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會試開始還有六七天的時間,此時北境戰事已經基本上全部結束,京城呈現出一片繁華的景象。
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因爲參與北境之戰,並沒有像其他士子一般讀書、溫習課業。
如今會試即將到來,他們二人也只能是通過臨時抱佛腳的方式溫習課業,不圖能對會試有太大的幫助,只希望能夠做到“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了。
就在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溫習課業之時,此番會試的主考官也被定了下來。
大盛國的考試官按職能分類,鄉、會試期間,在外提調、監臨的考官稱爲“外簾官”,在內主考、同考者稱爲“內簾官”。
大盛國會試的主考官就屬於內簾官。
此番會試主考官中,翰林院的儒臣佔較大比例。
其中禮部尚書陶開和前翰林院侍講學士潘正國就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
主考官中的禮部尚書是朝廷重臣,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與此人並不相熟。
但說起那前翰林院侍講學士潘正國,此人與唐子虎的父親同年考中了進士,關係極好。
當初唐子虎極力邀請黃廷暉去拜訪的人就是前翰林院侍講學士潘正國,也就是此番會試的主考官。
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唐子虎也是被驚到了。
當時自己若是真去拜訪了前翰林院侍講學士潘正國,如果自己考的不好,名落孫山也就罷了。
如果自己的考試成績極爲出色的話,又有有心人說出自己拜訪過此番會試的主考官。
那就真是泥巴落進褲襠裡,有理說不清了。
科舉考試作爲士子的晉升階梯,雖說這些士子一個個的都是用毛筆寫文章。
但這考試絕對不亞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
只要有一點影子的事情,一些落榜的士子必然是會大做文章的。
在太祖皇帝二十年時,便發生過一場震驚全國的“科舉舞弊案”。
那一案之後,太祖皇帝出了南北榜才安撫了憤怒的考生。
這場“舞弊案”可以稱得上是大盛國舞弊第一案了。
黃廷暉喜好讀一些雜書,這些舞弊案他自然是不會放過。
太祖皇帝二十年的春天,禮部會試,太祖皇帝任命德高望重的翰林學士劉三省爲本次會試的主考官。
劉三省在這次會試中召集了一衆考官開會,研究制定考試程序,約法三章。
在考試期間,劉三省甚至不顧年邁體衰,親自去考場監考。
在會試前後,他的很多親戚朋友、同窗故舊,甚至朝中大員、皇親國戚,打招呼、遞條子、請客送禮,想讓劉主考網開一面,多加關照。
但這一切都被劉三省拒之門外。
甚至在會試結束,劉三省親自主持閱卷,一字一句斟酌推敲,生怕出差錯。
凡是被錄取的卷子,都要再閱一遍,覈實無誤之後,方纔張榜公佈。
但就是劉三省如此恪盡職守的監考、審卷、閱卷,卻爲他帶來了極大的災禍。
放榜的那一天天,等待中的舉子們紛紛前來觀榜。
那些士子中細心之人發現,榜上的51人全都是南方考生,北方舉子全部名落孫山。
要知道科舉考試,誰都想中舉,都想通過考上進士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如今榜單上都是南方人,這可不就讓北方士子格外的憤怒。
這些士子之中當即就是有人說道:“這次主考官是南方人,其他考官大多也是南方人。”
“所以這次會試的背後,肯定有幕後交易。”
落榜的那些北方舉子們本就氣憤,再加上如果此事能夠成行的話,對他們自然是最有利的。
所以這些北方士子們成羣結隊來到禮部請願上訪,要求主考官作出解釋。
同時,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聯名寫御狀,向太祖皇帝告發主考官劉三省徇私舞弊,有意拔擢其鄉人。
後來在一系列的政治角逐之中,即便太祖皇帝知道主考官劉三省秉公處置了此事。
但他還是以舞弊案殺了一部分考官,還將盡心盡職的劉三省打發去戍邊了。
在這場所謂的“科舉舞弊案”之中,帝王權術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至於那些考官,不過是科舉考試之中的炮灰而已。
除了這次的“科舉舞弊案”之外,還有一次也是極爲出名。
在那場科舉考試之中,一個州府的解元郎牽涉其中,最後被貶爲小吏,終身失去了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
所以用“科舉考試如戰場”來形容,絲毫不爲過。
從縣試開始,黃廷暉雖說對課業可能不會太過於上心。
但對待每次科舉考試都是分外的謹慎,否則他也有可能被一些有心之人給設計了。
當然,黃廷暉也相信自己的實力能夠依靠正途拿下科舉,自然也是不屑於那些旁門左道了。
“廷暉,還是你謹慎!”
“若是此事被一些有心人用來做文章的話!”
“我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此時的唐子虎自然也是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可怕之處。
“知道便好!”
“雖說人正不怕影子歪,但若是有些人眼紅的話,什麼事兒都敢瞎說!”
“所以這幾日我們出去會一會同窗,多找一些見證人還是有好處的!”
“至少多一些人作爲見證,總不可能還有不開眼之人,想要在此事上做文章吧!”
早在之前,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除了閉門讀書之外,也邀請了一些士子一起切磋。
所以很多人都能證明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這段時間,就在府中讀書。
若是真有不開眼的傢伙想要誣陷他們的話,那這些與他們一同切磋的士子就是最好的見證人。
“還是你的辦法多!”唐子虎深深嘆了一口氣,越是與黃廷暉接觸,唐子虎這個曾經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兒越是發現黃廷暉屬實不是一般人。
自己的老父親還真是眼光毒辣,像黃廷暉這樣的朋友確實值得交往。
“還剩幾日便要會試了,此番會試盡力便好!”
“希望這一次,你我二人都能夠上那皇榜,中那進士!”
黃廷暉看向唐子虎勉勵道。
“自然該是如此!”
“你我兄弟二人,必能一同成爲進士的!”
唐子虎也是信心十足的與黃廷暉說道。
……
一晃好幾日,會試的日子終於是到了。
準備了這幾日之後,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也算是找回來一些狀態。
此時二人對即將來到的會試也是信心滿滿。
畢竟江浙府是有名的科舉之地,這裡出的人才不計其數。
所以唐子虎與黃廷暉相信自己能夠在此番會試之中取得一個不錯的成績。
只要是能夠通過會試,殿試之中只要不是腦袋抽了,那進士就是囊中之物了。
作爲大盛國科舉考試製度之一。
太祖皇帝四年,大盛國首次舉行了科舉考試。
等到太祖皇帝第十七年頒爲定製。
之後便是每三年一次,會試也成爲在京師舉行全國性考試。
因爲會試的試期多在春季三月,故又稱“春闈”。
又因由禮部主持考試,也稱“禮闈”。
每逢辰、戌、醜、未年爲正科。
若鄉試有恩科,則次年亦舉行會試恩科。
考試分三場,第一場四書題文三篇,五言八韻排律詩一首。第二場經題文五篇。第三場策五道。
考中的稱貢士,第一名稱會元,皆參加殿試。
此番會試便在京師的夫子廟舉行,這次參加會試的士子大部分是來自各州府通過鄉試,成爲舉人的讀書人。
除去這部分的讀書人之外,還有往年參加會試沒有通過的舉人。
故而每次的會試人數都是不確定的,不過取士的比例大概是百分之九到百分之十之間。
也就是每次的取士人數都是在三百人左右。
當然,這取士人數也會因爲各種原因發生大的變化。
一切都要根據每次會試的情況做出最後的取士人數。
“到底是會試,這檢查的嚴格程度比鄉試還要嚴格一些!”
唐子虎看著搜子們認認真真的檢查著每個考生,他頗爲感慨的對黃廷暉說道。
“那是因爲上次的會試出了問題,竟然有一個考生成功作了弊!”
“若非其他士子檢舉出此人,其實是半個文盲的話,他還就真通過會試了!”
說到這裡,黃廷暉也是笑了笑。
也不知道這些作弊之人是怎麼想的,這傢伙是半個文盲,等到殿試之中可不就全都露餡了麼?
雖說殿試不做黜落,但此事若是出了些差錯的話,定然會引起朝廷的震怒。
到時候科舉作弊之人,可不得是家破人亡了。
黃廷暉所說的這件事,唐子虎自然也是聽過的。
畢竟當時這件事鬧出來的聲勢可是不小的。
最終參與作弊的兩人,一個直接被處死,另外一個則是被髮配邊疆。
兩人聊著天,就輪到他們進入這夫子廟之中。
搜子細緻的檢查了二人之後並沒有發現異常,便將黃廷暉與唐子虎二人給放入了考場之中。
跟在黃廷暉與唐子虎身後陸陸續續進入考場的人數不少,看著這一衆舉人公,黃廷暉也是不由得在心中想了一想。
“難怪太祖皇帝曾經說過一句話,天下英雄盡入朕觳中也!”
“這麼多飽讀詩書之輩,哪個不是才高八斗,一生浸淫在詩書之中。”
“如今卻是要去爲了一個進士名額爭破了腦袋!”
“科舉制度果然是統治者用來網羅最聰明的人物,讓他們進入這官僚體制之中啊!”
心中這般想著,黃廷暉的腦海之中卻是浮現出一組數據。
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至眼下年算起一共進行五十八次會試,按照每次考試大致是取三百名進士來算的話。
本朝一共是取了一萬七千四百人左右。
而一些科舉發達的州府,平均每一個考生都會參加三到四次會試。
一名舉人一生要參加三四次會試。
一般而言,被朝廷錄取進士裡面,第一次赴會試的舉人最多。
再多次數的比率會陸續降低。
在這些是一次參加會試舉人裡,能夠做到金榜提名的大概是百分之十五左右。
別看這錄取率還是可觀的,但仔細想一想的話,又會覺得這是極爲恐怖的。
畢竟參加會試的都是舉人公。
後世有人將211,985比作是進士,其實這是後世那些人不知道進士的真正含金量。
在黃廷暉看來,這個時代的秀才已經是大學生的範疇了。
至於能夠考上舉人的,和清北的差不多了。
畢竟全國上下,三年一次的鄉試最終成爲進士的也就兩三千人罷了。
而後世一年一次的高考,清北這兩所大學在全國的招生數量分別是三千五百人與三千三百九十人。
這兩所最爲頂尖的學府加起來的招生數量已經是達到了六千八百九十人。
這還只是一年的招生數量而已。
如果是拉長到三年的話,那數量更是有兩萬多人了。
這可是三年一次赴京參加會試舉人數量的近十倍。
所以說用清北大學的高材生來對比舉人,還是擡高了一些清北大學的地位。
當然,拋開人口基數說其他的都是耍流氓。
不過在這三千舉人之中取的三百進士,這可不是清北大學的高材生們能夠與之比較的。
要說前世的黃廷暉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眼下他竟然爲自己能夠成爲舉人公參加這會試感到極爲興奮。
這等心態,也是讓黃廷暉很是無奈的笑了一笑。
雖說眼下已經是開春,天氣也將逐漸變得暖和一些。
但黃廷暉還是帶上了足夠的衣裳,畢竟在這考場之中若是冷出了什麼病的話,那可就不太妙了。
有備無患,黃廷暉可不想像往年的某些考生一般,被擡出考場。
那樣的話,黃廷暉就不得不等待下一個三年來參加這會試了。
雖說黃廷暉眼下還年輕,再參加個四五次會試也不在話下。
但人生又有幾個三年呢?
早些金榜題名,早些成爲光宗耀祖的存在難道不是更好嗎?
年少纔有輕狂的資格啊!
等自己變老了,再中個進士的話,這歲月都蹉跎、浪費在考試之中了。
黃廷暉一邊想著,一邊拿著自己準備好的物件兒往前走去。
他很快便領來了這次會試的卷子,隨後便往自己的考房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黃廷暉便發現這路邊出現了一棵大槐樹。
早就聽說這考場之中有一棵文教樹,據說大盛國第一個狀元就是因爲拜了這棵樹之後,在會試之中發揮極爲出色,最終成爲了會元。
等到殿試之中,又是下筆如有神,被太祖皇帝親自點爲了狀元。
從此之後,這文教樹的名聲就傳開了。
甚至有人將這棵大槐樹稱之爲狀元樹。
故而所有路過槐樹的士子,無論他們的性格如何,都是會鄭重地朝此槐樹拜上一拜,以保佑自己能夠在這次考試之中發揮出色,一鳴驚人。
這倒是像後世每次考試之前,學生們總是會拜一拜所謂的學神之類,以祈禱自己考試時運氣爆棚。
雖說這種事情極爲玄學,但熱衷於此的不在少數。
當然,黃廷暉自然也是不能免俗,他甚至是對這一舉動十分的好奇。
不過黃廷暉並沒有在此處多待太久,他依著捲上排號去找到了自己的考房。
走進一看,竟然每個考房門前都有一名兵丁把守。
不愧是會試啊!
這等森嚴的規格,遠超之前參加的鄉試。
一對一的看守,這簡直是頂級的待遇。
這種情況下還能作弊的人,簡直是神人。
黃廷暉不由得想起上次會試的作弊案,也不知道作弊的那兩人是如何矇混過關。
真乃神人啊!
黃廷暉在心底偷偷的給那幾個人豎起了大拇指。
表示佩服之至!
不過黃廷暉肯定想不到的是,正是因爲上次會試的紕漏讓這次考官對考場監察極爲重視。
爲了防止作弊,這規格與待遇自然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提升。
這就像後世某名人都說自己讀到博士了,竟然不知道什麼是知網。
而這個涉嫌造假論文的所謂“博士”,最終也引發了畢業論文一塊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畢業論文的查重一些時間變得極爲嚴苛。
此次會試之所以如此之嚴苛,自然也是上一次會試作弊案帶來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不過黃廷暉自然也是不在乎這些東西的。
畢竟就算外面負責監察的人再多,只要他們不打擾自己,黃廷暉只需要將自己的真實水準發揮出來便可以了。
想來自己一個解元公,只要正常發揮的話,成爲那金榜題名中的一個並不是特別的困難。
手中拿著行李的黃廷暉將自己的考牌遞給了兵丁檢查。
確認了黃廷暉的身份之後,那兵丁領著黃廷暉進了號舍。
等到進入考舍之後,黃廷暉忍不住吐槽了一番大盛國在科舉考試的考房方面還真是捨不得投入。
這考舍都成了這幅模樣兒,竟然還能夠堅持使用。
至於小皇帝的新宮殿都起了兩座了。
還真是有錢都不用在正確的地方。
心中這般吐槽著,黃廷暉將自己的行李放了下來之後,便開始打量起這考舍了。
畢竟自己之後幾天,都要在這鳥地方度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