是把那最後一筐蘿蔔消滅掉了。
對了,我現(xiàn)在叫司徒懿,這是老道士給起的名字,他叫司徒元清,別人都叫他元清老道,我也就隨了他的姓。
老道士說我蔫壞,鬼主意多,跟三國時期的司馬懿很像,前世沒準是本家,便給我單取了一個懿字。
我這個人對名字風水什麼的都不在乎,別人叫我狗剩我也答應,叫我司徒懿我也答應,老道士喜歡叫我崽子,山東那邊管自己孩子有時候就那麼叫,我問老道士是不是山東人,他也不說,每一次提起以前的事,他總是拉著臉子不願提起。
我知道老道士是心裡有事,我也就不多問了,後來有一次聽觀主跟一個大喇嘛說起過,好像老道士以前有過兩個徒弟,不過最後都死在了墓裡。
老道士大徒弟叫司徒鴻,也就是我大師兄,他小就跟著老道,本事學的也是最多的,不過後來改革開放那會,他仗著自己有點看風水與尋龍點穴的本事,就跟著一幫南邊的土夫子幹起了盜墓。
老道士不止一次說過,常在河邊走就沒有不溼鞋的,他早晚給擱在墓裡頭。
果不其然,有一次我大師兄跟著一幫人去了秦嶺,就再也沒回來過。
後來老道士就收了我二師兄,我看過他的照片,是一個比較斯文的人,有點像個書生,不過據(jù)老觀主說,我二師兄是道上比較厲害的,十分精通奇門八卦,本事大,人也就傲了起來。
有一次他居然打起了朱元璋的墓,那個地方多少年了,誰也不知道朱元璋埋在哪裡,我二師兄收了人家很多錢,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他就跟著幾個日本人去了那裡,這一去就是三個月。
最後我二師兄是活著回來了,不過據(jù)說樣子十分慘,一條胳膊都被什麼東西咬斷了,他留下了一個關於古墓的地圖,讓老道士一定要阻止那幫日本人,就了嚥氣。
後來老道士就隱居在句曲山,說什麼也不願意再提那兩個徒弟了。
直到後來有了我這個弟子,老道士就希望我繼承他的衣鉢,便將祖師爺留下的道藏秘術都交給了我。
其實也就是一些鬼畫符一類的東西,不過我比較聰明,學什麼都快,也算有點名聲,不過都是一些不好的名聲。
因爲我總是喜歡去村裡看大姑娘在河汊子洗澡,一來二去,大家都叫我小賊,我也聲名遠播,就連隔壁村的大姑娘都知道我了。
“奶奶個呆皮!”我一把推開朱漆大門,走進了屋去,只見寬闊的屋內(nèi)顯得十分出塵,看樣子老道士打掃過了,那木板上是新鋪的八卦毯子,正中還生著在熊熊燃燒的丹爐。
遠處兩張竹板牀,一張書案,顯得十分簡單,這就是我跟老道士平常生活蝸居的地方。
“小崽子回來了,不好好修道,又去耍了?”
說話的就是老道士了,別看他穿著道家上清雲(yún)袍,滿頭白髮跟皮膚卻跟嬰兒一樣,看上去比我還要俊俏三分,就是傳說的那種鶴髮童顏的仙人模樣,這樣子一去騙人,一騙一個準。
我將手中拎著的老母雞礽到一旁,坐在老道士身前看著他,只見一枚玉簡破碎了,我頓時大吃一驚,這玉簡可是一個玄關,裡面被引了氣的,如今破碎了,一定是出了什麼大的變故。
老道士嘆了口氣,擺弄著一個羅盤。這個羅盤可十分不同尋常,外邊看似龜殼,卻沒有內(nèi)盤,裡面鑲嵌著一個陰陽圖,外面用甲骨文寫著“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卦圖案,顯得異常的古樸神秘。
而此時那龜殼本是黯淡無光的,但是隨著老道摸去,卻是自動轉了起來。
我看著這個王八殼子四周擺弄的幾枚五帝寶錢,知道這是老道士的看家本事,算卦!
此時那龜殼卻是突然翻了過去,五帝寶錢也是散了一地。
“出相了!”我頓時感到不可思議,我知道這是老頭子的看家相術,說道相術起源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至今相術衍生出來的學問,囊括了天文、曆法、數(shù)學、命理、堪輿、符咒、擇吉、雜佔、以及房中術、周易等諸多學問。
而此時那龜殼竟然出了相,而且是大兇之相,我不知道老頭子在測什麼,可是從相面上看,應該是九死一生的大兇。
元清老道雙眼兇光畢露,掌中拿著一道硃砂符咒,便拍在了龜殼之上。頓時那晃動的龜殼便穩(wěn)了下來。
我見此急忙問他:“老頭子,你在測什麼?”
元清老道一嘆,搖頭不語。我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到底咋了嘛,你說啊!”
元清老道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不快,良久纔對我說:“崽子,記不記得八年前我們到過長沙,在那個山谷發(fā)現(xiàn)的堆屍地!”
我一聽老道士這麼說,臉直接就蒼白起來,腦子一想那個地方,我就心有餘悸。我這一生可是忘不了八年前那個鬼地方,那地方可是邪門的很,讓我們師徒兩個差一點就沒出來。
“那個……鬼地方……出事了不成?”
元清老道點了點頭,眉頭皺成了川字,我當時就已經(jīng)看出那個地方是東周皇族的一處古墓,整個大墓套在山裡,連著地下,十分寬闊,卻也邪得很。
在東周那時候根本沒有地宮之類的墓穴,往往都是直接入土,可是那地宮分明是後來人硬加上去的,有些像秦朝風貌。
不過真正讓我心駭?shù)膮s是那地宮外堆積的死屍。雖說自商朝到東周都是陪葬成風,但是那死屍說來起碼有十萬之衆(zhòng),連帶著伴隨屍體生出的屍蟲子都大到跟夜貓子那麼大小無二。
老道士臨走的時候曾在那盜洞之內(nèi)佈下紫薇秘術,絕了那地方的屍氣。可是今天我一看那玉簡碎裂,就知道是那個地方出了事了。
“只怕要出人命了……那地宮裡的糉子、大毛與屍蟲子要是出來,周邊的三個村子便是要遭了秧。”
我瞄了一眼老道,見他眼中滿是堅定之色,急忙搖頭說:“小爺可不去那鬼地方,去了是要沒命的,你個老頭子活了一百多年了,活夠了,我可是還沒娶媳婦,我纔不去!”
元清老道見我這麼說,對我笑笑:“崽子,那地宮雖然危險,不過戰(zhàn)國到先秦的東西,可是都是寶貝,你小子要是撈到一件好的,估計後半輩子都不用摸魚了,天天好吃好喝的!”
我看著老頭子的嘴臉,心中充滿了鄙夷,奶奶個呆皮,還說自己是什麼道教真人,小爺看你就是一個土夫子,跟盜墓的差不多……
不過我一想自己以後就能跟山下張地主家那樣吃香的喝辣的,一樣子去澡堂子找姑娘按摩,心裡就癢癢的。
“孃的,爲了也能去大澡堂子泡澡,找女人按摩,小爺拼了!”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們師徒密謀的時候,長沙野陵卻是沸騰了,前幾天一撥土夫子在外圍探到了一處耳室,得意的忙活起來,從這兒墓葬規(guī)格上看,起碼是一個千年大墓。
可是當幾人打完盜洞下去之後,卻是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只有一個年輕的拼著命逃了出去,而那年輕的樣子卻是讓人瘮?shù)幕牛c子不知道被什麼勾了出來,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皮膚大片脫離,就好像是被貓撓了一樣……
這夥土夫子在南邊也是有名的,領頭的叫通天五爺,打過不少大墓,沒想到在這裡折了。頓時南邊的,北邊的,東北毛家,西南馬家,都出了不少高手,想要一探究竟。
甚至連北京的考古隊的出動了。
這考古隊也是從一夥逃出來的土夫子手中拿到了一塊金帛,雖然只是殘品,卻是刻著先秦小纂,這讓中央都驚動了。
沒準那地方就是神秘的秦始皇一處墓葬坑,急忙派了考古隊前往。
而這消息一出,道上的高手都聞到了魚腥味,紛紛抄傢伙,拉幫結夥的就要去幹一票大的,一些有點能耐的老輩卻都警告後輩弟子,不要去碰那東西,邪得很!
可是小夥子們一般都是年輕氣盛,天不怕地不怕,什麼糉子,大毛。一個黑驢蹄子下去,保準撂倒,撂不倒,也有土炮手槍等大傢伙。
一時間道上是吵的沸沸揚揚,北邊的說這地方邪門,只怕去了就沒命回了,南邊的確是沒北邊有那麼多顧及,都是跟死人打交道,無分好壞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