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一個身穿粗布衣,身材魁梧的小販挑著兩筐蘋果,路過車站旁最繁華的小歌舞會廳時,不由得停下腳步,眼中透露著一臉羨慕之色,一聲汽車鳴笛聲,將小販拉回來現實,苦笑幾下,挑起蘋果筐便向前面繼續走著。
這時,一名身穿黑色風衣,頭戴禮帽,身高一米七八,看上去不滿三十歲,相貌俊朗,身形消瘦,臉色略顯滄桑的青年,手拎著行李箱,走出了車站。
小販挑著兩筐蘋果來到一個夜晚都熱鬧無比的小集市,找了一個較寬敞的位置,看了看周圍有不少人,有的在賣布匹,也有賣吃食的,幾個孩子在一處玩竹圈套物品,其中一名孩童套住了一個金色的佛像,高興的不得了,小販咧咧嘴,笑了笑,便叫嚷著賣蘋果。
只聽一聲慘叫“啊、、”,小販臉色大驚,擡頭看向二樓,只見兩撥幫會的人舉刀已火拼在一起,場面頓時慌亂失控,人人嚇得驚慌逃離,有的嚇得直接蹲下抱頭,兩撥人馬互不相讓,都想置對方於死命,刀刀見血,慘叫聲不斷,場面一片混亂,兩筐梨也撞翻了,小販見狀嚇得也四處逃離,恰巧與剛走到這的青年撞在一起,小販拉著青年蹲下一起躲在牆角處,看著這場幫會火拼。
桌底下,兩個孩童兩眼中並無畏懼的看著這一切,每死一個,其中一名孩童便折斷一個竹圈,直到一方全部被殺完,另一方持刀大搖大擺的離去,衆人在敢站起身驚慌的離開,只見桌下的那名孩童對身旁另一個夥伴說道:“今天一共死了十個人”。
另一個孩童說道:“是啊、、”。說完,二人便站起身跑著離開此地。
小販和青年也緩緩的起身,看著現場一片狼藉,小販看著青年,說道:“誒、、你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啊”。
青年看著現場的屍體,心中難以平復此時的心情,隨口說道:“是呀,我是來找朋友的”。
小販見青年一副驚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習以爲常的說道:“這裡經常打架殺人的、、”。說話間,便走向倒翻的兩筐蘋果,又隨口問道:“對了,你朋友住哪啊”。說完,便蹲下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蘋果。
青年看了看小販,說道:“雲飛路18號”。
小販聞言,擡頭驚訝的說道:“咦、、有錢人的地方”。繼而又嘆氣的說道:“不過那剛剛拆掉了”。說完,低頭繼續收拾爛掉的蘋果。
青年臉色微變連忙上前,手扒著小販的肩膀,焦急的問道:“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們搬到哪去了”。
小販皺著眉說道:“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先住旅館啊”。說完,繼續收拾地上的蘋果。
青年愣一下,幫忙一起扶起蘋果筐,收拾地上的蘋果,笑了笑,問道:“不知道這裡住一晚旅館多少錢啊”。
小販聞言,說道:“那你怕不怕蟑螂啊”。
不一會兒,青年隨小販來到一處簡陋,潮溼,髒亂的貧民區,小販挑著兩筐蘋果走到一處簡陋的房屋門外,對身後跟來的青年說道:“那…就是這兒啦,進屋坐啊”,說話間,便放下兩筐蘋果。
青年點頭,“哦”一聲。掀起門簾,二人便進入屋內。
屋內小販的母親正在縫補衣物,見來人,不由的疑惑。
小販說道:“媽,這是我朋友…”。
小販母親聞言,便客氣的說道:“誒…快請坐”。
青年笑了笑,摘下帽子,說道:“伯母,我叫謝文東”。
小販的母親說道:“謝先生,坐吧”。
謝文東點了點,說道:“謝謝”。
小販說道:“媽,我想讓謝先生在這住一晚上”。
小販母親點頭,稱“好”,看了看房間,空間狹小,又爲難道:“這……”。
小販看出母親有些顧慮,毫不在意的說道:“哦…沒事,就用這張破席子,我睡地上”。
小販母親聞言,笑了笑,起身說道:“我們這破破爛爛的,謝先生”,說話間,便去拿桌上的破席子。
謝文東笑了笑,有禮貌的說道:“麻煩您了,伯母”。
小販喘了喘氣,舒展身體,便坐下。
謝文東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販說道:“我姓張,叫阿義,我死了的爸爸希望我講義氣。誒嘿嘿…”。
謝文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張義母親拿著席子便鋪在地上。
張義對母親說道:“媽,你先去睡吧”。又問謝文東:“對了,你吃不吃蘋果”說話間,便起身走到屋外,在筐中挑了兩個蘋果,在一旁木水盆中舀出少許水,沖洗了一下。
謝文東走到屋外,張義笑了笑,遞給了謝文東一個,謝文東點頭稱謝,看了看周圍,疑惑的問道:“怎麼這沒有自來水嗎”。
張義說道:“我們用不起啊”。
“阿義……”,身後傳來一聲喊叫,張義“哎”聲,轉身便見鄰居好夥伴阿貴來到面前,張義笑了笑,在筐中拿起一個蘋果扔給對方,阿貴接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離開了。
二人便回到屋內,吃著蘋果,坐在地面席子上,謝文東左看右看,發現在身後牆上貼著一張報紙剪切下的照片。
張義見謝文東盯著看,便介紹道:“他就叫馮霸天,在衡水商會是最有錢的,最有名的大亨,連法國人都怕他三分,不過你別看他這麼神氣,以前也是擺地攤賣水果出身,在衡水就是這樣,一個起落,以前什麼都沒有,變成什麼都有了”。
謝文東聞言,咬了一口蘋果,看了一眼報紙照片,並未多言。
張義說道:“誒…你慢慢吃,我先睡了”說完,便起身將蘋果筐蓋好。
謝文東問道:“明天還要幹活啊”。
張義說道:“那倒不是,不過明天干不幹也無所謂啦”。收拾完,關上門,又說道:“有錢就不同,可以上小歌舞廳玩它個通宵”。說話間,拿過被褥,便躺在席子上。
謝文東問道:“那你上小歌舞廳玩過沒有”。
張義說道:“做夢也沒玩過”,說完,突然坐起來,說道:“誒…你可有機會,至少你有個朋友在雲飛路”。
謝文東笑了笑。
張義問道:“你朋友叫什麼名字”。
謝文東說道:“雲綺夢”。
張義驚訝道:“誒…,是那個出名的交際花啊”。
謝文東疑惑道:“你認識她嗎”。
張義笑道:“哪有機會認識她啊,我聽有些人說,不少有錢人,都和她有過一段情”。說完,咬了一口蘋果。
謝文東說道:“她現在搬家了,真不知道到哪去找”。
張義說道:“誒…她那麼出名,你還怕找不到她,你找到她就不用睡爛席子了,如果你找到他,別忘了關照我,只要能在雲飛路混口飯吃,我幹什麼都行的”。
第二日,清晨,“砰…”幾個孩子在一起踢紙包裹成的球。玩的不亦樂乎。
張義從睡夢中醒來,見身旁的謝文東不再,喊道:“媽,我朋友呢”。
張義母親掀開窗,說道:“沒看見”。
張義皺了皺眉頭,站起身,疑惑自語道:“上哪去了”。
一處小吃攤,謝文東一人在吃著油條,喝著豆腐腦兒,只聽旁邊一個看報紙的小夥對身旁的吃豆腐兒的同伴說道:“誒…原來那個劉老頭死了”。
正吃豆腐腦兒的小夥說道:“正是,今天出殯”。
看報紙的小夥不由得笑呵呵的。
吃豆腐兒的小夥不解的問道:“你笑什麼”。
看報紙的小夥說道:“今天才算有機會讓我看看,他有多少老婆跟小老婆”。
吃豆腐腦兒的小夥說道:“你還沒算那個,和他有過一夜風流的名女人”。
看報紙的小夥端起碗,問道:“那個有名的女人是誰,那個交際花叫什麼雲什麼夢”。
吃豆腐腦兒的小夥說道:“是不是,雲綺夢”。
看報紙的小夥說道:“是啊,你說那個雲綺夢到時候她會不會去啊”。說完,咬了一口油條。
吃豆腐腦兒的小夥說道:“去就好看了,你說劉老頭那些老婆和小老婆,會不會在殯儀館一邊哭一邊爭他的財產啊”。
看報紙的小夥一邊吃油條一邊和豆腐腦兒說道:“那不稀奇啊”。
謝文東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放下碗,提起行李箱,便匆忙而去。
殯儀館內,哭喪的人不少,劉老頭的三個老婆坐在一旁,只聽其中前排的老婆對身後的兩人說道:“你們說那個雲綺夢怎麼沒來啊,聽說她和劉老頭的關係挺近的”。
看上去較年輕的小老婆不屑的說道:“哎呀……我看她是不敢來吧,萬一在報紙上登出來,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最後排的老婆說道:“聽說她敢作敢爲的”說話間,三人扭頭看向殯儀館門口,只見一名身穿黑色旗袍,面色如常的女人走來,深深鞠了一躬,旁邊的三個老婆見雲綺夢果真來到這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雲綺夢並未在意旁人的眼神議論,轉身間,看向門口處,眼神疑惑,只見謝文東正彎腰放下行李,起身看了過來。
雲綺夢這纔看清來人面目,不禁面露驚喜之色,謝文東此時也看到了雲綺夢。二人面露驚喜,心情激動不已,急匆匆的向對方走去,互相看著雙方,彷彿有千言萬語,雲綺夢面色激動,眼中打著淚花的說道:“文東…”。
謝文東微笑著說道:“綺夢…”。
雲綺夢察覺場合有些失態,臉色微紅,羞澀的說道:“我們出去說吧”。
謝文東點了點頭。
二人出了殯儀館,便上車來到了雲綺夢的新住處。
走進屋內,雲綺夢脫掉外衣,保姆上前接過,便退下。
謝文東看了看屋內的裝飾佈置,雲綺夢笑著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謝文東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說完,便將行李箱放到一旁。
雲綺夢說道:“坐”。
二人便坐在沙發上,保姆將沏好的茶端了上來,雲綺夢對保姆說道:“這是謝先生”。
保姆忙說道:“謝先生,請喝茶”。
謝文東點頭,稱謝。
雲綺夢臉色欣喜的說道:“在這吃飯吧,我給你洗塵,喜歡吃什麼”。
謝文東抿了抿嘴微笑,雲綺夢舉著手指調侃的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肯定會說,吃呢不一定要珍貴百味,最要緊的是吃飽”。
謝文東笑著說道:“我想吃蛇羹”。
雲綺夢不由得一愣。
飯桌上,謝文東一直喝著蛇羹,吃相就像好多天沒吃飽飯一樣,雲綺夢在一旁詫異又不解的看著謝文東狼吞虎嚥的吃相。
謝文東吃了好幾碗,才注意到雲綺夢的眼神,說道:“你覺得很奇怪,人都是會變的”。
雲綺夢放下碗筷,不解的說道:“是,不過你好像變得特別多”。
謝文東自嘲的笑了笑。
雲綺夢語氣肯定的說道:“真的,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你以前給我的印象是…”。
謝文東打斷說道:“綺夢,別再提了”。
雲綺夢問道:“爲什麼”。
謝文東繼續喝了一口,說道:“蛇羹真不錯”。
雲綺夢仍是怔怔的看著謝文東。
謝文東看著碗裡的蛇羹,又看了看雲綺夢,緩緩的放下碗,眼中透露著濃濃的痛苦,嚥下了眼中即將泛起的淚花,緩緩的說道:“我只是想把以前的,北平的那些事忘記”。
雲綺夢臉色微變,看向謝文東,疑惑的問道:“包括你和我之間的感情”。
謝文東聞言,苦笑道:“綺夢,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到這裡以後,第一個人就是找你”。
雲綺夢聞言,臉色不由得羞澀的問道:“那…你以後怎麼打算”。
謝文東看了看雲綺夢,扭頭起身走到窗戶旁,看著外面說道:“我沒什麼打算,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先在你這住一段時間”。
雲綺夢聞言,心中欣喜的笑了笑。
謝文東接著說道:“睡客廳也無所謂”。
雲綺夢聞言,臉上笑容不由得暗淡了下來。看了看謝文東說道:“好,也許我可以給你找份工作”。
謝文東轉過身,說道:“綺夢,我知道你認識很多大亨”。
雲綺夢疑惑的問道:“你想認識他們嗎”。
謝文東笑了笑,走到桌前,說道:“那些有錢人,多認識幾個也好”。
二人吃完飯後,雲綺夢找來了做衣服的設計師,爲謝文東量取尺寸,做了一套合身的西裝。謝文東穿這身衣服,下樓走到雲綺夢面前問道:“怎麼樣”。
雲綺夢點了點頭,笑道:“嗯…好”。
晚上,二人來到了小歌舞廳,謝文東一直坐在吧檯喝著酒,雲綺夢和一位商界有錢人跳完舞后,來到桌前,坐了下來。
男子問道:“謝先生,怎麼不去跳舞啊”。
謝文東笑著說:“在這欣賞別人的舞姿,不是更好嗎”。
男子笑了笑。
雲綺夢忙說道:“我這表弟他喜歡靜”。
男子詫異的說道:“是嗎”
雲綺夢點頭“嗯”一聲。
男子笑了笑說道:“不過年輕人到了這裡,不用多久就喜歡動了”。繼而對一旁的雲綺夢說道:“對了,綺夢,商隆公司最近來了一批印度絲綢,你要不要去看看”。
雲綺夢說道:“先不要說這件事,好不好,剛纔我問你的那件事你還沒回答我呢”。
男子說道:“什麼事啊”。
雲綺夢撒嬌說道:“哎呀,氣死了,一點記性都沒有,剛纔說過的,你能幫我表弟找一份工作”。
男子笑了笑,說道:“我當什麼事呢,就這件事,很容易啊”。說完,看了看謝文東,對一旁的雲綺夢說道:“不過謝先生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替我做事,怕不怕有點委屈啊”。
謝文東說道:“胡老闆千萬別這麼說,現在這種情勢,讀書也沒什麼用啊”。
男子笑了笑,說道:“哎…不能這麼說…”。
雲綺夢說道:“前段時間,你不是說過有個業務主任嗎”
胡老闆說道:“是,不過在這做事,和其他地方不同,就算在劇院做,有時候也要…總之我看謝先生文質彬彬,我看不大合適啊……”。
謝文東說道:“胡老闆,我覺得你對讀書人有點誤解,不是所有讀書人都是無拳腳之力的”。
胡老闆詫異的說道:“不過…”。
雲綺夢不由得拍了拍手,故作生氣的說道:“不過什麼呀,我看你就是不想請他”。
胡老闆忙上前搭手說道:“你生氣啦?你別生氣,這樣吧,如果謝先生不嫌薪水低,那就過來幫我的忙,這行了吧”。
謝文東舉起酒杯,向胡老闆敬酒說道:“胡老闆,謝謝”。
第二日,胡老闆端起一盒糖果對謝文東說道:“這是從英國進口來的,你嚐嚐”。
謝文東接過,道謝。
這時,一名手下進來,胡老闆問道:“阿強呢”。
手下說道:“阿強在工廠工會打牌”。
胡老闆點頭,對謝文東說道:“阿強他一直替我管理這家劇院,我讓你暫時幫他的忙”。
謝文東點了點頭。
胡老闆對手下說道:“你帶著謝先生去見阿強,讓阿強帶著你倆去劇院看看”。
手下點頭稱是。
胡老闆又對謝文東說道:“我們一會兒再談吧”。
謝文東點頭,說道:“麻煩您了”。
出了屋,手下邊走,邊對謝文東說道:“謝先生,有件事想跟你說說,按我們強哥的老規矩,凡事給他做事的人,都必須請他吃頓飯。呵呵……你是明白人”。
謝文東笑了笑,並未多言。
不一會兒,二人來到阿強打牌的房間,手下上前在正在打牌的強哥耳邊嘀咕了幾句,阿強對衆人說道:“對不起各位,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說完便走了出來。
手下一臉陪笑的說道:“強哥,這位謝先生就是大老闆派來和你一起管理劇院的”。
謝文東說道:“叫我阿文就行了”。
阿強抽了一口煙,說道:“不好,叫你謝先生好一點,因爲你是老闆董事長關照我的,我心裡有數”。
手下在一旁附和道:“強哥,謝先生是新來的,說了今晚要請我們吃頓飯”。
謝文東帶上帽子說道:“真對不起,今晚我沒空”說完,便不看二人臉色,轉身離去。
阿強二人愕然的看著謝文東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