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韓昊澤都不在狀態,好幾次偷偷的跑到醫院去看望穆婉婷,還囑咐醫生要好好照顧她,醫生每次都看破不說破,笑笑應著。
這不剛從醫院出來的韓昊澤,韓偉雄就打來電話叫他來公司一趟說有事商議,掛斷電話他就已經知道韓偉雄的目的是什麼了,但沒辦法,儘管不願意去,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他和韓偉雄的關係並不好,在他的腦海中,父親的這個存在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是冷漠的。
韓昊澤開車來到了公司,徑直走進韓偉雄的辦公室,韓偉雄正在處理公事,見兒子來了,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來到兒子身邊,叫秘書給泡了兩杯咖啡。
“爸,找我來有什麼事?”韓昊澤接過手中的咖啡,直奔主題。
“沒事就不能找我自己的兒子說說話?”韓偉雄抿了一口咖啡,表情也沒有一點笑意。
“我很忙的,爸。”韓昊澤有一些不耐煩了,他的心情本來就糟糕透了。
“忙?你有什麼正事可忙?天天賣衣服就是你的正事?”韓偉雄臉色有了些怒意。
“隨你怎麼說,至少這是我熱愛的事業。”韓昊澤已經懶得去跟父親解釋自己的事業是多麼的有發展前景,多麼的重要。
“你這算哪門子正經職業,你是我韓偉雄的兒子,我決不允許你做這樣的工作,找你來是想告訴你,公司總經理讓我調到別的部門了,明天開始,你就來公司上班。”
韓偉雄說的話,已經在韓昊澤的意料之中了,這些話他父親說過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是同樣的理由,讓韓昊澤去公司工作。
“爸,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去公司上班的,我不喜歡職場的打打殺殺,我非常熱愛我現在的工作,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韓昊澤攤開雙手,情緒有些激動,那種無能爲力的樣子真的很讓人心疼。
“韓昊澤,我也對你說過很多次了,當初你搞服裝的時候我就不同意,是不是說好只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時間一到,你就必須回到公司,這點,我們沒有商量的餘地。”韓偉雄鐵青著臉,用著憤怒的眼神看著韓昊澤的同時還用食指指著他,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如果我說不呢?我從沒答應過你我要回公司,這點,我也絕不會退步。”他一聽這話,一皺眉,怒火不由得從兩肋下冒了出來,他在剋制,他握緊拳頭,手上的青筋已經顯而易見,努力的不讓自己爆發出來,因爲這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氣氛十分怪異,讓本就關係不好的兩人更是雪上加霜。
“這次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會讓馮達幫你,我最近有別的事要處理,你明天就來公司上班,你要還是個孝子,就別再讓你媽天天替你操心。”韓偉雄說完生氣的離開了辦公室。
韓昊澤被氣的拿腳踹起了沙發,雙手插著腰,表情變得有些狂亂,眼裡閃爍著一股怒火,此刻所有的情緒堆積到了嗓子眼,馬上就要爆發了,這時他媽媽打來了電話。
兩人說了半天,韓昊澤跟他媽媽訴苦,說自己是多麼的討厭韓偉雄,媽媽是個明事理的人,母子的關係一直很好,從小到大,只有媽媽疼愛他。
所以這次媽媽說了很多話,說自己很愛兒子,也很支持兒子選擇自己的事業,但現在公司正是用人的時候,總經理這個職位還是自己家人去做才放心,還替韓偉雄說話,說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要自己的兒子能夠繼承自己的家業,嘴上雖然嚴厲,但心裡還是很愛自己和家庭的,讓韓昊澤多幫幫他。
韓昊澤已經知道媽媽的用意了,這是他長這麼大,媽媽第一次要求他,就算韓昊澤心裡十萬個不願意又怎麼辦?他這麼愛媽媽,不爲別人,就爲了她,他也是要妥協的呀!
韓昊澤一身酒氣的回到公司,在酒櫃上拿起酒就又喝了起來!楊軒見狀不對,便走進他的辦公室詢問起來,其實這幾天楊軒都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每次都要聊到的時候就被韓昊澤轉移話題了。
韓昊澤一身頹廢的坐在窗臺上,說自己活得太累了,老天對他爲什麼這麼不公平!
在楊軒的一頓逼問下,韓昊澤這才說起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楊軒聽到後有些吃驚但也算淡定,因爲他很清楚韓偉雄的爲人,他也瞭解自己好兄弟的性格,便說了很多開導韓昊澤的話。
眼瞅著這瓶82年的拉菲就沒了一半,這時楊軒一把奪過。
“我知道你難受,酒也讓你喝了,我們也聊了這麼多,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趕緊洗漱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楊軒把酒拿到了一邊。
“你根本就不懂,我現在就想喝酒,只有酒精才能麻痹我。”他醉意朦朧,但意識很清醒。
“韓昊澤,你現在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爸他什麼時候考慮過你的感受?你不也好好的長這麼大了?不然你能怎麼辦?就因爲要你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去公司當什麼總經理你就不活了?日子不繼續了?要死要活的像什麼樣子!”楊軒有些失控,拿起剛放下的酒猛地喝了一口,他認識的韓昊澤可從沒有過現在的這個樣子,他作爲兄弟,真心希望他能越來越好,像現在這個樣子哪能行呢!
聽著楊軒的話,韓昊澤沉默著,他知道楊軒說的都是對的,自己就是個窩囊廢,只能任韓偉雄擺佈,他覺著韓偉雄從來沒有把他當過兒子!他討厭韓偉雄!
韓昊澤走到酒櫃前,又開了一瓶酒,拿出手機,看著穆婉婷的電話號碼猶猶豫豫的想撥又不敢,一口酒精下肚,楊軒目睹一切,他很清楚韓昊澤此刻的心情。
“想打就撥過去吧?猶豫什麼呢?”楊軒說。
“我不想打擾她了。”說著便低下了頭。
韓昊澤並沒有告訴楊軒,他和穆婉婷前幾天所發生的事,他也沒有精力說了,他太累了,頭一陣陣的疼著,思緒很亂。
“你還好吧?”楊軒關心道,他太瞭解韓昊澤了,以他現在的樣子,楊軒就知道他倆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但他不想說,楊軒也就不追問了,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
“其實我覺著呢,你要是喜歡穆婉婷,就放心大膽的去追求啊,別在這畏畏縮縮的,像個男人一樣不好嗎?雖然我不太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我是絕不會像你這樣什麼都不做的,知道嗎?韓昊澤,你喜歡她嗎?”楊軒靠著酒櫃坐了下來,拿著剩下的那半瓶82年拉菲喝了起來。
“我好像是有點喜歡上她了。”韓昊澤小聲的說。
他其實也不確定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可能是第一次見到穆婉婷的時候那晚的笑容打動到了他,也可能是後面知道真正的穆婉婷的時候,但不管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都是因爲穆婉婷身上的某種東西打動到了他。
之前兩人一見面就吵架拌嘴,也見過很多次了,留給他每次的印象都那麼的深刻,正是因爲自己在意她,所以他纔會做出這麼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原來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她。
“那你現在還在這幹嘛呢?既然想見她,那就去見啊,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聽完楊軒的話,韓昊澤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放下酒瓶,拿起手機倉促的出去了。
這幾天穆婉婷一直在醫院治療,林逸塵和蘇芊芊白天都在上班,只有晚上的時候,兩人才有時間來照顧穆婉婷。
白天基本都是穆婉婷自己在醫院呆著,每天都沒啥事,公司在項目上目前沒什麼問題,況且葉一帆去醫院看望穆婉婷的時候明確表示自己不會讓穆婉婷在住院期間工作的。
這穆婉婷一住院,可把葉一帆嚇壞了,要不是公司走不開,他真恨不得住在醫院陪著她。
韓昊澤打車去了醫院,他以爲只有自己喝醉了才能藉著酒勁去看一眼穆婉婷。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蘇芊芊他們早都從醫院離開了,現在病房中只有穆婉婷一個人,她躺在牀上也輾轉反側,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那天韓昊澤說的話。
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叭!
那他憑啥無緣無故的對你發火?
那可能就是心情不好?
穆婉婷你能別這麼善良了嗎?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那個韓昊澤就是故意的在針對你!
可是他也幫了我很多次啊!
幫你很多次,那這幾天怎麼沒見他來醫院看看你?
那次不是我對他說的嘛,讓他離我遠一點,我不想看見他!
那你現在是覺著自己說錯話了?
我……
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了,不想了,趕緊睡吧,穆婉婷的心裡邊做著鬥爭。
就在她正要睡得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麼晚怎麼還能有人來,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便開燈向門口走去。
一開房門,穆婉婷被嚇了一跳,映入眼簾的是喝醉了的韓昊澤,韓昊澤滿臉通紅,雙目無神,頭髮也凌亂了,不聽使喚的身體強靠在門框上,雙手想要去抓住穆婉婷,但被穆婉婷一把掙脫了,害得他差點倒在地上。
“怎麼是你?”韓昊澤的出現真的給她嚇了一跳。
“穆婉婷,穆婉婷,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對你怎麼樣,那天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把你趕下車,我錯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你能不能別不見我,別討厭我。”韓昊澤雙手攤開無力的解釋著,眼眶已經紅了,聲音有些哽咽,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在等待著家長的原諒。
“今天太晚了,趕緊回家休息吧。”聽著他的道歉加上這副樣子,穆婉婷心裡咯噔一下,說不來的滋味,很難受,喝的這麼多,跟他說什麼也沒有用,只能讓他趕緊回家。
“回家?我哪還有家?”韓昊澤冷言道,搖搖晃晃的走進病房中,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一時沒有說話,來之前原本他打算什麼都不說,只是來看看她,但一見到她,他的情緒就控制不住了。
穆婉婷聽見這句話確實很驚訝,見他這樣也沒有多問什麼!
兩人就這樣一個在牀上,一個在椅子上,誰也沒有說話,互相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爸他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到底還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我是他的親兒子嗎?就算是撿來的也不能這般對待我啊!”就在兩人沉默了十多分鐘後,韓昊澤打破氣氛,哽咽著聲音說。
穆婉婷原本低著頭,心不在焉的翻著手機,聽見這些話,她擡起頭,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她不明白韓昊澤爲什麼要這麼說。
“從我記事起,我爸他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別的小朋友每天放學都要爸爸接,爸爸抱,爸爸陪著去遊樂場,可笑吧,這些我都不敢奢想,我就希望他哪怕給我一個笑容也好啊!但從來沒有過!”
“甚至在家裡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只要說一句他不喜歡的話,他就會給我施加懲罰,在學習上也是不能犯一點錯誤,考試成績如果不如他的願,他就會把我關在房間裡一直學習,不讓我活動,就算是一點娛樂時間都不給我,他不讓別的小朋友跟我玩,一直給我灌輸男子漢要獨來獨往的思想,所以我從小也沒朋友,我每天除了被罵被懲罰剩下的時間就是在學習。”
“當時年紀小啊,就希望自己趕快長大,變成個大人了,這樣爸爸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就不討厭我了,所以我事事都努力做到最好,可是結果並沒有什麼用,上了高中,他對我的態度比之前更過分了,他會直接命令你要按照他給你安排好的路走,你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聽他的,所以高考的時候硬逼著我考了自己不喜歡的商務管理專業,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越來越自卑,越來越內向,好幾次都有了想要輕生的想法。”
“後來上了大學認識了楊軒,是他把我從這死坑裡拉了出來,慢慢的我嘗試了交朋友,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想做的事業,但就因爲沒有順遂他的心意去公司上班,他便想方設法的把我身邊的人調到公司,還好楊軒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輸,好啊,你越這樣,我越要證明給你看,之後便和楊軒一起開了服裝公司。”
“他知道後,也是百般阻擾,他那麼有實力,我怎麼可能會較量過他,不得已這纔在我媽的哀求下,給了我三個月的時間,這不時間到了,今天又來找我了,讓我去他的公司上班,我是十萬個不願意,但他把我媽也牽扯出來了,從小我媽就那麼疼愛我,每次他打我罵我的時候都是被我媽及時制止,媽媽怕我害怕,每天晚上都陪著我睡,我只有我媽這麼一個親近的人了,你說我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雖然我媽常常告訴我說:你爸都是爲了你好,別看他嘴上嚴厲,但心裡是非常愛你的,這麼嚴厲的管教你,就是希望你長大以後能有出息,能幫著他管理公司,繼承家業。”
“可是我並不覺著我爸真是這麼想的,在我爸眼中,我就是一顆對他還有用的棋子,覺著我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只有商業地位,野心和利益對他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什麼家庭,愛人和孩子,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韓昊澤把憋在心裡這麼多年對父親的怨恨都說了出來,他強忍著淚水,這些話他從來都沒對任何人講過,真正傾訴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裡真的舒坦了許多。
此刻的穆婉婷被韓昊澤說的這些話完全驚呆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韓昊澤的身上遲遲沒有離開,右手不自覺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是的,穆婉婷哭了!
那一刻,她好像什麼都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懂!
“還有關於你,我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讓我搞成這個樣子,其實那天我就是想和你單獨的待一會,我就想見見你!”一說到這,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雙手抱頭痛哭,遇見穆婉婷之前,他是個高冷腹黑的存在,遇見穆婉婷之後,他就像個小哭包一樣,可能這就是喜歡一個人,願意把自己內心脆弱的一面展現出來吧!
看著眼前哭著跟個孩子似的韓昊澤,穆婉婷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只知道眼前的韓昊澤跟之前囂張跋扈狂妄自大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穆婉婷怎麼也不會想到那麼要強的一個人竟然會從小經歷著這般處境,她好像理解了韓昊澤爲什麼會是這種性格,從小就缺少父親的疼愛,導致他越來越自卑,渾身長滿了刺兒,讓人靠近不得,只有裝作很堅強,很沒有人情味,讓人都遠離他,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的盔甲。
韓昊澤哭的不行,穆婉婷也暗暗流淚,她終究還是個心軟善良的人。
穆婉婷走向韓昊澤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想給他一絲安慰,韓昊澤感受到了穆婉婷的存在,便一頭扎進她的懷裡,這次穆婉婷沒有掙扎,反倒輕輕拍打著他。
這一刻她真的很心疼韓昊澤,真的好想抱抱他,給他一些鼓勵和勇氣,穆婉婷就是這麼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她已經忘記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了,也忘記了以前的韓昊澤,從現在開始她只想重新認識韓昊澤!
韓昊澤的酒已經醒了,自己說過的話很清楚的都記著,他現在就需要一個懷抱,正好那人就是穆婉婷,感受著穆婉婷身上淡淡的香氣,他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也安心了下來,不一會就趴在穆婉婷的肩膀上睡著了。
穆婉婷先是一手扶著他,一手拿起牀上的枕頭被子,輕輕的把他放到了地上,看著熟睡中的韓昊澤眉頭緊皺著,穆婉婷用手輕輕的給撫平了,她仔細的打量著韓昊澤,不由自主的笑了,心想他這個樣子,還是蠻可愛的嘛!
穆婉婷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咔嚓,記錄下了這一瞬間!
過了好久,穆婉婷也上牀睡覺了,在行李箱裡拿出了兩件外套,一個疊成枕頭,一個蓋在身上,即使夜裡的溫度很低,但好像某個人的心裡有了悸動,便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可能是因爲彼此的存在,兩人都有安全感,導致兩人這一夜睡得特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