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車來,被山風一撲,身上便有些涼浸浸的,浣碧和槿汐忙收拾了行裝跳下車來,一邊一個扶住了我,槿汐輕聲道:"這十月裡的山風已經涼了,娘子剛生產過,別吹壞了身子纔好。"
自出宮,她再不叫我"娘娘",怕我傷心煩惱,又因爲身份確實尷尬不明,權宜之下只喚我"娘子"。說話間,已搭了一件外袍在我身上。
即將落下的夕陽半懸在對面陡峭的山壁上,血紅一輪如要沁出血來,映得半邊天色都如燒如灼一般,直叫人心裡悶住了一般難受。蒼茫的暮色如霧漸漸瀰漫開來,四邊的山色也有些發沉,蒼鬱大鬆掩映下的古剎,鐘聲悠悠,香菸嫋嫋,反而讓沉墜的心稍稍沉澱。
我靜靜道:"暮鼓晨鐘,咱們以後的日子就是這樣了。"
三人正觀望間,有兩個年輕的小尼姑迎了出來,打量了我們幾眼,問道:"這幾位可是宮裡出來的?住持師父已經吩咐了我們帶幾位進去。"
我略施一禮,扶了浣碧和槿汐一同隨著她們走。繞過甘露寺的正殿和側殿,又走了許久,方見幾間低矮平房,引了我們進去道:"這是幾位以後住的地方,可先將隨身的衣物放了休息片刻。"
平房雖然低矮,裡面倒也清爽,房中一張通榻大臥鋪,一桌幾椅,牆角一個大水甕,十分簡單。
兩個小尼姑又道:"請幾位再隨我們去大殿,住持師傅等人都在等著了。"
浣碧欠身笑道:"有勞了。"
大殿中點了火燭,香菸繚繞,香油味極重,我才生產完兩日,略有些受不住這發衝的味道,極力壓抑著咳嗽了兩聲。殿中人雖多,卻是極靜。聞得我這兩聲咳嗽,皆轉過了臉來。爲首一個尼姑面相倒是和藹,向我道:"你來了。"
我覺得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了上前。她指一指地下的蒲團,我曉得是讓我跪的,於是跪了下去,浣碧和槿汐也忙跟著跪下。
只聽她和顏悅色道:"宮裡頭來的旨意,這位貴人是要帶髮修行的。雖是如此說,也是入了空門,戒律自然要守。"於是她絮絮說了一番清規戒律,道:"貧尼法號靜岸,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與紅塵遠離了,也再不是宮中的貴人,用不得舊稱,貧尼爲你取了一個法號。"她頓了一頓,道:"你就隨貧尼的弟子輩用-莫-字。"她微一嘆息,"你眉間隱有愁瀾,便號-莫愁-吧。"
莫愁,那並不似出家的比丘尼(1)該用的法號。然而我也不便有異議,只無聲應了。心下卻愁瀾頓生。
猶記得小時候跟著哥哥在書房裡讀書,夏日炎炎叫人昏昏沉沉,偏偏西席的夫子講完悶死人的《四書》、《五經》,又說什麼"《詩》三百,思無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講述后妃之德也,小姐乃閨閣千金,不可不牢記也……"
我嘴裡"嗯嗯啊啊"老老實實應著,眼前夫子的鬍鬚長長地晃得人眼睛發花,幾乎要晃得瞌睡了。
夏天的葡萄架下,明亮到透白的陽光一點一點細碎地從葉子間灑下來,滿地的圓的半圓的白影子,像一地未融的雪花。
夏日那樣長,那樣長,幾乎像要過不完了。蟬鳴聲一聲長似一聲,彷彿和白天的辰光較著勁,看要比誰更長更叫人厭倦。午睡醒來,腦子已經清醒了,眼睛卻總也不願意睜開。小軒窗下,有清脆的女兒家的低笑聲,一定是流朱和浣碧在鬥草玩兒,要不就是玢兒,又哄著小廝在捉蟋蟀玩兒、或是拼著七巧板。
哥哥不知怎麼進來了,笑著拿了一卷書敲我的腦袋,"還裝睡,瞧瞧我給你拿什麼好東西來了。"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南北朝的一卷詩詞集。哥哥笑道:"夫子的課上得那樣古板,別說你一個女兒家,我也聽得瞌睡。這一卷宮詞得來不易,你好好看吧——只別叫娘知道,爹是疼你,可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頓說教。"
於是如珍似寶地藏了起來,防著娘發現,睡前才偷偷看上一首兩首,讀得半懂,心意也癡了,彷彿口角噙香一般,日裡夜裡唸叨。早晨起來,流朱又拿我取笑:"小姐讀書讀得瘋魔了,昨兒個夜裡說夢話,說什麼-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小姐認識洛陽的這位小姐麼?"
流朱,流朱,彷彿她的音容笑貌還在耳邊,還牙尖嘴利地與我說著那些俏皮話兒。她死得這樣冤枉,我只消稍稍一想,心頭又痛了起來。
是了,洛陽女兒名莫愁。是《莫愁歌》(2)裡的句子,那年歲裡,最愛的就是這首。
好不容易盼得眉莊到她外祖家歇夏了,忙忙拉了她來,好似得了寶貝似的,一句一句念給她聽:"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爲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爲樑,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提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
眉莊最把《女則》和《女訓》讀得爛熟於胸,詩詞一道,她總是不太關心。往往這個時候,她坐在窗下,一心一意縫著一扇繡屏,"五福捧壽"或是"玉堂如意"的圖案,大捧大捧燦若雲霞的絲線,映得她的臉越發端莊從容。她才十二歲,就已經修成了大家閨秀應有的沉靜的氣度風華。到底爹爹太縱著我,把我的性子寵得這樣驕矜。
她慢慢聽完了,衝我微微一笑,那一笑,似一潭碧綠清水中忽然綻放出一朵嫋嫋婷婷的白蓮,那種白如玉璧的光華,凌然在碧波之上,光灩無法可擋。
她放下針線,浣過手,道:"我聽得不甚明白,只覺得這莫愁的命真好。自己多才多藝,夫婿豪門貴子,十六一舉得子,自然在婆家立穩了地位,出入僕婢如雲,富貴非凡。"眉莊淺淺微笑:"有這樣的境遇,已是世間女子的最好歸宿。嬛兒,你我將來若有莫愁的境遇,也該不在有什麼奢望了。"
是啊,那個時候,閨閣裡所有的盼望,不過是能得一個有情郎,一世平安富貴就是了。
然而眉莊好看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我只是不明白,莫愁的際遇這樣好,她還有什麼不滿足-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她實在不應有這樣的嘆息。"
莫愁,莫愁,我笑道:"莫愁嫁得富貴,可是通篇下來,卻不見說他夫婿如何英偉不凡,如何愛她敬她。若碰上一個不堪的夫婿,一個不愛自己的夫婿,哪怕擁有再多錦繡富貴,也不過是一個豪門中的寂寞女子罷了。生了兒子,擁有一個正室的名頭,又有什麼好過的?"
眉莊緩緩嘆息了一聲,道:"那也是。富貴也有富貴的無奈,總是各有各的苦。"
我學著戲文裡唱了一句道:"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眉莊"呀"了一聲,起身作勢要打我:"這姑娘家的,又是讀閒詩又是唱那些沒來頭的戲文,半點閨閣千金的樣子也沒有,成什麼呢?"
我一個旋身忙躲到屏風後頭,笑著道:"眉姐姐饒我這一遭吧,我不過一時貪圖好玩兒的。"我笑得喉嚨發癢,連連道:"我可不是那這話來取笑姐姐的。"
眉莊正一正衣裳,傲然道:"這個自然,我沈眉莊將來的夫婿一定是出挑的,咱們必定能白頭到老。"說罷,連眼角到暈紅如醉了。
那時的眉莊,那樣驕傲,那樣自信,那樣意氣風發,眼中有灼然的光芒,彷彿一枝秀玉靈芝,出於塵上。全不是如今存菊堂中那個消沉避世的沈婕妤。
我恍恍惚惚地,卻想起離宮那日,眉莊盈盈立於紅牆之內,目送於我至路的盡頭。那份牽掛與叮嚀,如今重上心頭的,只是淒涼的身影,煢煢孑立在溫實初的傘下。
宮中滔滔流逝的年歲裡,無限紛爭之中,眉莊何曾真心的快樂過。
再彷彿,還是我新得寵的那段日子。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那樣年輕飛揚的歲月,被君王肆意寵愛著,原是不輕易知曉愁滋味的。
不知是哪一日的早晨,大約是鳳鸞春恩車一連七日載著我駛向儀元殿東室的日子,那一日貪睡,起得比平時晚些,醒來的時候見玄凌坐在榻上含笑凝望著我。我不由驚異,當是他怎的那樣早就下朝了。
他卻支手頤然躺下,只閒閒道:"愛卿好睡,當此美人春睡圖,朕怎捨得離去去對著朝臣們那樣永遠板著的臉。"
我又驚又羞,道:"這樣可好麼?臣妾怎能比得上皇上的政事要緊,皇上還是快去上朝吧。"
玄凌緩緩打了個哈欠,食指慢慢撫上我的臉頰,微笑道:"難得一日,就當給大臣們鬆快一日吧,朕也偷取一日的清閒。"我待要再勸,他的食指已經捂上了我的脣:"你這樣靜靜睡著就好。早朝麼——反正時辰也已經過了,朕再趕去也來不及了,索性罷了就是。"
我只好不再說話,安安靜靜躺在他臂彎之中。彼時春暖花開,東室下的朱漆鏤花長窗半開著,有和煦的風帶著迷濛的花香緩緩散一些進來,像是女兒家的一雙玉手,試探著輕輕半捲起重重的鮫綃帷幕,彷彿置身在海市幻境之中。一陣風過,殿外的櫻花四散零落如雨,片片飛紅遠遠地舞過,映著滿殿輕薄透明的鮫綃,光影迷離如煙。
一擡頭,遇上玄凌如許深情的目光,目光所及之處唯有我一人,彷彿整個人都無聲無息地沉溺了下去。
然而芳若恭恭敬敬來敲門,道是有緊急的奏章來報。
玄凌不耐煩,又不得不去,只好笑對了我道:"只怪李長糊塗,平時沒在這事上好好提點那些奴才們。叫他們不曉得一句話。"
我一時不解,好奇心起,於是問:"是什麼?"
玄凌笑得有些促狹,"當關不報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3)"
我更是含羞,輕輕啐了一口,低頭道:"皇上好沒正經,這樣拿人取笑呢。"
這樣的好時光,終究只是一場幻夢罷了。
如今,亦只能嘆息一句:如何四紀爲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4)
莫愁哪怕一生情愛悟出可牽掛,至少可以平安終老,陪伴幼子家人。而我,情愛錯付,家破人亡,家人父兄的平安保不到終老,連唯一的女兒也不能在身邊,真真是連莫愁的萬一也不如啊!
到如今,愁對鏡坐,夜對愁眠又含愁醒來,當真是要自己勸自己一句"莫愁"了。
正自己怔怔出神,靜岸看了看我身後的浣碧和槿汐,道:"空門中的人是不該有人伺候的,只是宮裡頭髮了話讓你仿從前舒貴妃……"她忙改嘴道:"罪過……是衝靜仙師的先例,那麼也就讓她們兩位跟在你身邊一同修行吧。"
浣碧和槿汐臉上微露喜色,當即應了。我擡頭,正殿中供著的不是如來也不是觀音,而是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薩。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爐,刻"天古鬥"三字。爐下石牀右側刻著"福生甘露地,壽齊玉簡天",左刻著"隆慶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燦爛,在通明光亮的燭火下更顯得寶相莊嚴。我心底忽然悸動,念及初生的朧月,一時大覺悲苦不已,輕輕道:"衆生度盡,方旨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菩薩果然佛法深遠。"
靜岸望我一眼,取過身側一盞寶瓶,以手蘸取了瓶中的露水點到我額頭上,道:"釋迦牟尼就有-我爲大衆說甘露淨法-之語,甘露能解世間悲愁,你已在紅塵之外,煩惱可盡拋了。"
她的語氣悲憫,神色和善,彷彿能洞曉我的無奈。我微微頷首,亦是心領了。她指一指身邊一位膀大腰圓的尼姑道:"這是我師妹,法號靜白,掌管本寺的一應起居雜事,你以後缺些什麼就找她吧。"
如此吩咐過,也便散了。
夜裡風大,吹在棉紙的窗紙上"噗噗"作響,嗚咽如訴。我坐在椅上,槿汐挑亮了油燈在收拾衣裳。
我淡淡道:"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幾件替換用的褻衣,從此就這一身灰衣到老了。"
槿汐並不說話,倒是浣碧笑了一聲,道:"小姐的法號真真是特別。莫愁,不像是尋常的法號,倒像是閨閣小姐的名字了。"
我道:"住持只是想告誡我,既已入空門,就不要再想著從前俗世的憂愁煩擾了。"我喃喃道:"不及盧家有莫愁?到真當是-他生未卜此生休-(5)了。"
浣碧沒有聽清,道:"小姐說什麼?"
我漠然微笑,"沒什麼。我這輩子從今而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禱,希望遠在川北嶺南的父兄和宮裡朧月可以一世平安。這也是我唯一所願了。"
浣碧咬一咬下脣,輕輕道:"這也是奴婢唯一所願了。"
我靜靜聽著風聲,山裡的風,和宮裡頭的是不一樣的。宮廷裡的風再暖再明媚,終究有股陰氣太盛的森森涼意。而山裡的風,卻是呼嘯而過的霍霍有聲。我坐得久了,身上忽然一陣緊一陣的發涼,腹中也開始絞痛,像青灰色的小蛇吐著冰涼的信子。浣碧見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怎麼了?連色這樣難看。"
槿汐聽見動靜,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趨前道:"娘子剛生下孩子,身上的殘血未盡,今日又車馬勞頓一番折騰,怕是有些不好。"她急道:"爐子上的水還未開,還須找些紅糖來兌了熱熱的喝下去纔好。"
我心下發急,又要強,少不得道:"一時半刻哪裡來的紅糖,我忍一忍就算了。"
槿汐忙道:"月子裡的毛病不能掉以輕心,弄不好要落一輩子的病根的。"說著起身,道:"奴婢去向隔壁的姑子(6)們借些應付過去。"
說這披衣出去,浣碧忙扶了我上牀躺下,多多地蓋了幾層棉被。我心下焦躁,寺中的生活自然比不得宮中,我身體還未復原,反倒牽連了槿潮和浣碧處處照顧我,如此想著,腹中更生疼痛。
不只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響了,料是槿汐回來了,語氣無奈道:"夜深怕是都睡下了,無人肯開門,別說借些紅糖了。"她的聲音更低:"我去尋靜白師傅,還被她呵斥了兩句,只是暫時還未敢驚動住持師傅。"
浣碧以爲我睡了,低聲嘆息道:"方纔住持師傅還說是仿著從前舒貴妃的先例來,一轉身就連熱湯熱水也沒有了。"
我隱約聽著,心下更是難過。
忽然槿汐似想起什麼,搓一搓手喜道:"那邊遠處大樹下獨有一間屋子,也不知是哪位師傅住著,我再去尋一尋看。"
浣碧忙攔住了道:"傍晚聽兩個引路的小尼姑說,那裡住了個極古怪的姑子,平時無人敢搭理她。還是再去別人那裡問問。"
槿汐道:"別人方纔不肯開門,現在只怕更不肯了,我還是先去看一看再說。"說著又囑咐道:"水熱了再燒上一壺,方便娘子擦洗身子。"
過了片刻,槿汐還沒回來,我身上更覺得陰冷。忽然聽得門"砰"一聲被用力撞開。一陣冷風夾著一個雪白的人影霍地闖了進來,浣碧驚了一聲,道:"是誰?!"
那人也不答話,直奔我牀前,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搭了搭脈,姿勢粗魯而利索,片刻望著我冷冷道:"你剛生過孩子,是不是?!"
我掙扎著仰起頭來,只見那人面相有些兇狠,長得倒也有幾分姿色,只是那姿色都如嚴霜被凍住了,神情十分冷淡。我看她一身尼姑打扮,想必也是寺中的同門,遂示意浣碧不要驚惱,勉強道:"是。今日已是第三日。"
她輕輕"哼"了一聲,神情大是不屑,道:"爲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麼!活該!"說著丟下懷中一包東西擲在牀頭道:"這些足夠你喝了。"
浣碧忙接過一看,喜形於色:"是紅糖!怕是足有三四斤呢。"
那人也不吭聲,又掏出幾片生薑,命我含在口中,道:"含在嘴裡,這東西能發熱的。"
說完似在生誰的氣,氣沖沖地又一陣風似的走了。
緊跟著槿汐奔了進來,氣喘吁吁道:"那人好快的腿腳,我竟沒跟得上她。"
我道:"她就是那個性子古怪的人?"
槿汐稱是,道:"奴婢無計可施,只得去求上一求,誰知她聽我說那紅糖是要來救命的,到底肯開門了。"
浣碧服侍我喝了濃濃一杯紅糖水,道:"在佛門裡,旁邊住著的那些姑子竟不肯來救上一救,真是叫人寒心,奴婢總以爲出家人是慈悲爲懷的,竟不想和宮裡那些人一個模樣。"
我搖頭苦笑道:"咱們是被廢去位份逐出來的,是皇上遺棄的人,哪裡是和舒貴妃一樣,是自請出宮,以貴太妃的名位帶髮修行的,當然不可同日而語的。"浣碧神色微微黯然,我怕她爲我難過,遂轉了話頭,道:"剛纔那姑子,雖然冷麪,卻是一副難得的熱心腸呢。"
於是含了生薑在口中,想念著我的朧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