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這首詠柳,詠的便是柳大人
“如此之際,怠慢軍情,豈可輕饒?”
曾仕林瞇著眼睛朝著柳成幹看去。
柳成幹坦然與之對視。
“呵呵。”
曾仕林冷笑一聲:“怎麼柳侍郎如此心急,莫不是想親自率軍趕赴前線殺敵?”
“陛下,既然柳侍郎有如此之心,臣爲其請命,待軍成之日,爲其掛帥,若柳侍郎爲帥,我兵部上下全力配合絕不懈怠!”
曾仕林面色平靜,對建宏帝行禮。
柳成幹臉色輕輕一變。
讓他帶軍殺敵?
“曾尚書,我們在此談論的乃是曾安民的練軍之法,幾時成了戰場?本末倒置。”
柳成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之中帶著沉穩,看向建宏帝道:
“陛下,臣之擔憂絕不是假,如今大江南岸已經傳來流言,說曾尚書父子二人狼子野心,欲要投妖。”
“勘龍圖丟失,明則是黃公看守不利,但隱患卻是在曾尚書身爲鳳起路總督時便已經埋下。”
“若不是妖族潛伏已久,怎會突然冒出?”
“依臣看,流言或許不實,但某些人的狼子野心,卻是有些昭然若揭。”
……
“狗日的,你再說一遍?!”
曾仕林猛的擡高聲音,死死的朝著柳成幹看了過去:
“我曾仕林一心爲國,嘔心瀝血爲官幾十載,豈容你如此誣衊?!”
“你柳成幹是哪家敗犬,爲何人做槍?!”
言下之意便是,你區區一個侍郎,也敢撫我之虎鬚?
定是給人做狗。
說這話時,老爹的眸子看向李禎。
首輔李禎則是面容淡然。
“哼!我柳成幹自然是陛下走狗,是百姓走狗!”
柳成幹似笑非笑的看向曾仕林:“怎麼?曾大人莫不是真被那些流言說中?”
曾仕林此時心中一片冷靜,他雖面上狂怒,但心中卻是明瞭所有,沒有絲毫動怒。
就在前天。
突然有流言四起自兩江郡江南而起。
說曾仕林在鳳起路爲官多年,有意縱容妖族在鳳起路。
若不然妖族之人又豈能輕易出現在兩江郡殺死黃元皋,盜走勘龍圖?
此流言無有憑據。
但也成爲了朝中某些人攻諫曾仕林的由頭。
此時的老爹心中極爲清明。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必須要表現的暴怒。
“姓柳的!你個狗日的東西!老夫今日……”
曾仕林還想再罵。
卻被一道笑聲打斷。
“呵呵。”
一道輕笑之聲響起。
聲音若風鈴之脆。
“陛下,這大江邊上的流言蜚語自古皆有,曾大人與曾安民父子二人一心爲國,陛下想來也看在眼裡。”
“曾大人爲國付出幾十載暫且不提,但是那曾兩江於幻陣之中流露本心,其一身錚錚鐵骨又豈能作假?”
“今日鴛鴦軍一事可能是曾安民心有所急,但與那流言絕無干系吧?”
“最多也只能說其年少氣盛,何來怠慢軍情一說?”
“若不是年少,恐怕也說不出那句“寇可往,我亦可往!”之豪言壯志之語。”
長公主一席話說的有理有據。
幻陣之中曾安民也確實爭氣。
若曾安民在此。
定要爲長公主豎起大拇指,誇讚一句:好一個護夫狂魔。
建宏帝的面色始終沒有絲毫變化。
他淡然的聽著一切。
柳成幹還想再說些什麼。
卻見建宏帝緩緩擡手,淡淡道:“禁聲。”
“駕!!”
隨著他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朝著校場外邊看去。
不多時便看到兩騎縱馬而來。
眼尖的人已經能看到騎在馬上的曾安民。
“流言暫且不提,先看一看這小子的練軍之法,真有衛國公推崇的那般奇效否。”
看到曾安民之後。
建宏帝的面容之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對曾安民向來沒有什麼惡感。
甚至心中更多的是欣賞。
長公主聽到建宏帝此言,柳眉輕輕一揚。
意外的朝著正在進入校場的曾安民看去。
倒是想不到這小子,簡在帝心。
“末將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伍前鋒跟曾安民恰一落地,便看到了高臺之上的建宏帝以及一衆官員。
曾安民沒有絲毫怠慢,與伍前鋒疾步朝著高臺之下而去。
行了一個軍禮便原地待命。
“開始演軍。”
建宏帝只是淡淡的吐了四個字。
“是。”
伍前鋒與曾安民對視一眼。
便站起身,朝著場中五千甲士而去。
曾安民邊走,心中邊緩緩思考。
看得出來,江南的流言傳至京中,對他還有老爹有影響。
但應該影響不大。
若不然此時絕不會聽到“開始演軍”這四個字。
他不著痕跡的朝著高臺之上看去。
然後他便看到了長公主那似笑非笑的神色。
呃?
我大老婆怎麼也在這?
曾安民摸了摸下巴。
隨後略一思考,便心中恍然。
上次見秘見,長公主的意思是她有極大的概率會率領鴛鴦軍。
現在鴛鴦軍初成,想來應該是視察而來。
“我教你的那些東西他們都掌握的怎麼樣了?”
曾安民語速極快。
“已經沒問題了,這些鴛鴦軍雖然是新招之士,但兵部也沒有爲難我等,派來的士卒也有不少老兵,故此這半月的訓練進展頗爲喜人。”
“嗯。”
曾安民淡淡點頭:“一會兒演軍結束之後我去高臺之上探探陛下口風,你好生在此。”
“是。”
……
曾安民淡淡的看著演軍開始。
隨著伍前鋒的高喝:
“所有人準備!聽我口令!齊步!!”
下一刻。
五千士卒猶如一臺巨大的機器一般,身體微微前傾。
“走!”
隨著伍前鋒口令落下。
五千士卒幾乎同時出腿,朝著前方而行。
“唰!!”
“孃的!注意擺臂高度!!由左至右依次看齊!!”
“餘光!!”
“注意!!”
由於初成軍隊,還是會有些瑕疵的。
所以伍前鋒下意識的開始高喝。
他是斂息境武夫,他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每一個口令都能準確的傳入每一個士卒的耳中。
五千士卒一同行走是什麼概念?
整個校場,只見一團黑雲如同一臺機器,一點點的朝前而壓。
只是一個齊步。
場中高臺之上所有人全都看的出神。
他們並不懂伍前鋒口中高喝的什麼擺臂高度。
什麼餘光由左至右啥的。
在他們的眼裡。
只看到整整五千人,幾乎是同一個動作。
巨大的方陣有條不紊。
整整齊齊!
只是這一個簡簡單單的亮相。
建宏帝看得下意識瞇起眼睛。
他擡頭朝著田繼看去:
“練軍十一天?”
這話一出。
田繼瞬間便明白建宏帝是什麼意思。
他不相信。
田繼臉色滿面紅光:“啓稟陛下,練軍十一天絕無虛言!!”
“立定!”
隨著場下伍前鋒的高喝,五千人整整齊齊的站在臺下。
他跑步前行,來到臺下,聲音極爲高昂:
“陛下,演軍準備開始,請您指示!”
額。
這個環節……
建宏帝有些猝不及防。
他茫然的看向田繼。
田繼趕緊來到建宏帝身邊附耳一句。
建宏帝緩緩點頭,隨後淡淡的看向伍前鋒:
“開始。”
“是!”
伍前鋒唰的一聲,行了個軍禮。
隨後來到方陣前。
“第一項作業內容,停止間轉法,聽清口令,稍息!”
“立正!!”
“唰!”
動作出奇的一致。
看到所有人頓覺賞心悅目。
紛紛好奇的朝著場中看去。
一直到伍前鋒將所有停止間的動作全都做完。
他們還在意猶未盡。
然而,伍前鋒接下來的動作纔是重頭戲。
他大喊一聲:
“下面開始進行行進間的動作!聽清口令!跑步!!”
“唰!!”
整整五千人幾乎同時雙手握拳,提於胯間。
“走!!!”
下一刻。
全軍開始以小碎步朝前跑步。
“嘭!嘭!嘭!”
步率一致,壓根就沒有雜音。
“跑步??”
建宏帝皺眉朝著田繼看去:
“衛國公,朕雖不懂軍事,但大軍跑步前行多有踩踏發生……”
“且在主將喊完停止之後,場面難看,隊形不復……”
田繼只是神秘一笑:“陛下看著便是。”
建宏帝看著田繼那帶著自信的目光。
緩緩點頭,朝著場中看去。
果然。
伍前鋒在萬衆矚目之際大喝一聲:“立定!!”
正在跑步的五千軍士沒有一個掉隊唰唰又朝前跑了四步。
隨後便是一個極爲乾淨利落的收尾!
全都同時停下腳步。
沒有想象之中的混亂。
也沒有發生踩踏。
陣形依舊!
五千人還是如同剛開始起跑時的那樣,沒有一個人掉隊!!
全場沉默。
建宏帝的目光之閃爍著精芒。
“這是……”
“四步立定。”
田繼目光灼灼道:“軍士在聽到立定停止的軍令之後,緩衝四步然後停止身形!此一法門,將古之名將都未攻克的難題直接銷跡無形!”
“跑步之後陣形依舊!絕不會發生任何踩踏之事!”
“此法,出自曾安民的練軍之法。”
“四步立定……”
建宏帝猛的擡頭朝著場中的曾安民看去。
剛好看到曾安民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
此時的曾安民神情之間沒有絲毫緊張。
前世的時間這種場面他見得太多了。
不過他卻是不知道,自己這個練軍之法給這個時代之人帶來的衝擊。
終於,在無聊之中等到了演軍結束。
建宏帝立於高臺之上。
對著五千士卒只說了一個字。
“好!!”
這一個好字。
足以說明一切。
“好一個練軍之法!曾安民,有古之名將之風!!”
建宏帝的誇讚沒有絲毫吝嗇。
老爹的頭直接仰到了天上。
他似笑非笑的朝著柳成幹看去。
此時的柳成幹只是盯著那五千士卒看去。
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宣曾安民上來見朕。”
“是。”
…………
“見過陛下。”
曾安民對著建宏帝行了一禮。
“嗯。”
建宏帝滿面笑意的看向曾安民:
“不錯,本次演軍,效果奇佳,朕甚是滿意。”
“陛下謬讚,我也只是出了一個練軍之法,真正執行的人是衛國公與伍將軍。”
曾安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嗯,如此軍陣初成,鴛鴦軍成軍在即……”
建宏帝笑呵呵的拍了拍曾安民的肩膀之後,目光便朝著場中之人看去,面容之中透著一抹沉穩道:
“朕有意讓長公主率軍,爾等有何看法?”
長公主?
曾安民下意識的朝著長公主看了過去。
此時的長公主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下巴輕輕揚起。
很明顯,她上次在柳府與曾安民說的極對。
“陛下,這恐怕不妥吧?”
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朝著那道聲音看去。
曾安民也皺眉。
是一個他沒有見過的人。
“怎麼?”
長公主看向那人,眉宇之間皆是淡然:
“柳侍郎,工部之人,也能管到兵部的事?”
工部?
柳侍郎?
曾安民的心中下意識的冒出一個名字。
工部侍郎柳成幹!
他是從白子青的口中聽到的這個名字!
上次下江南查黃元皋一案。
正是此人在大殿之上推薦的白子青前去!
當時曾安民便推理出來,這柳成幹表面上是李黨之人。
但暗地裡八成是寧國公府,或者熹妃的人!
“長公主畢竟是一介女流……軍伍之事恐怕不好插手吧?”
柳成幹淡淡的看向長公主:
“臣以爲,鴛鴦軍的統軍之人,最好還是從朝堂挑選最好。”
“呵呵。”
長公主輕輕一笑。
她並沒有將這個柳成幹放在眼裡。
而是輕輕眨了眨眸子,朝著建宏帝看了去道:
“陛下,臣妹不久之前得了一首詩,今日送於諸位大人品鑑一二如何?”
聽到此言,所有人的都是一愣。
“什麼詩?”
建宏帝皺眉。
他不知道長公主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一首尋常之詩罷了,此時誦出,與演軍之勢倒也算相得益彰。”
長公主淡淡一笑,那雙眸子緩緩的朝著柳成幹看去。
“殿下還請明言。”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禎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輕輕笑著,輕啓嘴脣:
“亂條猶未變初黃,倚得東風勢便狂。”
前兩句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下意識的朝著柳成幹看去。
長公主繼續:
“解把飛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好詩!!”
曾仕林猛的擊掌:
“此詩立意深刻,對倚仗權貴得意忘形的小人進行辛辣的諷刺和嚴正的指斥”
“全詩比喻形象,狀物與哲理交融,諷剌明顯而不淺薄直露,寓意深刻,引人深思。”
“此詩甚得老夫之意,長公主才學斐然!”
建宏帝也緩緩頷首:“詩確實不錯。”
長公主則是愕然的看了一眼曾仕林。
同樣的話,也從曾安民的口中說出來過。
一家人說不出兩家話,此時在長公主的心裡有了清晰的見地。
全場,只有柳成幹一個人面色極爲難看。
他死死的咬住嘴脣。
“不知此詩可有名字?”
衛國公田繼好奇的朝著長公主看去。
長公主則是將目光投向曾安民而來,眸中帶著一抹笑意道:
“此詩乃曾兩江做做,名字卻是聽他如何講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曾安民的身上。
紛紛露出恍然之色。
此等好詩,出自曾安民的話……那就不奇怪了。
畢竟曾兩江的名號現在還震著整個京城呢!
“呃。”
曾安民尷尬一笑,他左右看了看,隨後道:
“此詩名曰《詠柳》。”
詠柳??
所有人全都面露古怪,面面相覷。
只有柳成幹一個人死死的握著拳頭。
詠柳??
這不是指桑罵槐嗎?!!
還是遺臭萬年的那種!!
可以預見。
隨著這首詩越傳越廣。
柳成乾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