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檬沒有因爲他的嘲笑而發怒,反而坦蕩地傷心。
“我自然知道我在他心中沒有她重要。”猛地摘下一片樹葉狠狠地揉搓。
這會輪到幽靈王愣神。
青檬扔掉揉爛的樹葉上前,下定決心似的,擡頭挺胸看著他:“你不要傷害那個女人,有什麼事我一個人擔著好了。”
半響幽靈王冷聲問:“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青檬一愣,死?她心裡一陣慌亂,不知道變態的幽靈王對凌貴妃做了什麼?
她緊緊鎖住他冰冷的面具:“我說過,不許傷害她,有什麼事我一個人擔著。”
“爲了他你寧願去救他所愛的女人?”幽靈王冷漠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
“是。”青檬道。
她說過她用生命去愛他,而他的命……不就是凌貴妃好好的嗎?
青檬不但沒有覺得自己可笑,反而覺得自己特別偉大,特別自信,因爲愛。
黎山之巔,絕壁之上,前面是陰森的山谷。
“王上,要不我們聯繫胡先生?”他們晝夜不休快馬加鞭,昨天晚上趕到黎山,可一直沒有胡嚕智軒的消息,雲宮宸淵卻堅持等他,暗月誠惶誠恐,別人不知道,但他清楚,雲宮宸淵已經擬旨,若此次不能平安歸去,便讓雲宮炎煊繼承皇位,他已經把叛賊臣子徹底清除,而和伯姬元氣大傷,他已無後顧之憂了。
“不,再等等。”他心急如焚,但仍然冷靜地等待。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強勁凌厲的夾雜著沙子的冷風漸漸退去,金色的光線透過雲層,溫柔地撫著地面的沙子。
青檬搗鼓著綠扶告訴她凌貴妃的地處,綠扶完全不知道,無奈之下在那林子中胡亂穿梭,來來往往的人沒有誰阻攔她,不但沒有阻攔反而恭敬又加,但她問問題時又個個變啞巴。
可是偌大的地界,她怎麼找?
“暈了暈了。”她毫無形象地躺在金色的樹下。
“奇怪,怎麼這裡除了女的還是女的?而且個個都是美人?”青檬自言自語,想到幽靈王定然是一個登徒子,不由得心下一緊,凌貴妃那麼漂亮,就算是女子也忍不住驚歎她的美,若是遇到這個登徒子……他不會對她怎麼樣吧?
幽靈王會是誰?那麼瞭解她,還很清楚她和雲宮宸淵,他一定是他們非常熟悉的人,既然是這樣,雲宮宸淵不是很危險?心怦怦跳,那人會是誰?他……青檬不願去想。
遠處,女子的溫柔得恨不得滴出水的聲音問:“你打算怎麼做?”溫柔的聲音很好地掩飾住妒忌和恨。
“用不著你管,你只要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幽靈王冷聲打斷她的話,不再看林子中穿梭的綠影轉身離開。
女人情意綿綿眼中罩上薄薄的霧氣,淒涼地喃喃:“你從來不把我放在心上,即便是對另一個人動了心,也不願多看我一眼。”對林中的女子,恨意更加。
“暗月首領,你聽。”旁邊的暗衛急切道。
暗月也聽見了,馬蹄,是馬蹄聲。
心叫不好。
雲宮宸淵雖感覺到異常,但仍然鎮定凝視著前方,山谷之下。
只聽見“嗖”一聲,從天而降的冷箭射中馬匹臀部,矯健的駿馬脖子使勁兒的往後仰,前蹄子猛地往上擡,沙塵飛揚,雙眼上翻,瞪得老大。鼻子裡哼哼的連叫著,在馬羣裡狂奔,不出幾步倒在地上,粗喘的鼻息停止了,原來那支箭已經穿透馬的臀部,箭頭從另一面穿出,鮮紅的血液一顆顆滴下。一對漆黑的大眼睛映著朝陽不肯閉上,彷彿在質問它的主人爲何它連它都護不住。
那死不瞑目瞪得老大的眼睛,侍衛們幾乎不敢直視。不知是何等殘忍之人才會下如此殘忍的毒手。
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暗月臉色灰白,解下箭尾之上的信紙交給雲宮宸淵。
雲宮宸淵剛看到信紙上的書信,鎮定的臉色再無法平靜。
突然有侍衛急急來報:“報告王上,有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孩子說……是小王子。”侍衛硬著頭皮說。
雲宮宸淵連懷疑的時間都沒有,大步越過那侍衛,暗月看他冷而黑的臉色,想必和剛纔的信有關,不敢問阻,連忙跟著過去。
外層侍衛將一個抱著孩子的藍衣女子團團圍住,面對如此危險的敵人,花容月貌的女子依然淡定自若。
侍衛們見到雲宮宸淵,整齊迅速地讓開一條道來。
暗月警惕著那女子,能夠悄無聲息進入他們的暗衛,他的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
看到雲宮宸淵,藍衣女子面上的表情稍稍凝住,不過即刻恢復。
“王上,幽靈王派在下給王上送小王子來。”她把懷中的孩子呈上。
雲宮宸淵強行壓制住急切和怒氣,不過他只想快點救回孩子,正欲上前,暗月已經快他一步,恭謙有禮道:“姑娘,既然如此請把小王子交給我吧!”聽他的口氣,藍衣女子自然聽出強行壓制的殺氣,不過她還是沒有猶豫地把孩子交給暗月。
暗月不敢確定那真是小王子,只能交給王上認。
雲宮宸淵幾乎沒有猶豫地接過孩子,他的孩子他幾乎天天都看到,怎麼會認不出。
侍衛們仍然將那藍衣女子圍住,而且有將她扣押的意思。
暗月當然知道不殺來使的道理,但現在不是兩軍交戰,而且她既然擄走小王子那帝后和凌貴妃也必然在她手裡,抓住她至少多一個籌碼。
“讓她走。”雲宮宸淵冷漠道。
“王上……”暗月正欲勸阻,被他一個眼色鎮回去。
侍衛們讓開一條道,藍衣女子驀地看雲宮宸淵一眼,轉身離去。
金色的陽光下,金色的沙子中,衆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抹藍色消失不見,好奇卻沒有驚恐之色。
暗月連忙召來隨行軍醫給小王子檢查。
突然一陣猙獰的笑聲自地面傳出,侍衛們紛紛警惕著。
雲宮宸淵凝神,目光鎖定那地面沙子,果然一個不顯眼的凸出的土陂朝他們滑來,然後是兩個,三個,四個……八個。
侍衛們還在尋找聲音來源,驀然之間,黃沙飛起,八個黑漆漆的人影從黃沙中飛起,黃沙自他們身上緩緩落下,像一片金黃的懸泉瀑布。剎那間,八個醜陋的鬼麪人已經停止猙獰的笑聲,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頂八人擡的黑漆漆的寬大轎子,就那麼穩穩當當地停在半空中。
轎子之上雕刻一頭臥撲的獅子,栩栩如生。
醜陋的鬼麪人竟都是女人。
侍衛們警惕著詭異的轎子,雲宮宸淵眉頭都沒有擰一下,但心裡擔心著。
兩個女人,如何才能兩個都救下來?表面平靜,但無人知道此刻他心急如焚。
“想好了麼?你要救誰?”轎子裡悠悠傳來懶散且戲謔的聲音還有偶爾女子嬌笑的聲音。
雲宮宸淵只覺得身子猛地顫抖,驀地看著那頂轎子,不信,他不願相信,一定是自己弄錯了。
“淵哥哥,救我……”柔弱無力的聲音割著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猶如撕裂的錦帛,淵哥哥,這是雲宮宸淵還不是王上,凌貴妃還不是貴妃的時候的稱呼。
隨著凌貴妃的聲音落下,只見空中黑影忽閃,同時出現兩個十字形的木架子,青檬和凌貴妃就那麼被綁在木架上,四周皆被血一樣的紅光罩著,紅光中絲絲縷縷縱橫交錯的發光的線,雲宮宸淵知道那些發光的線是什麼,只要稍微動一下,便絲絲穿透身體,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雲宮宸淵的心緊緊糾在一起,像解不開的結。
看到他的第一眼,青檬幾乎喊出來,但她硬是緊緊咬住嘴脣,不知道幽靈王給她吃了什麼毒藥,竟然渾身無力,她緊緊咬住嘴脣,也只能咬住嘴脣,不能擾亂雲宮宸淵的思緒。
凌貴妃頭髮凌亂地披散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柔弱得猶如一朵立即就凋零的花兒,讓人忍不住心疼。
精心培訓出來的暗衛飛去救半空中懸著的女子,可憑他們深厚的內力,竟然一點也無法接近。
雲宮宸淵惱火了,“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怒目視著那頂烏漆墨黑的轎子,幾乎是顫抖著嗓音說出來的,他顫抖的聲音不止是擔心被綁著的兩個女子,還因爲,轎中之人,幽靈王。
“就想看看你的選擇。”轎中男子醇厚懶散的嗓音猶如天籟,輕淡描寫道,轎子中時而傳來女子嬌笑聲。
“爲什麼?爲什麼?原來,原來你一直沒有原諒過我。”雲宮宸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問著,像是問轎中之人,又像是在問自己,又自己回答自己,瘋了一般,這一刻他是無比的害怕。
“王上,快救凌貴妃。”青檬看著一向冷決果斷的雲宮宸淵此刻茫然到極點,心也跟著痛了,假如今天她和凌貴妃一定要有一個人死,那她希望死的是自己,她希望雲宮宸淵開心地活著,如果凌貴妃死了,雲宮宸淵永遠也不會開心的,凌貴妃是他一生唯一最愛的女人,即便他對她也很好,但她也知道,他深愛的人是凌貴妃。
因爲她愛他,她用生命去愛他。
他聞言擡頭,青檬正笑盈盈地看著他,眼神那麼真切,彷彿一身碧綠立於紛紛落下的梨花中,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妃子,美的那麼耀眼。
痛著的心更痛了,爲了他她什麼都可以做,即便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不能不顧凌兒,就算捨棄她……
很不符合時宜的是這金秋暖陽,柔和得像質地上好的絲綢,溫柔地鋪灑在柔軟的沙子上,一望無際的沙子金子般耀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