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朗月,微有風。此時剛剛入夜,正是那陽氣衰退、人心浮動的最好時機。月光照不到的皇宮深處,有一個矯捷的身影鬼鬼祟祟得貼著牆走。
轉角處,一名倚牆而立的男子無奈嘆氣。他那過於深刻的五官和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讓他看起來稍嫌冷峻而具有強烈的壓迫感。
他看著那個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子自鳴得意勁兒的身影,不由得再一次深深嘆了口氣——主子,爲什麼我總覺得您前途無亮呢?
燈火通明的皇宮,此時正是皇宮家宴——只宴請了太師一家,理由麼——自然是關乎我們最受皇帝陛下寵愛的三公主的終身大事。自從三公主冷慕以總角之年爬窗戶偷看新科狀元郎沐浴被抓包而聲名遠播、稍微有點姿色的男子對她避之唯恐不及之後,時隔多年終於成功調戲到了太師家的幺子——京城第一美男子,簡直就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雖然把人家小美男嚇得一天沒吃下飯。冷慕對此嗤之以鼻:竟然比我家美男師兄還要嬌弱?
但是也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向權勢比天大的太師大人,正氣凜然地表現出了淡然氣質,拒絕了皇帝陛下的垂愛。然而兩個月過去了,皇帝陛下再一次提到了他那命運多舛的幺子和三公主的婚事,這可如何是好喲……
席間觥籌交錯,絲竹悅耳,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端的是一個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咳,起碼錶面上是這樣的。
老太師緊握著白玉鑲金牡丹杯,微微一笑,頗有些世外高人的灑脫,“陛下,犬子駑鈍,資質劣等,實在不堪重用,更不敢誤了三公主殿下。還請陛下三思啊。”
穩坐高臺的皇帝陛下擡起酒杯掩住抽搐的嘴角:你個老不休,不就是看不上我們老三那花心好色的性子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你看不上,朕還不捨得嫁!
出於氣憤,也暗恨自家老三不爭氣,他挑起嘴角,天生的華貴氣質和後天身居高位養成的強勢氣場合成了難以言喻的魅力,以至於通常掌握最後拍板權利的皇后娘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句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話,輕易地脫口而出了。
他說,“太師過謙了,不過婚姻大事,不可強求,朕看,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太師喜不自禁,“謝陛下成全!”暗自抹汗,真是太險了,那個閱人無數的三公主只是調戲了一把明兒,明兒就一天吃不下飯,要是她嫁進我們家……
哦不!太師捂住胸口,硬生生用肥碩硬朗的身軀做出了弱不禁風的蕭瑟之感。
“嘶……”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保持著完美的微笑森森地吸了一口氣,脖子一格一格地轉向坐在他右手邊身著暗紅掐金百鳥朝鳳錦袍的皇后娘娘,用特真誠的眼神看著人家:親愛的,我錯了。
皇后娘娘端莊地擡手整理衣襟,纖纖玉手輕柔地離開了皇帝陛下的大腿,並在那裡留下了“到此一遊”的標誌,眼神溫柔如水:親愛的,太晚了。
皇帝陛下將瓊漿一飲而盡,藉著擡袖的動作,掩住自己內心森森的淚流滿面——叫你嘴快!叫你逞能!叫你不聽從賢內助大人的指揮!
另一邊,依舊是那陰影叢生的角落,一直做壁上觀,眼睜睜看著主子逃竄背影的男子終於忍不住了。
按照自家有點腦殘的主子的路線,她這不是要去十三皇子哪兒吧?那孩子一個月前才從民間被找回來,膽兒小,不禁嚇。這要是有個好歹,主子,屬下實在不忍心看著您就這麼一步步走上不歸路喲……他輕聲道,“主子。”
“喝!”前面的身影一蹦三尺高,猛地回過頭來,看到那個自己熟悉的人,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的樣貌氣質顯著勃勃英氣,眼睛晶亮清澈,實在不像是能夠做出那種猥瑣神情的……品種。
“主子!”男子趕緊扶住她,“剛纔宴客廳的樂聲停了。”
這麼快就停了,那就是皇后娘娘要把自家的禍害女兒推銷出去的計劃失敗了,那麼接下來……男子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同情。
冷慕呆立三秒鐘,蹦起來就往回跑,“我擦!這麼快。”
男子斂眉跟上,“主子,您現在回去還不如直接去娘娘寢宮賠罪比較好。”
冷慕邊跑邊嘟嚷,“我傻啊,回去給老巫婆蹂躪。小越子,收拾行李,咱們跑路!”
男子立即停住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歡快地越跑越遠的身影,“主子,您覺得您能跑得過娘娘嗎?”
冷慕回頭一看,眼珠子轉了轉,反身回來扯了他的腰牌就跑,“你丫的趕緊給老孃去收拾行李,值錢的東西多帶一點,還有給我一套男裝,老孃要出宮!老孃要美人!老孃不要沒完沒了地相親!聽見沒有?老孃先溜出去,你收拾好東西趕緊出來,在東門等我,我會派人去接你。就這樣,對了,別想耍花招,不然我就告訴母后你調戲我!”說完幾乎是一溜煙地沒影兒了。
男子嘴角抽搐——我調戲……咳,主子,我還想多活幾年。還有啊,主子,您不是一向是兔子不不吃窩邊草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