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城一路跌跌撞撞的向門口跑去,剛拉開門,貼在門上偷聽的雲初失了倚靠,順勢撲倒在她的身上,容傾城來不及反應,就與雲初一起摔向地面。
她一屁股栽在地上,一股火辣的疼痛感竄上心頭,手臂被雲初壓在身下,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顧不得渾身的痠疼,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起地上的雲初,兩個人落荒而逃。
容傾城拉著雲初疾步如飛,腳下似是踩了風火輪一般兩腳生風,在撞倒幾個丫鬟後,一溜煙地跑出朝仙閣。
二人坐在觀景湖邊的涼亭裡,急促地喘著氣,容傾城滿臉通紅,汗珠似雨水般滴落在地上,心砰砰的跳得飛快。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容傾城一臉凝重地說道:“雲初,咱們還是出去避避風頭吧!”
雲初弓著身子,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拄著彎曲的膝蓋,一臉瞭然地擡頭看向容傾城,“郡主偷看白大人的事情敗露了。”
聽聞此話,容傾城淡定不下去了,頓時羞得雙手捂著小臉,氣得在原地直跺腳,“我是沒臉再見小白了,咱們還是出去躲躲吧,待過幾日小白將此事忘了再回來。”
雲初低頭思索片刻,“郡主近日諸般劫難,險些丟了性命,唯恐禍及家人,願去雲隱寺燒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侯府,爲表誠心還需小住幾日。”
容傾城頷首讚許,雲初在關鍵時刻腦子就是靈光,“去跟老夫人稟報吧,我在望歸樓等你。”
雲初向容傾城福了福身,行禮後退下了。
望著雲初漸行漸遠的背影,容傾城深吸一口氣,毅然轉身向馬廄走去。
做戲也要做全套,侯府離雲隱寺幾十裡地遠,總不能步行過去,她也有些時日沒見她的愛馬了,不如趁此機會帶它出去溜溜。
容傾城牽著愛馬“幻影”一路步行至望歸樓門口,攬客的小二隻掃了一眼幻影,就喜眉笑眼的把蒙著面紗的容傾城迎入店內,一路引至二樓雅間。
容傾城坐定後,點了幾道下酒菜和一壺蜜酒,揮揮手讓小二下去了。
只見她單手拄在桌上,低頭閉著雙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桌面。
“貴人,您的酒菜來了。”
容傾城微微睜開雙眼,坐正了身子,“進來吧。”
小二把酒菜一一擺在桌上,躬身向容傾城行了個禮,“貴人,您請慢用。”
“等等”,小二轉身剛要離開雅間,就被叫住了。
容傾城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剩下的都是你的,把你們掌櫃的叫來,我有事找他。”
小二似木頭般愣愣地杵在原地,待回過神來,趕忙躬身向容傾城道謝,小心翼翼的拿起銀子揣在懷裡,“多謝客官的賞錢,小的這就去找掌櫃的過來。”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身高不過五尺,腰身寬大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笑吟吟的面目甚是和善,倒有幾分神似廟裡的彌勒佛。
他拱手作揖先行一禮,“在下是望歸樓的李掌櫃,不知貴人有何指教,可是這酒菜不合您的胃口?”
容傾城的目光從眼前的李掌櫃身上落在他身後半開著的門。
李掌櫃心領神會,轉身走出雅間,左右環視一圈後,將門輕輕關上。
“貴人請說。”
容傾城從衣袖內拿出一塊玉佩放在桌上,“李掌櫃可識得這塊玉佩?”
李掌櫃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原本瞇成一條縫的雙眼瞬間睜得老大,趕忙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拿起玉佩仔細地端詳。
剛拿起玉佩的李掌櫃心下一駭,玉佩質地油潤,純淨細膩,摸起來冰涼滑膩,竟是極爲罕見的羊脂玉,而在通透無暇的玉佩上雕刻著兩朵花徑連在一起的罌粟花。
罌粟花極爲罕見,傳聞只在羣山連綿,叢林密佈,氣候溫潤的環境下才可生長,而他認得此花是在他成爲主子心腹的那一刻,主子給他看過一幅圖樣,圖樣與這玉佩一般無二,當時主子告訴他,持有這塊玉佩的人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他們的東家。
李掌櫃頓時熱淚縱橫,小心翼翼地將玉佩還給容傾城後,連忙跪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沒想到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東家,死而無憾了。
要知道東家的產業遍佈天下,望歸樓雖被稱作天下第一樓,可也只是東家產業裡的一小部分而已,東家的產業到底有多少,他並不十分清楚,他只知道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東家擁有的財富。
容傾城嘴角微微上揚,李掌櫃既然認得這塊玉佩,事情就好辦多了。
“李掌櫃快快請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見外。我的身份不便對外張揚,只你一人知曉便好,讓你主子過來見我,我有要事同他商議。”
李掌櫃起身後,低頭躬身地回道:“小人這就給主子傳信,主子昨日剛回益都,應該很快就能來見東家。”
容傾城雙眉微挑,看來她大鬧辰王府的事已經傳開了,要不居詔怎麼會火急火燎的趕回益都。
“勞駕李掌櫃準備兩間客房,我會在這歇息幾日。”
李掌櫃連忙躬身作揖:“東家折煞小人了,望歸樓的總店和所有分店的天字一號房從不對外待客,只留給東家一人。”
容傾城瞭然地點了點頭,“稍後會有一個女子找我,直接帶她過來便好。”
“小人遵命”李掌櫃擡頭見容傾城沒有別的吩咐,一路躬身倒退到門邊,行了一個大禮後將門輕輕帶上了。
桌上的飯菜還沒動幾筷,酒還剩下大半壺,長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外消失,雅間的門卻遲遲沒有推開。
居詔在門外停下腳步,擡起的雙手在半空滯住,越靠近這扇門,他就越緊張,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秒,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在一起,他能清楚得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跳得飛快。
按捺住內心緊張激動的情緒,居詔深吸了幾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拂去衣袖上的灰塵,輕輕地推開了這扇阻擋他萬千思念的門。
剛推開門,就看到容傾城站在門口,笑意盈然的看著他,煞有介事地揹著雙手走向他,在他身邊轉了一圈,從頭到腳把他打量個遍,滿意得點了點頭。
“幾年未見,居詔哥哥俊朗依舊,個頭比從前高了,身子骨也愈發壯實了。”
拽了拽居詔的衣袖,示意他到桌邊坐下,容傾城拿起一副新的碗筷放在他的身前,“居詔哥哥,別光顧著看我,你也吃些菜,我們邊吃邊聊。”
居詔看著容傾城的目光有些恍惚,他們有多久沒見了,雖然每隔幾日便有容傾城身邊的暗衛將她的畫像送到他的手上,可那終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看著眼前不時給她夾菜,喜笑顏開的容傾城,居詔期盼重逢的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居詔舉起身邊的酒壺,給自己和容傾城分別斟滿了酒。
“傾城,你近日可好?收到暗衛傳遞的消息,說你在辰王府受傷了,我把遊歷江南的薛老神醫請來了,晚些時候讓他過來給你瞧瞧。”
居詔擔憂的眼神一直打量著容傾城,奈何男女有別,他也不好細問。
當看到暗衛的消息,說她一身是血的從辰王府出來時,氣得他恨不得馬上殺到辰王府,宰了三殿下以泄心頭之恨。
“居詔哥哥不必擔心,脖頸上的刀傷早就好了,連疤痕都沒留下呢!”容傾城連忙把近日發生的事詳細地跟居詔說了一遍,從她遇到小白,到大鬧辰王府,再到與老夫人的對峙。
一邊說一邊起身比劃起來,儘量給居詔還原當時的情景。
居詔聽著她的描述和她聲情並茂的表演,雙眉一時緊蹙,一時舒展,最後終於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你竟有這般奇遇,只是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容傾城單手托腮,眼神凝重地看著居詔,“居詔哥哥,小白的事可以暫時放一放,現在最重要的是解除我與三殿下的婚事。”
“你要解除與三殿下的婚事?你不是從小就對他情有獨鍾嗎?你,當真捨得?”居詔臉上滿是不敢置信之色,他可是知道這個丫頭有多迷戀三殿下。
“三殿下刺向我的那一劍,已經毀了我對他的所有念想和我們之間的所有情分,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又怎會捨得傷我?想明白這些,我還有何留戀?”三殿下的那一劍差點要了她的命,她可以接受他不愛她,但是她不能接受他以愛的名義欺騙她,把她當作登上皇位的墊腳石。
她從來就不是以德報怨的人,別人投之以桃,她必報之以李,而對於傷害她的人,她定會睚眥必報。
她就是這樣的人,不會執拗於一件事,不會把感情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只是,沒有人能在傷害她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居詔在桌下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三殿下竟敢如此對她,他定不會輕易饒過他。
容傾城舉起酒杯,臉色陰沉的看向杯中酒,“三殿下以爲他嫡長子的身份就註定是未來的儲君嗎?西州國延續百年立嫡長子爲儲君的傳統,也是時候該改變一下了,我這個未來帝后將是他走上皇位最大的變數。”
話音剛落,容傾城就將杯中的酒倒向地面,拿起酒壺又重新斟滿了一杯,“皇子可不止他三殿下一個。”
三殿下想要的,她會一樣一樣的毀掉。
居詔看向容傾城倒在地上的酒,心中瞭然,“需要我做什麼?”
“居詔哥哥,先派人打聽一下三殿下到底是死是活,如果還活著,傷勢如何?”
只有知曉三殿下目前的狀況,她纔好決定下一步棋該怎麼走,不是隻有下棋的人才可以決定棋子的死活,棋子未嘗不能爲自己謀求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