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若是站在這處雲頭朝下望去,便能見到這樣一幅怪異的景緻。
一道黑霧繚繞的黑色山脈線,將與它垂直的兩座山一分爲四。
黑色山脈裡的各座山頭,樹木漆黑成片,與其餘四座樹木長得鬱鬱蔥蔥,仙氣瀰漫的山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
那黑色的山脈之中,細瞧一座,能看見山頭有長相怪異的產靈小妖,正趕著去到一處崖洞產靈臺,爲的是給自己占上個好位置,等待一年一度,產靈那一刻的到來。
而那綠色的其中一座山中,能看見一個被砸掉一半,傾斜著的大石門,上面青苔遍佈,但依稀可辨『龜背山』三個字。
門後還有個傾斜著的殘斷建築物,雖然爬滿了青苔,但依然能看出幾分它原本的氣派來。
另一座綠山之中,卻又是一番不同的景緻。
在這山中,能聽見有潺潺流淌著的小溪,能看見有歡脫奔跑著的羚羊和花鹿,枝繁葉茂的樹林,售賣各類食材瓜果的熱鬧集市,以及一排被竹林半掩著,青瓦房頂帶院兒的排屋,細聽之下還能聽見那排屋傳出來的吵鬧聲。
“登門三次,三次被拒,既然要拒,能否請藥仙給個能說服人的理由,爲何藥仙能幫其他人治,卻連看都不看我家公子的病癥?”
聲音來自院中面對屋子站著的三人,站在右手邊那個。
他著白衣,右手握一把黑劍,劍上墜著白穗,隨著他的動作而不住晃動。
見女子依舊不搭理自己,他方正的臉上含了慍色,上前一步,盯著門內的女子。
只見女子正微低著首寫字,一身素衣白衫,髮飾清簡,僅學著男子用紅繩高束一發。
她耳邊落下一縷髮絲,弄得她有些癢。
她捏筆的手一頓,用另一隻手的小拇指,將頭髮順回她小巧的耳後,回手又在臉上磨了兩下,這才止住了癢。
被她磨過的臉上,白裡透了紅,像塗上了一層胭脂。
她伸筆蘸墨,又接著寫起來。
“大膽,好個不識好歹的野仙人。”
這次說話的換成了院中左邊那個男子,他一開口,露出顆小虎牙。他同是著白衣,手握一把白劍,上墜黑穗。
他將劍朝前一伸,直指女子。動作幅度大,惹得那黑穗,盪來盪去,好一陣兒才停下來。
被這一喝,女子手一抖,便見一滴墨滴到紙上。
她皺眉擱筆,擡起頭來,用鵝蛋臉上那對漆黑的大眼,怒目瞪著院中不依不饒的三人。
2
“澤仰,不得無禮。”中間那一直緊抿著薄脣沉默著,著一身玄色長衫的男子終於發了話。
他地看了一眼屋中女子,衝她點頭抱歉一笑。
這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像極了白玉米粒兒。他頰上現出個酒窩,不淺不深,像是拿捏過,配得將將好。
“殿下,可是她欺人太甚,這蒼穹殿上醫術高明的仙醫都沒她脾氣大,她......”回話的是第二個發話的男子。
他心中極不痛快,不甘不願的退一步,見第一個開口講話的男子衝他搖頭,他話說一半便打住。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這時屋中的女子也開了口。
她眼中的怒意此時已消,只面容平靜地看向院中的三人。
“我已經掛出今日閉門不看病的牌子,幾位卻仍要闖進來。”
她站起身走出門來。
忽而颳起一陣風,將她腦後束髮的紅繩連帶著幾撮頭髮吹至了她胸前。她臉頰和脖頸處的皮膚,在這紅繩的映襯下,顯得越加白皙。
她話音剛落,便見一大團白色的東西從天而降,穩穩的落在女子身旁靠前一些的位置上。
那團白東西側頭看了女子一眼,跟著便轉頭將其餘三人死死盯著。一副好像只要他們敢輕舉妄動,它便會撲上去的模樣。
這東西落下來後,右邊拿黑劍的男子身子輕微一抖,握劍的手緊了緊,做好了隨時動作的準備。
中間的玄衣男子眉頭一跳,瞪大了雙眼。
那被喚做澤仰拿白劍的男子因離得最近,因此反應也最大。
他驚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吞了口口水,往後又退了兩步,擡頭來將那白肉團望著。卻發現它站著,頭顱還高出他家公子一個頭。
之所以說這是個怪東西,只因它似貓又不是貓,像狐貍又不是狐貍,一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五彩大眼,微微瞇著,眼中傳達出來的都是不好惹的危險訊息。
更怪的是,它還長著八條腿,四長四短。
長的四條腿就跟普通貓兒腿似的用來行走,那爪子卻是比貓多一趾。短的四條腿就長在它脖子以下,胸口以上的位置,卻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的。
澤仰再看那怪東西一眼,再退兩步,直退到其餘兩名男子身後。
最右邊的男子見狀,斜眼無奈看澤仰一眼,暗自輕嘆。但他的警戒,卻絲毫不敢鬆懈。
3
玄衣男子朝院門口看去,見地上確實有個帶繩的木牌,卻是字朝下,他們進來時並未過多注意。
但情況發展至如此境地,他卻是不得不開口說點軟話來緩和氣氛了。
“牌子我們進來時並未注意,多有打擾和冒犯,藥仙莫怪,我們來了三趟了,確實是真心誠意來求醫仙幫忙的。”
“那麼大個牌子,你們六隻眼睛都看不見?我不想與你們計較,只是,我已經說過,我醫不了,你們不該還如此不依不饒。”
那被喚做藥仙的素衫女子,說著又上前幾步。
她將身子挨近那大白貓的腿,眼睛看向唯一說話不帶任何指摘之意,又很明顯是其餘兩人主子的玄衣男子。
人說擒賊先擒王,她說通了這個能做主的人,便必定能打發了那一個要理由,一個說她欺人太甚的人。
玄衣男子剛往前走了一步,便覺一股混著淡淡藥香和玉蘭花香的熟悉淡雅之氣,正絲絲縷縷,不疾不徐地鑽進他的鼻子。
他也是常會接觸藥物之人,他書房門前還種著一棵玉蘭樹,這股他早已熟悉的味道,叫他覺得眼前的女子都親切了一些。
他衝女子淺笑,跟著便目不斜視地對她道:“此前多有得罪,還請醫仙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只是,藥仙連脈都未替我診過,卻立馬說醫不了,這實在叫人費解。”
女子擡起手,有意無意地揉了揉她身旁的大白貓,朝籬笆門口看了一眼,然後轉回頭來。
“且不說每個行醫之人,都有他的習慣,只說某些東西和病癥,實在特殊到,即使不用診脈,眼睛一瞧,靈力一探都能知道個大概來。”
玄衣男子很認同的點點頭。
有些東西確實靈力一探便能探出究竟來,就好比他隔著一段距離,就探出了女子身上那顆獨有的五彩仙核。
那奇特的模樣,竟像是民間收集百家衣做的百家被似的,各種顏色,各種形狀拼湊至一塊兒,形成了個特別的五彩仙核。
“那藥仙知道我身上的東西是什麼嗎?”
玄衣男子雖聽她說醫不了,但也想跟她再確認一次,特別是在她總看那院門處,一副好像要趕著出門心不在焉模樣的情況下,防備較低,容易出錯。
“你體內的是狐冰蠱,你身上掛著的袋子裡裝著的,是一顆碎成渣的仙核。”
女子漸漸現出不耐煩之色,手上揉著白貓的手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了一些,引得那白貓嗚嗚抗議了兩聲。
聽到女子的回答,兩個穿白衣的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現出吃驚的神色來。
“藥仙果然名不虛傳,這樣便能知曉病癥之所在。兩樣都治不了嗎?”玄衣男子先誇後問道。
“治不了,太麻煩了,哎呦,我說幾位,你們就別再糾纏我了,我說了不醫就是不醫,你們能不能聽得懂別人說的話?”
女子看了看天色,急道,手一拍那大白貓。
那白貓便朝著三人慢慢的行去,一副勢要將幾人趕出去方能罷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