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胡楊抽出了細長的嫩芽,春天讓萬物都飽含生機和希望。
清晨,顧曉雅迷糊的醒來,看著有些陌生的環境,愣了一會,隨後醒悟過來微微搖頭,露出一個乾淨而略帶些稚氣的笑容,擡手揉了揉自己烏黑的長髮,迅即從睡袋裡爬了出來,黑色的彈力背心緊裹著纖儂合度的身體,抓過旁邊的牛仔褲套在像第二層皮膚一樣緊貼在自己修長筆直的雙腿上的黑色野外緊身褲的外面。又在黑色的背心外套了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衣,這才隨手拿起工作臺上的鉛筆邊往帳篷外走邊將過肩的長髮盤在頭上。
走出帳篷看見自己的老師京大考古系的盧許竹教授正叼著他的菸斗,倚著一株胡楊,微瞇著眼看著西南面,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顧曉雅順著盧教授的視線往西南面掠了一眼,走到盧教授跟前:“早上抽菸比正常人少活十年。”
盧教授看著這個自己所器重的學生裡最特別的一個,橢圓的小臉上嵌著一對烏亮的杏眼,平直的一字眉長得快伸入鬢角,高挺鼻樑,圓潤的鼻頭,鼻翼收得略緊,精緻的脣瓣像三月的桃花,粉裡泛著些白色,顧曉雅用世俗的眼光看無疑是漂亮的,最特別的卻是她乾淨而柔雅的氣質。
盧教授取下菸斗滅掉裝進口袋慈愛的笑道:“二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不要板著一張臉,你就不能可愛一點嗎。”
顧曉雅見盧教授滅了煙,就四處打量起來:“老師,這裡離哈市都好幾百裡了,離當年的樓蘭王城更是千里之遙,怎麼可能是樓蘭王室墓呢,他們確定嗎?”
盧許竹是京大考古系頗具名望的教授,治學極其嚴謹,爲人寬厚,在考古界很受人敬重,這次哈市考古所在哈市市郊發現了一處樓蘭古墓,據他們初步勘測,從佔地面積來看理應屬於樓蘭王室墓一類的。
哈市考古所斟酌之後不敢獨立發掘,去京城請盧許竹教授來牽頭組織這次發掘工作。
在近年來的考古史上還從未有完整的樓蘭古墓發掘記錄,哈市考古所這次的發掘一旦成功必將填補這一空白。
對於將一生的精力都奉獻給了考古事業的盧教授來說聽到這件事自然是異常興奮,當即帶上自己的助手就準備飛往哈市。
在臨上飛機前,想起自己剛畢業一年的學生顧曉雅,學習成績優異,在校期間隨自己參加過幾處古墓的發掘工作,主要是她對樓蘭史有著濃厚的興趣,畢業論文就是《論樓蘭風土人情》,獲得了京大考古系老師的一致好評。
果然顧曉雅接到自己老師的電話,二話不說給自己現在工作的申城博物館的館長扔了張假條就飛到了哈市。
見昨天傍晚纔到的顧曉雅蹲在地上查看土質,盧教授有些煩惱的搖搖頭:“這個墓葬區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墓葬習俗來看都不像樓蘭王室墓,但是單從墓葬面積看確屬王室墓無疑,而且在我們到之前,他們自己試著挖掘墓道想找到入口,用了五天的時間,一無所獲。
顧曉雅聽了眉頭皺了下,盧教授見了笑道:“哈市考古所的所長張驍庸是我帶的第一個研究生,在考古界還是頗有口碑的。”
聽了盧教授的話顧曉雅的眉頭才舒展開來:“老師,我們去墓地看看吧。”
哈市考古所的所長張驍庸是個四十開外的壯碩漢子,看見自己的老師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孩過來,忙停下指揮挖掘迎上來,盧教授指了張驍庸道:“小雅,這是張驍庸,哈市考古所的所長,你的師兄。”
顧曉雅朝著張驍庸微微低頭,旋即擡起頭叫:“張師兄好。”
張驍庸看這女孩雖然表情冷淡,但行爲和語氣都帶著幾分尊敬,心裡想著估計是盧教授新收的研究生也笑道:“是老師新收的學生吧。”
盧教授聽了戲虐的笑道:“學生是我的學生,是我帶的本科生,前年剛畢業的,是個好苗子,我想讓她留下來做我的研究生,人家不肯啊。”
顧曉雅聽了盧教授的打趣,轉頭看了盧教授一眼,難得的竟然向張驍庸解釋:“我爸身體不好,我要回去照顧他。”
這小女孩爲了照顧爸爸竟然可以放棄學業,這麼孝順懂事的已經不多見了,張驍庸聽了對顧曉雅又多了幾分好感。
剛想誇讚幾句,見那師生兩的目光都已經看向不遠處正挖掘的墓道,也就轉移了話題:“老師,我們過去看看吧。”
幾人走到正在挖掘的工地前,哈市考古所的幾人還有盧教授的助手歐陽馳和楊學豐都在。
張驍庸看了墓道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說:“老師,我帶人在這裡挖了五天都一無所獲。
原來張驍庸他們看著天氣不錯就想在盧教授來之前找出墓室的大門,幾個人勘測定位大致也就確定了墓室大門的位置,就開始挖掘,雖然比其他的墓地難挖一些,但也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很快挖出了一條三米深半米寬的通道,當天大家都累了就收工休息了。
第二天等他們到墓室的位置準備繼續發掘的時候,他們頭一天挖的那條墓道已經憑空消失了。
沙漠的天氣一向都是變化無常的,也許是晚上起了大風,掩蓋了痕跡吧,雖然這個解釋並不合理。
又開始定位挖掘,這一次比前一天多挖了半米,臨收工的時候,張驍庸爲了以防萬一還吩咐工人打樁拉保護帶,這纔去休息了。
早晨他們再一次來到墓室時又和第二天的情形一模一樣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保護帶,而晚上張驍庸睡得並不太沉,清楚記得夜裡並沒有起風。
請來的當地工人滿臉惶恐,辭工不幹走了。
張驍庸和考古隊的人商量了一下,又去村子裡花了雙倍的價錢請了幾個工人再一次開始挖掘,這次收工前,不但拉了保護帶,還在保護帶外面搭了個帳篷。
夜裡大家都睡得不安穩,天剛亮就都起來了,一起趕往墓室,看到的情形還是和前兩次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墓道、保護帶、帳篷。
這次無論花多少錢,那些當地的工人都不肯幹了,只好停工等您過來。昨天看您太累了,就沒和您詳細說,只說找不到墓室大門,今天按照您昨天說方案又開始挖掘了,現在還算比較順利。
張驍庸正和盧教授說著,墓道下面的楊學豐突然興奮的大叫起來:“老師,找到生門了。”
所謂‘生門’ ,其實就是古代修墓人給自己留的一條出路。
古代墓修好後,爲了保密,都會在封墓門的時候把修墓人一起封在裡面,因爲這樣,修墓人都會在修墓的時候就給自己留了一條路,希望可以逃出生天。
看著那只有兩尺見方的生門,盧教授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果斷的說:“我帶小雅先進去看看吧。”
張驍庸看了看那個生門周圍已經有些風化的牆,凝重的點點頭,開始幫盧教授和顧曉雅做下墓室的準備。
盧教授和顧曉雅順著保護繩下到了墓室,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夾帶這死人味的腐敗氣息,嗆得兩人都有些站立不穩。
四處看了下,顧曉雅發現他們是處在一個狹窄而封閉的空間,最多隻能容納五六個人,如果不是他們頭頂上的生門透出一絲亮光,顧曉雅懷疑這裡會令人窒息而亡。
盧教授小心翼翼的移動著腳步,大概是腳下的泥土潮溼的緣故,隨著他們腳步的移動發出‘吱吱’的聲音,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顯得有些尖銳。
顧曉雅也盯著周圍的青石牆打量了起來,希望可以找到通往墓室的暗門。
“轟轟”背後驟然發出一聲悶啞的響聲,顧曉雅定在原地不敢動,喘了口氣咬牙回頭,竟然是相連的幾塊青石磚在盧教授的敲打下整齊的塌了下去,露出了一條幽暗的只容一人通過的小路。
“小雅,暗門。”盧教授簡潔的招呼著顧曉雅,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那條小路,黑暗中一重一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一道花崗巖的牆壁攔住了去路。
“老師,這裡應該是進入墓室的位置了吧。”顧曉雅四處看了看問盧教授。
“嗯,小雅,往下面找,這裡的門應該是藏在某個角落的。”
兩人分頭用手裡的探路杖一點一點的敲打起來, ‘鏘——’一聲清越的聲音傳出,二人一陣驚喜,忙蹲下去,顧曉雅掏出包裡的工具一點一點的鑿了起來,這樣的地方都是人爲留出來的,鑿起來並不艱難,一會就出現了一個和生門大小差不多的門,說是門還不如說是個狗洞更確切。
兩人也顧不得這些迅速的鑽了過去。
“竟然是主墓室。”盧教授驚喜的叫出聲。
出現在顧曉雅眼前的是一個數丈見方的屋子,藍白相間的牆壁過了不知多少歲月依然鮮豔如故,腳下清一色的金磚鋪地,在距離他們數米遠的地方,金磚鋪成的臺階上是一把紅色鑲嵌金絲的羅漢椅。
“老師,那是血玉金絲椅吧?!”顧曉雅發出一聲驚呼。
“不錯。”盧教授的聲音也出現了起伏。
然而最讓人驚詫的還是那把血玉金絲椅前面的紗簾,金色的紗簾上用紫色的的絲線繡出的圖案還清晰可見,不知道是用什麼布料製成的,竟可以千年不腐,若然有風,好像還能隨風起舞一樣。
走進細看,原來竟然是像頭髮一般粗細的金絲和銅絲交織成的。
看著這一切好像這裡的主人不過是剛剛離開,讓人忘記了是處在數米深的地下千年古墓裡。
如果不是那血玉金絲椅後面隱隱出現了一副漆黑的棺木。
在千年古墓裡,出現這樣的場景極不協調,會讓人更加毛骨悚然。
兩人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副棺木,盧教授發現竟然不是任何木材的,而是一副巨大的黑玉棺木,這比起血玉金絲椅和紫金紗簾更加珍貴,這墓室裡的任何一件物品一旦出土都是無價之寶。
二人正四處打量,猛然顧曉雅感覺一股涼風在身邊吹過,將自己散落的頭髮吹得輕輕動了起來,顧曉雅驚懼的看著身邊的紫金紗簾卻是一動不動,盧教授也發現了這一幕,滿臉驚疑的看著顧曉雅。
顧曉雅倉皇的搖搖頭,盧教授再一次看了看那副棺木咬牙道:“小雅,我們既然進入了主墓室沒有不開棺看看的道理。”
顧曉雅看著盧教授使勁的點點頭。
盧教授繞著棺木檢查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機關,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將那副黑玉棺木打了開來。
看著開啓的棺木,顧曉雅驚呆了。
那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屍體,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一具屍體,你會以爲是一位沉睡的王子。
俊逸的五官像玉雕一樣,淺褐色的捲髮服帖的伏在他的眉間,兩道濃黑的劍眉,凹陷的眼眶,輕輕閉合著的眼簾,高挺的鼻樑下是精緻的嘴脣,微微張著,好像在喁喁細語。
彷彿受了蠱惑一般,顧曉雅伸出手去觸摸那沉睡的屍體,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手心被那古屍手上戴的一個有著神秘圖騰的戒指刺破了,顧曉雅驚叫一聲,盧教授忙從棺木的另一邊轉過來,看到顧曉雅的手心破了,那血已經滲入屍體,就在那一剎那,那屍體變成了一具枯骨,盧教授的心莫名的惶恐起來,活人的血滲入屍體,這是考古這一行的大忌。忙喊顧曉雅從原路退出墓室。
在兩人正準備退出墓室的剎那間墓室開始坍塌,兩人瘋狂的往外奔去,寂靜的墓道上,只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在兩人踏出墓室生門的瞬間,看見張驍庸等人都恐怖的看著自己的身後,兩人驚懼的回頭。
那墓室陷入沙漠裡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