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灑落餘暉於世,卻無奈何幽暗森森。
沉溺於幽暗的巷弄,破舊的垃圾桶歪歪斜斜地靠在腐爛的牆角。肥大的蒼蠅拱在垃圾上歡快地覓食,過往的行人厭惡地捂住鼻子,利落地扔掉手中的垃圾,驚起一陣嗡嗡。
巷弄深處,一縷殘陽掙扎過房檐的縫隙,把一絲溫暖與光亮灑落於陰冷的幽暗。但這絲溫暖和光明只是佇足在閃現的褲影上,卻是照不到蜷縮在血色殘陽下的瑟瑟的他的臉。
......
夕陽下,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接孩子的父母,呼喊叫賣的小販,三五成羣的學生,好一幅幸福快樂的浮世繪。
街道上的熱鬧,暖化了冰冷中隱藏的漫罵。幸福的人們只是單純地專注著自己的“幸福”。
夕陽奢侈地把一抹紅灑在路邊的榕樹上,綠葉點綴著斑斑紅點,風輕搖,榕樹如同霓虹般交替著......
點點紅斑灑落於一家小賣店門口,頑皮似地跳動在店門內外之間,人流穿梭在榕樹的婆娑中,只留下淡淡的背影。
冷冷清清的小店,匆匆而過的人流。
吱呀...吱呀...
一身材矮小的老頭愜意地躺在搖椅上,瞇著小眼睛,嘴裡吧嗒吧嗒地吐著菸圈,渾濁的雙眼隨意地瞥下店門口的紅點,搖頭道了句:“又到這個點了,時間真快啊!”
對於店內的窘迫他也不上心,淡然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偶爾閒著沒事還會張望下幽暗的巷弄,彈彈煙桿搖頭道:“哎,小夥子何必呢!”懶懶地伸展下僵硬的身子,深深地吸口旱菸,仰天呼出了一菸圈,瞇著眼盯著它發呆。
就在這時,店門後傳來的暴躁卻是把菸圈震散了。
“老不死的,又在偷懶抽菸,給老孃拉客去,不然折了你的煙桿,你看看這個點!居然沒客人上門,要是今天再賣不出東西,晚上別想吃飯了!”話音剛落,咚地一聲巨響,嚇地老頭差點從搖椅上滾下來。
回頭確認了下沒出來的母暴龍,老人小聲抱怨道:“得得,新買的砧板!”
(要不是你個死老太婆摳的那麼緊,怎麼會這樣,好聽好說不信。非要進些不明不白的便宜貨,瞧瞧,人家都不敢進了,你倒好,讓我去喊,喊什麼喊,老頭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又不是賣唱的!)心中腹誹不已,可迫於晚上可能沒飯吃的現實,老頭無奈地放下了心愛的煙桿,晃晃幽幽地走向大街“賣唱”去了,風是那麼的清和,搖曳的樹枝是那麼可愛。
巷弄裡,幽暗一步步緊逼著倔強的殘陽。
下水管嘩嘩的流著水,破裂的水管滴答滴答的漏著水,擠成一團的少年沒完沒了地噴著口水。
而就在這人羣中卻是有一頭顯眼的豬,不,是一個人,也不對!是團肥肉蹲著,一張髮油的臉蠕動著。
“我的天哥,你不是很拽嗎,怎麼趴地上了,起來啊!天哥!看清楚現實好嗎,別以爲學校捧你,你還真以爲是個人物了,拜託,放正你的位置,好好想清楚你是個什麼東西,野種。”
說完肥肉慢慢地起身,不高的身材,水缸般的腰圍,碩大的嘴巴上吊著朝天的鼻孔,雄偉的鼻孔上粘著兩隻老鼠眼,隨意地對著周圍的人擺擺手道:“繼續,下手重點,儘量別打臉,如果你們有誰實在看他不爽,非要打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不過校長那邊自己解釋去。”
“胖哥放心,兄弟們也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我們懂的!”諂媚的聲音響起,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正彎腰奉承著。
“很好,猴子!”
被這麼一誇,猴子得意不已。爲了更好地表現自己,指著地上的“天哥”冷聲道:“行天一,你不是傲嗎,現在給兄弟們傲個看看,你不就成績好嗎,那就想想怎麼求我們繞你啊,你不就是個小白臉嗎,看看兄弟們哪個對你有興趣?”他的話語一落,被稱作兄弟的少年們紛紛停下腳,跟他拉開了距離,警戒著,佩服著,鄙視著。
而當事人卻毫無自覺,只是心曠神怡地想到(嘿嘿,這排比句用的真他媽地妙,那弱智語文老師竟說我寫的作文狗屁不通,去你媽的,那是你眼瞎,老子擅長的是以景抒情,此情此景才能夠觸發我心中的靈感。)
“嘿嘿”意淫的猴子發出了奇怪的笑聲,可忽然間,猴子的嘴和臉緊緊地縮在一起,“嗷...”地一聲鬼叫,雙手緊捂著破碎的菊花蹦達出去老遠。
衆人見此,開懷大笑起來,(果然賤人一個!)
踢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胖哥”,他正憤怒的伸著條肥腿,滿臉的肥肉顫啊顫的,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用力過頭,這肥肉居然能顫的那麼有喜感,狠狠地呸了一口,罵道:“不會說話就給老子閉嘴,你個賤人!還有你們笑什麼笑,快給我打!”
衆人笑嘻嘻地應了個是,滿懷愉悅地投入到“工作”中。
猴子則是一臉的不明白,委屈地揉著破碎的菊花心傷喃喃:“我說的不是挺好的嗎,幹嗎打我?”
胖子很是滿意衆人的熱火朝天,歪歪嘴,正好瞥到一臉委屈的猴子幽怨不已,不由地撓了撓油膩的頭髮:“先把這笨蛋解決掉吧。”
這跟班就是腦子缺根經,不好好打醒他,他永遠會那麼沒完沒了。無奈中,胖子轉身打算去收拾不遠處擺著銷魂姿勢,手撫菊花的猴子時,不經意間注意到蜷縮著的行天一正朝自己轉過來,而且護頭的雙手也在慢慢放開。
“腦子進水了?”胖子也是停下了動作,好笑地看著他愚蠢的舉動。
行天一消瘦的臉龐上掛著灰塵,嘴角呼地扯開了弧度,乾澀的嘴脣上下動著,無聲地吐出“白癡”二字,那口型無比清晰。
胖子瞬間愣住了,一時間竟沒明白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行天一已經無聲地笑了。
一股兇戾直衝腦門,胖子脹紅了臉喝道:“滾開!”一腿橫掃,用力撥開犯傻的兄弟們。雙眼充血像頭公牛般徑直衝到行天一面前,伸出肥手一把扯住行天一的衣領,從地上拽起,盯著他吼道:“有種,再說一遍。”
行天一無力地歪著頭,任由胖子抓著自己的衣領,他也不說話,只是嘴角冷冷。
“我讓你笑。”憤怒地一巴掌抽在行天一臉上,打得殘陽晃晃微微。
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刺痛,行天一機械般地轉頭冷冷地看了胖子一眼,眼中閃過兇狠,卻又沉了下去,歪過頭,只不過眼中的冷蔑之意依然。
對於硬骨頭的不屑,胖子早已習慣,捱打的都這樣,可讓胖子不安的是冷漠中的另一種情緒:可憐。
“怎麼可能。”胖子被自己的直覺嚇了一跳,揮散了腦中的不安,可憐卻是依然。
“難道真被可憐了?”越想否認,卻是越強,當胖子意識到自己被野種可憐,被任自己欺凌的人可憐,心中的羞憤徹底爆發,惡向膽邊生,一拳砸在了行天一臉上。
一拳下,一血落。
血滴答在殘落的餘暉中,好不刺眼,行天一遲鈍地擡眼看著胖子,卻是笑了。
一個打,一個挨,打者怒中帶笑,挨者笑中帶笑。
衆少年有點嚇住了,以爲行天一被打壞了,要真是這樣,麻煩就大了。平時他們小打小鬧,那就算了,可要是這拳真打出問題了,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慌忙中,少年們紛紛出手勸阻胖子。
胖子也被嚇住了,但他並不怕出事,也不擔心什麼後果。從小到大,靠著家裡些許背景,他就到處惹是生非,受害者都礙於他家的背景,也不敢報復。所以不論到哪他都橫著,從來都只有他打人,而且被打的要麼是哭天喊,要麼憤憤而怒卻又不敢言,哪經歷過這奇異的陣仗,捱打的居然還能笑的這麼“開心”。
一時心慌,手一哆嗦,行天一就砸在地上,發出了悶響,行天一擡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一對上他的笑容,心裡就毛的要死。
但“胖哥”不容許出現有損威名的事,硬是裝出一副我不怕你的樣子,大聲道:“今天胖哥就放過你,不過你知道該怎麼說話。”話雖說的硬氣霸道,但聲音中不規律的跳動卻是暴露出了心中的膽怯。
軟弱的威脅,行天一默默地扯了幾下嘴角。
衆人看到他這樣,就像見鬼般,拿起書包,一頓瞎跑,途中還有幾人踩到了委屈中的猴子,那痛的真叫一個呲牙咧嘴。也只有胖哥,邊跑邊哆嗦邊威脅著,“小.子..管..牢...你的嘴,不然有你好看...”
幽暗中的殘陽收起了最後的堅強,漸漸融入到陰冷的幽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