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宗門

趙瀟然感知到藏經閣外的人都離去了，方纔睜開雙眼，望著主殿的方向，目露精光，緩緩開口，像是自言自語。

“這麼些年了，還有何放不下的？”

神霄派，主殿。

青雷真人盤坐在掌門的位置上閉目養神，似乎察覺到藏經閣內趙瀟然的一舉一動，他也睜開眼，望著藏經閣所在的地方，也是目露精光，像是在迴應趙瀟然的話一般開口說道。

“怨恨。執念。”

趙瀟然搖搖頭，語氣平緩，卻是堅毅的開口。

“一心向善，又何來的怨恨，何來的那般執念。”

青雷真人不贊同，他有著自己的想法。

“善惡一念間，一念向善，一念向惡。”

“不問是非，只論因果。當真是執念！”

趙瀟然搖頭，心知有些事無論自己如何選擇都無法改變，便沒了繼續下去的念頭，說完後又閉上了眼，不再言語。

“若沒有因，何必愁果？可既已有了因，怎能再問是非而不管後果呢！若這般執念，當也不會誤了宗門前程。”

青雷真人苦笑著搖搖頭，是非因果，非他不看是非只談因果，身爲一派之主，他無法憑藉自己喜惡去看一件事，更無法在面對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時都只看是非，更多的是要站在神霄派掌門的位置去看待每一件事，去評價每一個人，去應對每一個問題。

自青雷真人任掌門後，十數年間，他基本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喜惡，更沒有再跟著自己的本心去做人做事。青雷真人感覺自己很累，沒有人理解他，更沒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別人只看到他作爲神霄派掌門的微風，卻從未見過他內心處的壓抑。

那些原本跟隨在青雷真人身邊的師弟師妹們也在十數載的歲月間，或退或隱，如今還在宗門內任職的也不過一二人，能與他暢談之人更是沒有。

“衆人不理解我，爲什麼你也不理解我呢！”

青雷真人很是不爽，很是傷心，很是難過，望著藏經閣的方向，似懊惱，似責問，卻是沒有人迴應他。望了一會兒，青雷真人似知曉不會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便不再執著，繼續閉目打坐。

須臾。

一道身影出現在大殿正門，恭恭敬敬的一路小趨，跨過大殿門檻，小跑到青雷真人跟前，恭敬的施了一禮，然後整個人拜倒在地，雙手合拳高舉過頭頂，低著頭，不敢直視青雷真人，將藏經閣外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向青雷真人彙報了一番。

“師尊，弟子有一事不明，還望師尊解惑！”

“且說，爲師且聽聽。”

青雷真人沒有睜眼，也沒有拒絕，只略微思慮了一會兒，便開口說道。

“弟子實在不明，爲何師尊這般執著要趙師叔出來理事？這麼些年了，師尊您去請過，弟子們也按您的話去請過，趙師叔卻一直閉門不見，爲何師尊還是要再三去請趙師叔出藏經閣？”

那弟子對於青雷真人的做法實在弄不明白，心有抱怨，語氣也不是很好。他實在不明白，師尊這般舉動到底有何用？換做他當了掌門，定會第一時間將趙瀟然這樣的門人逐出師門，永不敘用，實在是太不將掌門的威嚴放在眼裡，這樣的人在宗門裡只會敗壞掌門的威嚴，他身爲掌門嫡傳弟子，自然是要維護掌門的尊嚴與威望，怎能眼睜睜看著趙瀟然將掌門的威嚴打壓呢。

“鈺兒，有些事，爲師不能與你說。但你記住，趙瀟然與其他長老不一樣，他不會害我，更不會做不利於我神霄派的事情。”

青雷真人聽出了被喚作鈺兒的弟子語氣不善，也知鈺兒心中有怨氣，可青雷真人並沒有給鈺兒解釋，只是告誡他趙瀟然不會做那些不利於宗門的事。

“師尊…”

“好了，爲師心中自有安排，等該你知曉的時候，爲師定會告訴你的。不該你操心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鈺兒師尊兩字剛說出口，便被青雷真人打斷了。

青雷真人心中不悅，自己說的話竟沒有讓弟子閉嘴，弟子心中有怨氣他是知曉的，可他不能容忍弟子這般無禮，心中不悅，語氣自然不好，說出的話也多了一絲威嚴。

鈺兒聽出青雷真人語氣中有些動怒，心中一愣，心知自己多話了，可他還是無法接受青雷真人對趙瀟然的看法，他決定哪怕此次惹怒了師尊，也要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鈺兒恭敬的對著青雷真人拜了一拜，眼神堅毅，一臉赤誠的開口說道。

“哪怕師尊責罰，弟子也有話要說。”

“鈺兒，你…你…”

青雷真人心中震撼，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麼。

“師尊，趙師叔實在過分，沒有將掌門的威嚴與威望放在眼中，若是如此下去，我神霄派的威嚴定會有蕩然無存的那一日。”

“爲了師尊你在衆弟子心中的威望，更爲了我神霄派今後的繁榮昌盛，弟子僭越，懇請師尊將趙瀟然師叔逐出宗門，以儆效尤！”

“爲師尊計，爲宗門計，趙師叔已不適合待在宗門了！”

鈺兒雖不敢直視青雷真人，卻是言之鑿鑿，說得極爲誠懇，一言一語間無不是正氣凜然，生怕青雷真人誤會自己有私心，壓根沒有提自己對趙瀟然的不悅，而是站在神霄派弟子的角度上，申明趙瀟然的存在不利於宗門的發展。

鈺兒發表完自己的一番言論趕緊磕了一個頭，沒有將頭擡起，靜靜地在地上，等候青雷真人的處罰。這是態度，作爲一個弟子，他不能說師長的壞話，更不能在自家師尊跟前如此放肆行徑。可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沒有任何後悔，甚至覺得這些話應該早些說與青雷真人聽的，可錯了就是錯了，這不能狡辯。

頭與地碰撞的聲音傳入青雷真人耳中，青雷真人一直閉著的眼睛總算是睜開了，望著跟前跪在地上磕頭認錯的鈺兒，青雷真人眼裡的目光極爲複雜，有詢問，有責備，有驚訝，有震感，有欣慰，有認可。

青雷真人心中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沒有開口說話，既沒有開口責備鈺兒膽大妄爲，也沒有開口讓鈺兒起身，而是靜靜的看著，看著這個自己嫡傳的弟子，沒有說一句話。

主殿中的氛圍有些壓抑，青雷真人師徒二人就這樣一人坐著一人跪著，沒有說話，整個殿宇中的氛圍瞬間冷清起來，那遠處亮著的燭火彷彿也能感受到此刻殿中的壓抑與冷清，火苗不時竄一下，忽明忽暗，照看著殿中久久沒有說話的二人。