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毛髮(中)
你抱著他蜷縮在坐便器旁邊,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白色的長毛裡面,他溫順地窩在你的懷裡,也不發出任何的聲響,靜靜地守護著你。
你剋制不住地顫抖著,薄薄的眼瞼下眼珠狂亂地轉動。
離開這裡,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這裡是我的家,這裡不歡迎你!
你歇斯底里地,沉默“叫喊”著,就像掉進了獅園,虛張聲勢的遊客,心驚膽戰地張開手臂和蠢蠢欲動的危險對峙。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你感覺懷裡的他變得愈發沉重,你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脖子,他轉過頭,溫熱的吐息噴在你的臉上,他溫柔地舔舐著你顫抖的眼皮,汗溼的臉頰,然後輕盈地落地,走向廁所的門。
“吱呀—”門打開的同時廁所裡白熾燈刺眼的光芒籠罩了你。
你用手緊緊地捂住了眼睛,當你適應了亮光後,瞇著眼睛摸索著向前,想要把這個不聽話的小混蛋抓回自己薄弱的保護圈內,卻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觸到了一片粘稠和溼潤,你低頭一看,這是一灘黑色的液體,上面還飄著一縷又一縷的線狀物,你捻起一根,用力地在白色的高腰褲上擦了一下,留下一根斷斷續續的黑色直線。
阿,這是一根紅色的毛髮。
液體還在不斷地增加,你看向它的來源。
白色的塑料簾子上滿是巨大的黑色手印,粘稠的液體從浴缸不斷溢出。
你用力地拉開簾子,看見了和外邊那巨大的有著人類眼睛的,焦黑人形類似的東西,他背對著你蹲在滿是不明液體的浴缸裡面,用雙手用力地撕扯著頭上紅色捲曲的毛髮。
那些捲曲的鮮紅色的毛髮在空中漂浮不定,最後無聲地落在水面之上,你終於知道了家裡無處不在的紅色毛髮從何而來。
巨大的黑色手印逐漸佈滿了你白色的高腰褲,你的眼前出現了無數高速移動的黑色斑紋,和蠕動集結成一團又一團的紅色絲狀物,然後被剝奪了觸覺,視覺,聽覺,僅僅殘留一絲虛弱的主觀意識在被恐懼蠶食。
你變成了捕食蜥蜴後被蛇鷲鎖定黑曼巴,變成了雨水過後從泥土中掙扎而出卻被頑童用滑板碾過的蚯蚓,變成了挺著孕肚啃食配偶時被做成標本的母螳螂,變成了啄食死人眼球被村民驅逐的烏鴉。
爬行腦迅速佔據了新皮質的位置,你可以成爲任何一種憑藉本能存在的生物,但是隻能是懵懂無知地行動,捕食,交配,不被道德法律桎梏的同時,也永遠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可以向我祈禱,我可以給予你庇護
朦朧之中,你被傳達了一個強悍的意志。
我能得到什麼?
你竭盡全力調動僅存的智慧問道,放棄捕獵,望著那隻羚羊奮力奔跑,逐漸遠離你的視線消失在茫茫的草原邊界,甚至沒有察覺到潛伏在非洲虎尾草間,逐漸靠近你兩頭有著黑色眼睛的公獅。
食物,水源,安身之所。
當你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迅速轉頭已經晚了,他們迅速地衝了過來,一隻咬住你的脖子把你撲倒,另外一隻咬住你掙扎的後腿,用力撕扯著。
你低聲嘶吼著,無力地掙扎著,但是怎麼也無法避免充滿爆發力的身體被獠牙肢解,破碎內臟被盤旋的禿鷲啄食,佈滿黑色斑點的美麗皮毛逐漸腐爛的結局。
我要付出什麼?
你由於疼痛尖銳叫道。
你的一切。
好。
你全身赤裸地,像胎兒一樣蜷縮在一個長方形的開放容器內,在溫熱的液體裡沉沉浮浮,一隻粗糙,有力的托起了你的頭。
你睜開眼睛首先看到了廁所白色的天花板,然後看到了一個蒼白而英俊的男人。
他同樣赤身裸體,和你一起浸泡在浴缸黑色的液體裡,他黑色的長髮貼在他富有爆發力的強壯軀體之上。
你茫然地看著他不透光的漆黑的眼睛,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然後嘶啞地說
你的,一切。
“這是,不公平的。”你用力推開他的手臂,無力地反抗著。
他黑色的虹膜迅速出現無數扭動的紅色絲狀物,然後他把頭埋在你的頸間,輕柔地用長滿倒刺的舌頭感受著你頸動脈的跳動。
“你要,違揹你神聖,的,誓,約,嗎?”他含糊地說道。
然後裂開蒼白乾裂的嘴脣,露出潔白,整齊,尖銳的牙齒,用鮮紅的舌尖抵住口底,使聲帶振動
“喵————”
熟悉而粘糊的叫聲,你好不容易纔拼湊起來的自我又在一瞬間七零八落。
他偏了偏頭,然後一手揪著你後腦勺的頭髮,一手掐著你的臉撕咬了一會兒你鮮紅的嘴巴,然後渡給你他,漆黑的,粘稠的血液,那還夾雜著蠕動著的,紅色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