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胤禑的吩咐之後,李鼎和玉柱都很聽話,老老實實的待在他的身旁。
胤禑本想等人羣漸漸散去之後,再不動聲色的離開。
可是,被圍在圈裡的何柱,可能是覺得人多眼雜,便下令趕人滾蛋。
“官府辦差,閒雜人等,都散了吧,散了吧!”大興縣的差役們,揮舞著手裡的鎖鏈和棍棒,開始驅趕看熱鬧的人羣。
利用官府的力量欺壓商人,這是大清的天龍人們,慣用的伎倆了。
說白了,連官府的力量都指使不動,算哪門子的天龍人?
胤禑對於類似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了,早就見怪不怪了。
李鼎還是比較單純的孩子,他小聲感嘆道:“九爺乃是堂堂天潢貴胄,居然借官府的力量來討債?”
胤禑差點笑噴了,咳,你爹李煦藉著宮裡的力量,肆無忌憚的盤剝蘇州的織工和綢緞商人們,不也一樣麼?
特權這玩意,比白色魔粉,還容易成癮。
在東方的世界裡,只要享受了特權的滋味兒,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沒人捨得主動放棄。
看熱鬧的內圈開始趕人,人羣不可避免的向外退。
李鼎和玉柱,擔心胤禑被人衝撞了,趕緊手挽手的擋在了主子的前邊。
烏林則雙手頂住柱子,用後背支撐著李鼎和玉柱的後背。
胤禑是官場老油條了,因吃虧太多了,輕易不動真感情。
但是,面對身邊心腹們的死命相護,他多少有所感。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啥叫利益共同體?眼前的四人組合,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
胤禑若是遭遇不幸,他們三個哈哈珠子,絕對會被盛怒的康熙,大卸八塊!
官府差役們的刀槍棍棒威脅下,現場的人羣很快被驅趕一空。
“官府辦差,閒雜人等,快滾,快滾……”大興縣的衙役們,仗著替老九辦事的由頭,揮舞著棍棒一通亂砸。
有人被砸的頭破血流,卻敢怒不敢言,捂住流血的腦袋,抱頭鼠竄。
玉柱畢竟年輕,面露不忿之色,並握緊了拳頭。
胤禑擔心他貿然惹事,便故意輕咳了一聲,吩咐道:“走吧。”
“嗻。”玉柱心頭猛的一凜,聽出胤禑語氣中的不悅情緒,趕緊小聲應了。
胤禑比誰都清楚,類似老九搶奪民產的悲劇,整個大清的各地,持續不斷的上演,根本管不過來。
更重要的是,老四暗中搶奪的綢緞鋪,和老九的當鋪就在一條街上。當時,老九也只做壁上觀,並未插手干預。
彼此都是頂級天龍人,在沒有徹底撕破臉的時候,你搶你的,我搶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才合道上的規矩。
胤禑領著大家,剛走出去了幾步遠。
忽然,何柱一路小跑著,奔了過來,主動紮下深千,陪著笑臉,搖頭擺尾的說:“奴才何柱,請十五爺大安。”
在阿哥所裡,老九和胤禑是門對門的鄰居,一起住了十多年。
不客氣的說,烏林就算是燒成了灰,何柱照樣認得出。
“起吧。”胤禑擡了擡摺扇,表情很淡,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有事兒?”
何柱也知道,今天做的事,很不地道,完全不招人待見。
但是,九爺吩咐過了,八爺想拉攏在戶部佔據了一席之地的胤禑,讓何柱對胤禑要格外的尊敬。
“回十五爺,我們爺吩咐過了,不管何時何地,只要看見了您老,都必須趕緊滾過來請安。”何柱露出諂媚的笑容,態度別提多端正了。
“嗯,去忙你的吧。”胤禑擺了擺手裡的摺扇,示意何柱趕緊滾蛋。
何柱裝作剛剛想起的樣子,陪著笑臉,說:“十五爺,瞧奴才這狗記性,差點誤了大事。我們爺吩咐過了,從今往後,只要您老去了清吟小班或是興德樓飯莊,所有花銷一概全免。”
胤禑早就聽說過了,所謂清吟小班,就是老九坐莊的“人間仙境”,專門用於腐蝕各路八旗勳貴和朝廷的重臣。
據說,馬齊馬中堂經常光顧清吟小班,一待就是一晚上。
至於興德樓飯莊,則是老九親手佈置,並打造的高端飯館。
如今的京城裡,高端的酒宴市場,屬於緊俏資源,擁有十分廣泛的羣衆基礎。
一般情況下,王公大臣們,都養著大廚的班底,方便在家裡辦宴席請客。
但是,四品以下的窮京官們,因爲俸祿確實有限,養不起名廚。這些人,爲了招待好友,或是宴請上司,也有極其旺盛的宴席需求。
必須承認,老九除了利用特權明著搶錢之外,確實頗有些市場經營的頭腦。
不客氣的說,和只會搶奪民財的老四相比,老九理財搞經營的段位,高出了何止三籌以上?
當年,和珅跌倒之後,嘉慶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和中堂幫他斂財,籌措鎮壓白蓮教的軍費了。
“替我多謝九哥的美意!”胤禑淡淡的致了謝,依舊沒給何柱好臉色看。
胤禑故意不說接受,也不當面拒絕,倒令何柱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就在何柱還想試探一下的時候,胤禑拔腿就走,根本就是懶得理他。
打狗還須看主人!
若不是和老九做了十幾年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
不入流的何柱,在胤禑的面前,還不如一隻小臭蟲。
江湖上,一貫講究實力。廟堂之上,更講究實力和地位。
樑九功和魏珠這些人,那是乾清宮裡的實權大太監,見官至少大五級,他們真有暗中傷害胤禑的能力。
爲了不惹麻煩,別說胤禑這種透明小阿哥了,就算是老大直郡王和老三誠郡王,也必須花錢消災。
聽說胤禑回來了,春姬拖著一對三寸金蓮,硬撐著走到院門口,等著迎接男人的歸來。
胤禑知道,即使他吩咐了,讓春姬就在房裡等他,春姬也不敢真這麼做了。
沒辦法,胤禑隨便一句話吩咐下來,就可以把春姬打入十八地獄,且永世無法翻身。
實際上,春姬對胤禑的敬重,主要是身不由己的不安全感造成的。
這就和胤禑面對康熙時的不安全感,何其相似?
伴君如伴虎,伴皇子亦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